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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在乔望褚看来,荔园这场意外算是有了收梢:“那后头的事?”
“我自让江富城领人去办,荔园一事,在座诸位皆是受帖而来,也绝不会有人胡诌传扬。”陆笵环视周遭警卫,又向乔望褚接着说,“既然不过一场意外,也不必打扰到沙龙宴聚,此处封住便是。乔厅长不如先圆了现下的场面。”
“陆先生所言极是,乔某失陪,先向诸位来宾解释。”乔望褚断不愿意精心准备的接风宴潦草收场,自然竭力补救。
待人身影消失,江富城同远处警卫嘱咐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案发之地,开始着手处理后续的事情。
陆笵伸手替碧凝抚了抚背脊,询问道:“还难受么?”
与血腥气背离了几米远,碧凝放下帕子,嗅着植物枝叶与青草味道,觉得和缓许多:“刚才一时不适应,现在好多了。”
“不适应是正当的,关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陆笵一双凤眸注视着她。
“今天乔姨在家中,父亲出门断不会主动带上芳穗。”姚碧凝伸出手,掌心里托着一枚白色纽扣,“这是我方才在芳穗倒地附近发现的。”
这枚纽扣小巧,贝壳质地,看起来是男士衬衫上的。有这样精致纽扣的衣裳,自然价格不菲。
陆笵修长的手指从她掌心拈过贝纽,收进衣袋里,微微俯身在她耳畔说:“我们去餐会吧,真相如何,在那里就清楚了。”
她感受到一瞬间的移动,如飞鸟的白色羽毛轻轻掠过水面。只是一霎那的停留,波纹缓缓漾开。心湖无法保持沉默。
脸颊不自觉地温烫起来,她抬头,正好对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只低低说出一个“好”字。
陆笵的眼眸里闪过笑意,伸手替她拨过被南风吹乱的细碎鬓发。
在夕照下,天边一片酡红。
芳穗的事情恍惚如一场短暂的噩梦,很快就被这场接风宴忘却干净。姚碧凝跟着陆笵来到沙龙所在的会客庭院时,乐声依旧,香氛美酒仍是一派觥筹交错之象。
她今天穿一身黛色丝绸长裙,衬得肌肤愈发显白,耳际垂下的珍珠坠子与之相得益彰。
当碧凝跟随在陆笵身边出现的时候,能够清晰感受到来自众人的目光和打量。她向来不畏惧旁人的审视,这一次,几乎是在更为明确地宣誓姚公馆如今的阵营。
姚秉怀携之砚坐在商会同仁之中,不免听得几分关于姚家小姐与镇守府的奉承话,他不置可否,一笑而过。只在对上姚碧凝的目光时,才微微停顿,显示出一位似乎察觉到华年已逝的父亲的踌躇。
一切顺理成章的客套都如数上演,碧凝心底里并不热衷应酬,陆笵很妥帖地先引她去同女伴交谈,免却拘束。
她仍然会去关注陆笵在沙龙的动向。而再一次望见陆行云,姚碧凝觉得他比之前更要沉稳严肃。她忽然想起那日在陆府时的孩童戏语。有时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足够改变铺陈已久的轨迹。
陆行云看向陆笵一身戎装,英姿焕发,眼神有倏忽而逝的黯然,这种情绪很快消弭不见。
“兄长。”陆笵主动唤人,疏离又客气。
陆行云点头,回应他:“你来沪上日久,父亲时常念你。”
陆氏兄弟面上的和睦亲厚,落在林潜眼中,则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洋红色身影穿梭在衣香鬓影之间,白郁低眉颔首俱是恰到好处的笑意,果然无愧于乔望骐的邀请,霎时间将先前的阴霾驱散。当这位交际明星来到碧凝身旁时,几句掩唇笑语,足够将一枚小巧的衣纽传递出去。
白郁有这个本事,在长久的积累中,已然学会以不动声色的方式去觉察她想要探知的细节。从人群中毫不惹人注目地找出一枚纽扣的主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偏偏,她穿得最是招摇。
“是林少铖的。”湖畔树下,少人之处,白郁擎着高脚玻璃酒杯,慢悠悠地说。
碧凝其实有些意外:“有劳白小姐,我知道了。”
白郁并不去追问,她向来知道自己的角色该是如何。譬如此时,她晃了晃杯中的白色葡萄酒,噙着笑往席间去了。
林潜对于陆行云的到来,始终是不大痛快,连带着比平日多饮几分,素来自诩席不醉人,而今也是昏沉几分。林少铖扶着叔父到僻静处透气,才又折返。
“少铖。”碧凝从枝叶间走来,面容莞尔,“正巧在这里遇上了,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今日院子里人来人往,不如到小客厅里去。”
林少铖心里揣着事情,并不多问,颔首说好。
她在前面引路,对荔园的布局熟悉。黛色的衣裙又一次出现在荔园,这是陆笵的赠予。而上一次那件华丽的克里诺林裙,已经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日光透过彩色弧形玻璃窗,低低地投在地板上。小客厅里一张棕色牛皮沙发,茶几上是两只高矮错落的青花瓷瓶,绿色植物的枝叶斜斜舒展着。
在青绿的枝叶后方,是一双漫不经心的眼睛,陆笵倚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江富城站在一旁,神情严肃。
“这是?”林少铖甫一进门,江富城就主动快步阖上门扇,挡住去路。
“林先生,请吧。”江富城指引他坐到对面,自己又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碧凝从容地坐下来,从手包里拿出那枚精致的衣纽,举在人面前,让林少铖足够看得清楚纽扣上浅淡的纹路:“少铖,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林少铖的目光从那枚纽扣上收回,颇有些无奈地开口说:“是我衣服上的,大约是在什么时候不慎遗失了。不过为了这么一桩小事,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大的阵仗吧。”
“我想今天荔园发生了什么,实在不必我多说。”碧凝将纽扣放回手包里,摇了摇头,“少铖,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吐露实情么?”
林少铖讪笑一声:“实情?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和今天这桩命案有什么联系吧?”
他露出自嘲的神情,一双精致的桃花眼暗淡了光彩:“我林少铖虽确实算不得大好人,但这一双手上,却至今干干净净。”
碧凝看到他的样子,心下有瞬然的动容,仿佛记忆里许多压淀的场景随风扬起,是幼时与少铖相关的画面。
她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既担忧说出口的话形成对儿时玩伴的中伤,又无法放过如此昭然的线索。
如果那枚衣纽是他供认不讳的证据,又要如何撇清他与此案的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