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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尸坑边,守了很久。
每每到夜里,都会从各处来了板车,
零零散散的运来许多尸首,
再万分嫌恶的丢进尸坑里。
几天之后,
终于看到了穿着盛家学堂衣衫之人出现,
板车之上叠着的,竟比前几日,多上两倍。
我连忙将自己缩在角落里,
看着那些人将人倒进了尸坑。
可他们却没有着急离开,
凑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竟从板车上又取下一只坛子,
往尸堆上倾倒了什么,
自怀里掏出了火石,
须臾间,火舌蔓延。
火光之下,我看到了一抹淡黄色的衣角,隐隐似是菊花的图案,
是菊娘!
我捂住嘴,将差点失声的呼喊咽了下去。
心下焦急,只求那些人赶紧离开,
幸好,那几人见火势蔓延,便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我连忙从暗处寻到了尸坑边,
凑近却见,淡黄色的菊纹衣摆上,掩着一个青绿色的身影,
头发悉数烧焦,却牢牢的护在那里,
唯那颤抖的双手,似是无声的诉说着灼痛之感。
那是阿姐和菊娘!
我跌跌撞撞的爬了下去,扯下身边尸上的衣衫,
扑打着二人身上的火焰。
阿姐是有些意识到,颤抖着转过脸来,我方才见到,
阿姐原本清秀的面容,已经被火迹灼伤了大半,
许是烟熏火燎下,视线模糊不清,
仔细分辨之后,发现是我,只努力的从嗓子里喊出两句:
“菊娘,救……”
“我知道,阿姐你先别说话,你先起来…..”
我的眼睛里,依然是分不清是刺目的烟熏还是内疚心疼,
惟余泪流满面。
阿姐慢慢起身,将菊娘扶起,
好不容易将四周的火苗扑灭,还不等我们感受到细微重逢之喜,
只听尸坑之上,传来一道人声 :
“还真有活人。”
惊恐抬头之余,却见初时点火的几人不知何时归来,
站在尸坑边上,定定的看着我们。
我们,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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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同屋的那个女子,因我迟迟未曾被挑中抬出而心中不平,
再又无意间碰见了阿姐偷偷来寻我。
我有个在上善的妹妹,在中学里知晓的人并不少,
可金城的盛家学堂里管教严格,
上善和中学互不往通,是以阿姐的到来,让她起了疑心。
紧接着,便是我一再藏拙,被管事的嫌弃,
加上再进新人,便慢慢快忘了我这样的存在。
后来,我夜里偷偷用药水叫手脚染紫,让自己身上起了红点,
又刻意受寒,硬捱了好几日,到最严重的时候,才让管事知晓,
竟不知何时,都被她注意到。
直到我被抬出去,再无音讯,她才似乎知晓了什么。
所以,她学着我的样子,让手脚染色,感染风寒,
可阿姐给我的药水,是青茴给的,能保持几日不掉色,更不易察觉,
她没有那样的药水,只能用掉色的衣裳浸水去泡。
本来天衣无缝之时,却在快被抬出去时,抬人的大汉没注意踢到了床下泡着衣裳的木桶,倾翻之下,一地青紫色的浑水,和她手脚之色,并无二致。
管事并不是傻子,
一眼看出了端倪。
人还是照例抬了出去,可却不是出去学堂的路,
而是被扔进了一个发霉的柴房里,
寻了大夫,细细把脉,
一查便是,不过是寻常风寒罢了。
手脚青紫是假,浑身的红点是假,甚至口吐的白沫都是假的,
在管事是连连审问之下,她将我给供了出来,
可那时,我早已逃出生天,
可阿姐和菊娘,还在上善,
原以为,将我们供出之后,她 还能有一丝生机。
可管事却因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 这样的事情,自己丝毫不知不说,甚至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已经借着着这样的由头逃了出去。
是以,变本加厉。
那个姑娘,被折磨的很惨。
我们被押回去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被高高悬起,死不瞑目的样子。
管事再见我们时,已是咬牙切齿,还不待发落,便有人急急寻来:
“不好了,外面,外面全乱了!”
不远处,传来许多女子纷乱嘈杂的惊叫声,
由远及近,似是有人撞到了关押着我们的房门,
便见姑娘们见到眼前惊悚一幕,眼底清晰的惊恐和失声的尖叫。
管事的已经顾不上我们,
连忙带着人手出去查看,
慌乱中,有人抓住了我的双手,不等我惊呼出声,那女子便掩住了我的口唇:
“我是阿罗,姑娘让我来救你们!”
我方才点点头,在阿罗的帮助之下,扶起阿姐和菊娘,钻进了外面纷乱的人群里。
原来,青茴今早被软轿送回之时,听到了抬轿护卫的私语,
只说是有人借着瘟疫的名头逃了出去,眼下跑了几个尚不可知,
不过已经知道逃出的人里,有个中学的女子,还有两个在上善的姐妹,
上面已经知晓,着人在查,
若是抓到了,怕不是有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青茴在轿子里听的心惊,
两个姐妹在上善,逃出去的那个是中学,
那必是阿姐几人无虞。
而阿姐,便是昨夜被抬出去的,如此一来,便凶多吉少,
索性,阿罗倔强,怎么都不肯随阿姐离开,
于是,晨间青茴将此事告知后,二人一合计,
便索性将事闹大。
学堂里,新进的姑娘,比我们初来时的人还要多上不少,
许多尚未被接出去,还留有即将收获自由的喜悦和期待。
而青茴,便是将盛家学堂华丽的面皮撕扯下,
将它的丑陋、黑暗和肮脏,公之于众。
她将这些尽数书写成文,由阿罗偷偷四下纷发,
盛家学堂的女子,都是识字的,何况是被“挑”出来送进金城的,
字字泣血之下,
众人哗然。
经历过的,掩唇痛哭;
未曾经历过的,惊慌不已,
人在绝望之际,都能做得出来,
女子也是。
姑娘们纷纷开始自救,那些被护卫按住的,便会有两个,三个的冲过来,举着瓷瓶,拿着木棒,
被救下的姑娘,有熟悉的,有陌生的,
不过此时,都是同一种人罢了。
都是,想好好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