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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只清朝鬼喊出有人后,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刚才还摇摆摇摆的各种鬼们慌慌张张的一窝蜂都往台上跑。
两个同学早就害怕的闭着眼睛一边尖叫一边拉着段须就跑了,只是可能因为闭上了眼的缘故, 他们方向跑反了。
看上去,就好像他们是在追着这些鬼跑一样。
阿飘们更加慌了。
拉着段须跑的俩初中生一睁开眼发现他们还在鬼窝里,也更慌了。
两边都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因为阿飘数量占优,它们那边的声音就大一些。
段须倒是没闭眼,只是他的两个同桌讲义气,不管往哪边跑都带着他, 于是他就只能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同桌又转头接着跑。
只是因为阿飘也转头了,于是最后还是他们在追阿飘。
追着追着, 他们觉得跑的差不多了,停下来睁开眼一看。
又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又反方向跑。
被带着跑的段须眼睁睁看着他们渐渐混入阿飘群。
段须:“???”
这到底是在追它们, 还是在躲它们啊?
来回几次之后,站在高台上的鸡毛鬼终于发现不对了,用着自己那高昂的声调大声喊:“停!!!停!!!都别怕!!都停下来!!!”
虽然阿飘们还是很害怕,但这位嗨歌王子在阿飘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于是都强迫着自己停下逃跑的脚步, 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看着段须他们。
段须这边也差不多,两个同学软着腿,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跑不动了,就缩成一团,哆哆嗦嗦的望向这群阿飘。
两边中间好像划了一条线一样,泾渭分明。
“都冷静一下啊, 听我说。”
鸡毛鬼双手往下压了压,跳下升旗台,警惕又小心的围着三人转了一圈,等瞥见他们身上的校服了,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别怕别怕,是这里的学生。”
段须他们仿佛都能听到这些阿飘的猛地松口气声。
刚还缩成一团的阿飘们都放松下来,纷纷散开,七嘴八舌的抱怨:“是小孩啊,吓死我了。”
“是啊,吓得我头都掉了,快帮我找找我的头。”
“我胳膊也被吓掉了,喂!那边的,看见我胳膊没!”
一个胳膊被踢了过来,这个丢了胳膊的阿飘高高兴兴的捡起来按在了身上,又是一声吆喝:“谢了啊!”
段须能感觉到自己的两个同学都快吓得晕过去了,他转头去看,一个比一个脸色白。
有个鬼飘了过来,手贱的隔空一下一下戳着其中一个初中生:“小孩,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看见我们?”
“啊!!!!”
正战战兢兢抱着段须胳膊的学生惨叫一声,猛地闭上眼往段须身后躲。
“干什么!”
虽然只认识了一天,但已经把他们当成朋友的段须皱起眉,一把挥向那个鬼的手。
理所当然的,他的手像是只接触到了空气一样,半点没挨着这只阿飘。
“嘿!小孩胆子还挺大。”
这只阿飘不光是手贱,嘴也挺贱的,往后飘了飘躲开了段须的手,见段须还不服输的用一双黑亮眸子盯着自己,身后两个同龄的孩子又一副要吓死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趣。
他将双手放在两边,猛地张大嘴,吓唬道:“我要吃了你们!!!”
“啊——”
听到这句话的两个初中生又是尖叫着抱成了一团。
段须虽然很冷静,但他年纪到底太小,没分辨出这个鬼是在故意吓唬自己,顿时眼中透露出了凌厉来,直接在脖子那掏了掏,掏出了师父给的平安符。
因为是师父给的,段须一直都很妥善的保存着,平时只有洗澡的时候才会摘下来一会,其他时间都好好戴在脖子上。
他也不知道这个平安符怎么用,但到了手,段须莫名的就觉得自己该拿在手掌心攥紧,然后一拳挥了过去。
这一拳头本来不该落在实处的,但因为有符咒在,段须直接打在了这只嘴贱鬼脸上。
“诶呀!!!”
段须是练过的,刚才那一下又因为生气用了全力,这只鬼直接被打的倒飞了出去,在地上爬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刚才才放松下来的阿飘们又僵硬了。
全场寂静无声。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眉皱起,目光警惕凌厉看着他们的段须身上。
段须看着也就十三四岁大,身上还穿着校服,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个本事啊。
鸡毛鬼也有点怂了,小心的往后飘了飘,伸出手做了个阻挡的姿势;“冷静,小帅哥,你先冷静一下好吧。”
段须却还是没放松警惕,而是始终用拳头对向他们:“你们在这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它们来问才对吧!
鸡毛鬼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那个,我们一直在这啊。”
段须眉皱的更加厉害了:“一直在这?”
