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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入宫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如今再不送出去,此生已无机会。
思考至今,我仍然无法下定决心。
回到春及轩,我心事重重,萧姨娘不解我为何如此,一时间也无法安慰我,她只是静静陪着我,像极了我的母亲。
心里烦乱之间,我不顾姨娘劝我入睡,随后披上云丝披风独自踱至廊上。
游廊走到底便是甄嬛住的快雪轩,再往前一点是甄珩住的虚朗斋。望着游廊尽头,我多想快步走过去。
“独上江楼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我抬头看着如水的月光倾斜而下,以后再也没有如此月光了。
我信步踱了一圈天色更晚了,突然很舍不得这住了一个多月的甄府,一草一木皆是心怀,不由得触景伤情。
这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无忧无虑,不必考虑宫斗,也不用费尽心思讨好别人,就这么自由自在,学习、刺绣、唱歌。
无聊时与甄嬛一同欣赏诗句,读书、写字、讲故事。我发现甄嬛的爱好十分广泛,她特别喜欢读历史古籍,难怪她是那么睿智与谨慎。
而后我也要改变自己,除了保持自己多才多艺的优势外,还要多读书,能与皇上谈诗作赋,长袖善舞。
眼看着夜更深了,我却无法再往前一步。
只好躲进一棵大树后面,我痴痴地看着虚朗斋卧房窗前甄珩颀长的身影,如水银般的月光从梧桐的叶子间漏下来,枝叶的影子似纤纤疏疏的暗绣落在我身上,越发显得我弱质纤纤,身姿楚楚。
我的衣角被夜风吹得翩然翻起,而我却丝毫不觉风中丝丝寒意。
天气已是九月中旬,虚朗斋前所植的几株梧桐都开始落叶。风一吹更是大片的梧桐叶,缓缓落下来。
夜深人静了,我强压着内心的悲伤,掩面抹去眼角的泪珠,此时只能压抑着情感。
纵使我对甄珩有情,恐怕今生也已经注定是有缘无份了。而他是否同样对我有情?我不得而知,也不可能当面去问。
夜风袭人,我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句话,“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我把已经做好的护膝轻轻放在梧桐树下,找了一些梧桐叶轻轻掩埋起来。
这份原本就见不得光的感情就地掩埋,免得日后伤人伤己。
我轻轻叹了口气,突然发现甄嬛也一个人在甄府游走,她或许是舍不得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
担心被她瞧见,我忙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拭去眼角的泪,才悄悄从另一头离开。
回到春及轩,萧姨娘正着急的等着我,她看了看我被秋风吹得发紫的脸,心疼的为我整理,“姑娘,明日要进宫了,还是早点歇息,刚方若姑姑来过!”
我一听方若姑姑来过,心里不由得一惊。
如果我悄悄出去的事被发现,那不仅是毁了我自己,更是弥天大祸要殃及安氏和甄氏两家。
我忙拉着萧姨娘,“方若姑姑有没有说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叮嘱?”
萧姨娘摇头,说道:
“方若姑姑只是问姑娘去了哪里,我回答是出去给甄夫人送羊皮手套,她便没有多问。”
我心里想着,确实有给甄夫人送手套,但护膝之事是万万不能提及。幸好萧姨娘也是聪明之人,不会主动道破这些。
只是我隐隐约约担心自己刚才站在梧桐树下,被甄嬛看了去。如果单单被她看了去,为了安氏与甄氏两家,她自然不会往外说。
回到床上,一夜无话。
我睡觉本就轻浅,装了这许多心事,更是难以入睡。
辗转反侧间,天色已经大亮。
在甄府的最后一天在我紧张而不舍中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我早早起来打扮,这是进宫的日子,我按照内务府送来的答应服饰,穿上衣服。萧姨娘帮忙简单化了妆,在我头上插了两个琉璃簪子。
甄府门外,已经被街上的人围个水泄不通,放在哪朝哪代,吃瓜群众的习惯都是一样的。
人们削尖了脑袋往里挤,都想看看甄府一门抬出两位小主是何种盛景。
执礼太监、宫女、嬷嬷等一大群人,前簇后拥,整个排场十分铺张,天子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
我坐进轿子,掀开帘子往外看去,甄珩正配合着一些官兵在疏散人群。
他回头看见我,眼神中有莫名的心酸,或许他对我也有不一样的情愫。
但这一切都结束了,我进宫后,会忘记在甄府发生的一切,而他也会娶妻生子,“从此萧郎是路人!”
正当我要放下轿帘时,甄珩突然从衣袖中露出护膝的一角。他点头微笑,似乎在感谢我。
我心下一惊,他已经收下了护膝,还随身携带,这分明是告诉我,他也是念着我的。
这份无疾而终的情感终于得到了回应,我莞尔一笑,为自己,也为他。
放下帘子,我微笑着,内心的忐忑不安慢慢放下,取而代之的是甜蜜。
少女怀春的柔情,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皇帝有三宫六院,他是九五之尊,但我是穿越而来的现代思想,不会有思想上的压力。
是的,我很怀念与甄珩相识的这段时间。
虽然我们之间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但已经足够让我回忆一生了。
甄珩是甄嬛的哥哥,上一世的安陵容害得甄珩妻离子散,人也疯了废了。
这一世,让我代替安陵容好好守护甄珩,他必定是边疆的一员猛将,让他驰骋疆场,成为封疆大吏。
轿子一晃一晃往前走着,我低头不语,想着心事。
突然轿帘被掀开,萧姨娘塞给我一个带着祥云的香囊。
我忙问,“姨娘,这个香囊绣工很一般,你为何要给我?”
萧姨娘边走边小声说,“姑娘,这是一个人让我给你,他说给了你,你便知道其中的含义了。”
我点点头,拿着香囊左看右看,突然发现里面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诗,“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短短两句诗已经把想说的全说了,这古人便是古人,表达感情全是用诗。幸亏我是个文科生,勉强还是能对答几句。
我收起香囊放入衣袖中,而那个字条,万万不能留,一定要找个机会给烧了,以免后面会惹出麻烦。
轿子早早到了宫门口,只因吉时未到,我只能坐在轿子里等着。
约莫一刻钟,吉时一到,我在执礼大臣的引导下扶着宫女的手下轿。
轿子停在了宫门外,因是偏妃,不是正宫皇后,只能从偏门进。
看着紫禁城的红色大门,是何等的气派和威武,而此后我亦不能再出宫,只能在这里活出一片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