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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玉甫一进门,便见着一双饱经世事的敏锐眼睛,恰似一旁的孔雀翎羽,凛凛地注视着她。她反复告诉自己,从容不迫地面对接下来的盘问,但此时仍不由觉得,胸膛里那颗心怦怦跳得厉害。
知玉伸手拢好耳际的发丝,在何坤面前坐下来,主动开口:“巡长先生,我叫李知玉,和诸位同窗一起参加了今晚的话剧首演,您想要问些什么?”
何坤看向她,照例开始询问:“李小姐今晚在百英剧院时,都在哪里?”
“我大多待在休息室,演出的服装都是提前试好的,今天搬来后大致清点过,已经悬挂整齐。演员们在休息室旁边的更衣室里换好服装,可以直接从小楼梯走到一楼舞台后边,期间偶尔有需要的我会帮忙略作整理,但其实没有太多事情要做。”知玉尽量让自己的语速平缓,以给人信赖感。
“这样的话,不知道李小姐是否走到休息室外,看过楼下的舞台呢?”何坤在来梅丽珍饭店之前,已经去过一趟百英剧院,凭借经年累月的沉淀,只一会儿工夫对于其间布局了然于心。
知玉不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但听到舞台二字时,心不由微微悬起,但她还是很镇定地说:“哦,当然有过的。我在休息室不忙的时候,也会留意台上的情形,《十行诗》得到观众的喜欢,我也会感到雀跃。”
何坤旋即将话题引至观众席,目光紧锁向她的眼睛:“台下第一排贵宾票面,一般是不对外售卖的。李小姐知道话剧社都邀请了谁到场么?”
知玉听到这里,知道自己该回答得更谨慎一些,但今晚的盘问是单独进行的,她并不能知道先前的文婷儿和之后的同学们会回答些什么。
“李小姐,请回答我的问题。”何坤注意到她的迟疑,开口催促道。
“巡长先生,我需要想一想。话剧社的内部票是分给各个成员的,没有什么名册。”知玉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接着说,“方才饮了酒,脑子里有些空空的。”
“这么说李小姐作为话剧社成员,也有前排演出票,都给了谁呢?”何坤继续问。
知玉想要逃避这个问题,但显然逃不过何坤的眼睛,他的语气变得更为严肃:“请如实回答这个问题,今晚的案子不是小事,任何隐瞒都可能被视作一种嫌疑。”
知玉咬了咬唇,说道:“巡长先生,我实在有些不便去说,还希望你能够保密。”
“李小姐放心,警备厅巡捕房的卷宗,不会轻易示人。”何坤身子微微前倾,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这番话所吸引。
“在话剧将要首演的消息发布以后,有人找到我,期望能够获得两个贵宾席的位置。来人出手很大方,对我而言,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准备邀请。”知玉絮絮地说。
何坤记录下来,又问道:“所以你答应将演出票卖给对方了?”
“是,我想着能有人这样喜欢我们即将上演的剧目,也是一件好事。”知玉说着,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欣喜的神色,“可当我今晚在二楼朝舞台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坐在位置上的,是一位东瀛女子。”
“李小姐先前知道票卖给了谁么?”何坤接着询问。
知玉颔首:“我知道。先前来人并未多说,但我认识来的那位。她是乔府的少夫人,芥川晴子。”
“你笃定,她是芥川晴子?”何坤问。
“不会错的,那身和服装扮很是显眼,我自然多看了几分。此前报上登过她的照片,应当不会错认。碧凝姐同乔家曾经有过婚约,芥川晴子偏这时候专门来一趟,还挑了前排位置,我实在不愿意说的。”知玉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说道。
何坤持笔记录,金属尖端摩挲纸张的沙沙声都能被轻易听见。
他抬头,又接着问:“方才提到两张票,那么另一张呢?”
“没有人。芥川晴子身旁空了一个位置,我想也许是原本要来的人,为着什么事情耽搁了。”知玉摇了摇头,回答道。
何坤又一次确认:“那个空着的位置,正好是从你手中买走的演出票么?”
知玉脱口而出:“是的,话剧社从百英拿来的演出票是按照顺序发放的,因此会是相邻的座位。而芥川晴子身旁的空位,正好能够对应上另一张演出票的座席。”
何坤笑了笑,复而以一种稍微松泛的语气说道:“李小姐的记忆力和观察力都是很好的,若有兴趣能来巡捕房,想必也会有一番发挥的空间。”
这句称赞令知玉的心里瞬间涌起不安。她的回答完全按照先前排演好的逻辑,也确实与事实并无二致。但是她的紧张,让她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过于流畅和严丝合缝的回答,本来就是容易引起怀疑的。
但此刻,已经没有重来一遍的可能。知玉拨了拨头发,说道:“巡长先生说笑了,我也是好奇,才多关注了一些。”
接下来又例行问了些其他方面的问题,圣约翰话剧社的成员逐一走进多德庄园休息室中,巡长何坤的询问让原本带着酒意的众人渐次清醒。
姚碧凝借着先前醉意未消的理由,将盘问的顺序拖到了最后。她看向陆笵,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她能存于心底的勇气。
“姚小姐,请坐。”何坤问询良久,但丝毫不显疲态,依旧目光如炬。
姚碧凝端坐下来,微理旗袍浅青色下摆,向人开口:“巡长先生想要问些什么?”
“听说百英剧院前排的座位,是以内部票的形式分发给了话剧社的成员,姚小姐想必是一定也有的。”何坤用的是陈述语气,作为《十行诗》的剧作者,姚碧凝在圣约翰话剧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然,这是圣约翰的传统。如果巡长先生想知道我手中票的去向,可以派人去慈安医院核实。”姚碧凝不待其继续发问,主动向人解释,“慈安医院的周镟医生之前在诊疗上帮过我,百英剧院的演出票一向难求,于是我寄给他两张还个人情。”
“姚小姐与周医生相熟么?”何坤问道。
姚碧凝忽然微微一笑:“巡长先生,这也算不上交情,周医生愿意看几分姚公馆的面子,又或许他天性有几分古道热肠。姚公馆有自己的家庭医生,我与他大约几面之缘。”
她并不刻意避讳提及与周镟的往来,只有足够真实,才能够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