也许是见他还能沟通,一群鬼又七嘴八舌起来了:
“对啊,我们都在这几百年了,你们才是后来的。”
“我们可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你没理由对我们做什么的。”
“对对对,我们可都是大大的良民。”
鸡毛鬼总结:“我们这的鬼大部分都是几百年前就在了,一直安分守己,也就每天晚上唱唱歌跳跳舞看看月亮,别的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段须指向那个艰难爬起来的阿飘:“它刚才还说要吃了我们!”
“不是啊,我就是嘴快,就那么一说,我不吃人的。”那只鬼连忙摆手,在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个谄媚笑容;“我们平时都挨不着人,怎么吃呢您说。”
“对对对,他这只鬼就是嘴贱,我们都不吃人的,要是我们真吃人,学校早就叫人来收我们了。”
解释段须是听进去了,却依旧没放松警惕。
“那你们在这干什么?为什么不去投胎!”
“我们也不想啊,这不是,死的时候尸骨不全的,投不了胎吗?平时太寂寞了,就蹦蹦迪唱唱歌,打发一下时间。”
鸡毛男努力解释着:“你们这么想,要是我们真的吃人,学校不是早就闹出流言来了吗?”
在段须身后,看着他们聊天慢慢将胆子找回来的两个同学大着胆子揭了一句:“有流言,说是学校厕所闹鬼,好像是因为之前在这里上学的学生死在厕所里了。”
“哦,那个啊,那是我。”
鸡毛男连忙举手,对着段须讨好的笑笑:“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算是学生,我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但是后来上了大学就没回来过,那不是,正上着大学呢,想回母校看看,看完了顺带上了个厕所,结果就死在厕所里了。”
“对,我们能证明,他别的没干什么,就是在那转悠两圈,感叹一下人生无常什么的。”
“是是是,他真的什么都没干,我们也只有晚上能出来,有时候半夜学生上厕所,这个风一吹,把身上吹得凉凉的,虽然不能看见他,但是能听见他的声音。”
这伙人明显谄媚的态度很好的打消了段须两个同学心底恐惧。
虽然只打消了一点点吧。
胆子稍微大了一点了,中二少年们有点小兴奋了。
所以说,他们现在是在跟鬼对话吗!
“你们为什么要在学校聚着?”
“我们也不想啊。”
鸡毛男扒拉了两下自己头上的鸡毛:“我们一般在哪里死的,就会留在哪,要是尸骨再在这里哪个地方了,留的时间就更长了,我是当时正上着厕所呢,突然心脏病了,吧唧就摔在厕所地上了,那摔劲太大了,我鼻子又太挺了,给我鼻子上摔了块肉下来,当时发现我的人也没注意,我就给耽误在这了。”
“他们就更简单了,这里以前是乱葬岗,谁家死人了就往这里一丢,尸骨全乎在一块的待了不到几天就投胎去了,那些尸骨不全乎,离得远的,就给留下来了。”
站在段须左边的同学又问:“你刚才是在教他们唱歌?”
“是啊,当鬼太无聊了,被困在这哪里也不能去,白天就得躲起来,睡又睡不着,晚上出来透个风吧,除了自己找乐子也没别的好玩的了。”
“我这不是,好歹也能算个摇滚歌手,就每天教他们唱一首歌,当鬼也不能放弃快乐是吧,嗨皮一下。”
鸡毛鬼一边说,一边小心的一下一下撇着段须:“这位、咳,这位同学啊,那个,你挺厉害的哈。”
“段须当然厉害了,他会武术!”
“对,他还有师父,他师父看着更厉害!”
两个年轻中二少年此刻彻底不害怕了,眼睛亮亮的把段须一顿吹。
吹完了,十分感兴趣的凑到了鸡毛鬼面前:“鬼大哥,我们以后能不能经常找你们玩啊?”
鸡毛鬼摇摇头:“估计不行。”
“啊……为什么啊,你们不是很无聊吗?我们可以把手机拿过来让你们看电视啊。”
“不是我们不欢迎,是你们人好像就算是看见我们了,睡一觉起来也不会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事的。”
鸡毛鬼摸摸自己的鸡毛,脸上多了丝惆怅;“之前也有小孩子跟着父母来看见我们的,但是第二天就都忘了。”
“像是那种听见什么没见到我们的还好,这种有谈话的,第二天肯定忘。”
“啊……为什么啊。”该同学顿时很失落。
“我猜着,应该是为了平衡吧,你们想,要是人人都知道人死了真的能变成鬼,而且鬼还和生前一样,会不会有人故意弄死自己,再故意弄得尸骨不全?然后生者如果还能看见死者的话,那岂不是每个人都永生了,到时候大家都别活着了,都来当鬼了。”
段须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的两个同学倒是有不同的想法:“都当鬼也不错啊,这不就是永生吗?”
