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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三回 英魂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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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周道昭的用意,阳楌原本也猜得出几分。

    今日再见到周绎兄弟费心与众将周旋,更证实了他的想法。若说之前只是猜疑,如今他心中倒是明镜一般了。

    原以为周道昭贤名必非虚传,这才举族投奔,哪料到周道昭是这样狠辣之人,又有谁会想到他阳楌要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倒为难了周绎与周绰。

    然而死生之于阳楌,似乎并没什么区别。族人如今都已安居,母亲弟妹也过得甚好,虽阳槿的亲事未定,然临出镐城时,周道昭曾暗示不会辜负他今日牺牲。

    以周道昭之城府,想来槿儿与周绍的婚事不会假。

    杺儿今后背靠大树,该也不差。

    至于阳枍,如今寄人篱下,当也学得会收敛,有周绎等人看着,想必会越来越好的。

    而知道父亲自尽真相的自己,本就无法面对母亲与弟妹,这一遭换来众人安稳、天下太平,也算不枉了。

    虽觉自己看得通透,阳楌还是几乎一夜未能睡着,只迷糊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天明,匆匆洗漱过,又往周绎帐中去了。

    周绎当真奇才,想了三个破敌之策,个个儿都能把阳楌带在身边。

    阳楌不肯苟且,只愿死得其所,竟只好浪费了周绎、周绰的一片苦心,主动请缨诱敌,利用高阳传人的身份动摇燕军军心。

    魏军众将多半欣然赞同,只有寥寥几人与周绎同心。

    周绎全记在心里,却不好开口再劝阳楌,还是周绰忍不住,再三出言阻拦,意欲说服阳楌,怎奈何阳楌早拿定了主意,又如何劝得动他?

    忽外头有士兵来报,燕军似乎又要后退。

    “可是有人驰援?”周绎忙问探子道。

    “三十里内,并未见燕军援兵。”

    周绎沉吟不语。

    燕军军心涣散,若非有把握,不会做出退兵之举。此举要么是诱敌,要么是与援军汇合或呼应。

    如今两军对峙之地为牧野之地,方圆百里空旷一片,断没有个能让燕军设伏之地,武承思下令军队后撤,十之**是有援军要来了。

    众将纷纷议论,也都如此考虑,唯恐武承思有援兵来到,齐齐请周绎示下,望立即出兵。

    阳楌跟着请愿,言辞恳切,面上明摆着一副要赴死的态度,魏国一众将领又顺水推舟,交口称赞阳楌的主意不错,竟令周绎再无法替他说话,只得含恨应下。

    众将遂了愿,又惦记着即将出兵,最终商议定计策,得周绎令后便各自出去。

    阳楌走在最后,临出帐前只说得一句“望陈理兄替弟照顾家母及弟妹”,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周绎、周绰并不知阳楌早困于双亲之间,原就无心求生,此时心中大事已经放下,乐得再卖周道昭一个大大的人情。他二人只当阳楌退无可退,深恨不能挽救他性命,还未出兵就有哀兵之气,及到了点兵时,便连魏**中小卒看了都莫名被鼓舞。

    阳楌先战死,魏军中有人嚷着要替高阳国主报仇,却并未能乱了燕军军心。

    魏军如今余下的人多半是跟了武承思多年的,哪里会为了个阳楌就乱了阵脚?凭你喊些什么,便是武承思死了,只要没有军令,只要战鼓未停,他们也势必会战下去。

    周绎等人早知道阳楌之死不过是个幌子。

    周道昭要动摇的何曾是军心?旨在民心罢了。

    索性燕军如今乃是强弩之末,人数上又远不敌没怎么输过的魏国,这一仗足足打了三个日夜,魏军伤亡不小,却终是大获全胜。相比之下,燕军几万人里死伤竟过半,余下的均被生擒,魏军则不过折了万余人罢了。

    武承思被生擒。

    周绎令手下人善待武承思,众人都是沙场征战的汉子,对这个年少有为的将军本就十分尊敬,竟不消周绎吩咐,对其十分客气恭敬。是夜魏军终于睡了个好觉,次日一早,周绎便令人请武承思到自己营中。

    帐内独他二人,也不知究竟谈了什么,一日夜过去,翌日清早,周绎便下令鸩杀武承思,并将其尸身葬于牧野。

    经牧野一役,周绎面庞愈冷峻了。周绰话也愈少,凡事均不多问,于战事上用心却更胜从前。

    阳楌的死讯先传到镐城。

    高氏怔了大半日,一动也不动,同她说话也不见有什么反应,更不吃不喝,连泪也不掉一颗,可把阳杺、阳枍吓得够呛。

    阳杺又担心母亲,又因哥哥牺牲而痛心不已,一面陪着高氏,一面自己哭得厉害。

    阳枍生怕母亲也出了什么事,两个姐姐本就厌弃他,唯恐今后自己没有倚仗,一并连银子也不够花,教人欺负了去。

    阳槿“哇”地一声大哭,把自己锁在屋里,谁也不肯见,竟也不管高氏如何了。入夜阳槿仍不开门,侍女听见里头没有了声音,慌忙请人来撞门时,才现阳槿早晕倒在里头。

    阳槿这一病就是一月,期间迷迷糊糊醒了几次,却听不出旁人说些什么。待她彻底好转,再醒来时,才知道周遭变化天翻地覆。

    原来阳槿昏倒之后,不知哪个将她也倒下的事传到高氏屋里,原本呆坐的高氏忽然吐了一口血,这才哭出声来,只是哭了不久便也倒了。

    有医官来开了药,高氏也闹着不肯喝,任阳杺与阳枍如何哀求也是无用。

    许是太过愧疚之故,高氏的病愈凶了,竟高烧不退,连日说着胡话。阳杺、阳枍都听得真切,连自己伯父、父亲因何而死,兄长如何愧疚,阳槿如何埋怨,也都猜出了个囫囵来。

    阳杺整日忙东忙西,又要侍候母亲,又要照看姐姐。

    阳枍见高氏日渐消瘦,显是无望,整日盘算起出路来。

    待阳槿醒来时,高氏已是瘦得皮包骨了,连一动也不能动。

    而阳杺与阳枍不知所踪。

    阳槿心中一急,才好起来的身子又觉不适,却少不得撑着,急忙让人寻找弟妹,又亲自去求了沈夫人帮她找寻。

    沈夫人早听说阳杺、阳枍两个失踪一事,哪有不着急的?一早就让人去寻了,奈何寻了十来日仍是没有消息。如今阳槿来求,她更要答允帮忙,另遣了人去照顾阳槿与高氏。

    阳槿因失了弟妹,也不敢再与高氏别扭,唯恐连高氏也撒手而去,强自支撑着照顾起高氏来。

    高氏却忽然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