“我刚死的时候,其实也这么想的,但是鬼和人是真的没办法比,我们闻不见味道,看不见颜色,而且只能被困在一个地方,其实上次学校放暑假重新拆建的时候,我们也见过外面的鬼,过的那叫一个惨啊。”
到处找头的那个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头,冒出来补充:
“对啊,他们很惨的,我们还好,上面是学校,每天晚上学校都强制学生睡觉,外面就不行了,多晚都有人走来走去,反正你们明天就忘了,跟你们说了也没事,虽然人鬼不互通,但是如果鬼被人挨到的话,身体会慢慢散的,要是挨的时间长了,直接就消失了。”
“消失了?”
段须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有些茫然的问道:“是魂飞魄散了,还是去投胎了?”
“咱也不知道,咱也问不了啊。”
一只鬼答道:“反正那些消失的鬼都没再回来过,我们都挺害怕的,这虽然当鬼很无聊吧,但总比永远消失来的好,那我们做人的时候怕死,当了鬼,万一再消失,那就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对,学校拆围墙那段时间,好多鬼每天巴巴的守在那,盼着学校能把围墙再往外建建,把他们给分进去。”
鸡毛男点点头;“他们死的时候都是几百年前了,最少的一个还是几十年前的,只有我不一样是新死的,所以我脑洞也大一些。”
“我就琢磨着,是不是这个世界它排斥这种灵异啊,就我们现在不是到处都是高科技吗?科技是科技,灵异是灵异,两边要是牵扯到一起,可能会出点事故什么的对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鸡毛头:“我活着的时候,是不相信有鬼的,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但是等我死了才知道,见过鬼的人是真的有,就是一觉起来,这些人都会把见过鬼的事忘了。”
段须右边那个同学:“录像呢?或者记笔记。”
鸡毛鬼笑笑:“你记一个给我看看。”
这同学立刻就从兜里摸出来一个手机,正要打开:“没电了?我不是刚充好电吗?”
来之前他无畏无惧的,还想着要是真的碰见阿飘了就录下来呢。
“世界意识吧,就是不让你记录下来,你要是现在拿出纸笔要记,信不信一个字都写不下来,而且如果你跟别人说,人家听到的也是含糊不清的声音,这些我们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等到第二天,你没有现在的记忆,也没有记录下这一晚发生了什么,那我们就相当于不存在了。”
一场风吹过,段须还好,他的两个同学却是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如果记忆能够被随便剥夺的话,那的确是没什么办法了。
“想开点吧小伙子,相逢即是有缘,要不要一起唱唱歌蹦蹦迪,就当化装舞会了。”
鸡毛鬼也许是见和解了,脸上的神情也没再像是刚才那样战战兢兢,用着脚隔空画了一条线。
“我们不能碰人,那就分开玩吧。”
“来同志们!!嗨起来!!!”
他摆出了一个弹吉他的手势,当然了,作为鬼,真的吉他当然没有了。
于是段须他们三个就看着这个鸡毛鬼一边弹着不存在的吉他,一边情绪很激昂的放声歌唱。
底下的阿飘们刚才还有点害怕,见这三人傻呆呆的站在那也不过来,渐渐的也放开了,继续摇摆摇摆。
段须根本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群魔乱舞的地步的。
一个纯正的古人,才来了现代社会几天,自然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要一起摇动着腰和屁|股,然后嘴里还要发出各种怪声。
但他的两个同学却都很能融入。
这么嗨的气氛,当即也跟着扭了起来。
还叫段须:“来啊段须,一起啊。”
段须:“……”
他试探着,动了动腰。
“屁|股!扭屁|股!”
段须又小心翼翼的扭了扭屁|股。
“好!!在场的小伙伴们,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特别嘉宾……”
鸡毛男唱完了一首歌,手放在嘴边充当话筒,用着十分主持人的语气喊道:“三个人!!!”
“大家鼓掌!!”
啪|啪|啪——
现场鼓掌声响起一片,三人玩嗨了,段须被他们两个拉着就往台上走去。
一路过来,众鬼纷纷避让,硬生生让出了一条路。
这下更加让两个中二初中生嗨了。
在热热闹闹的鼓掌声中,他们面带微笑,“谢谢谢谢,谢谢大家。”
“相逢即是有缘啊,我给大家来上一曲。”
他刚开了个嗓,巡逻的保安就过来了。
在三人眼中,现场乌泱泱到处都是鬼,他们有吹口哨的,有叫好的,也有鼓掌的。
说话要扯着嗓子说,才能被大家听到。
但在保安眼中。
空荡荡的操场里,三个学生站在升降台上,扯着嗓子鬼哭狼嚎。
“那边的!!干什么呢!大半夜的发癫呢!!”
正玩的开心的两人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拉着段须就跑。
“卧槽,是老刘,快跑。”
“赶紧赶紧,从这边走,他追不上我们。”
三人兔子一样的蹭的窜走了。
保安也没去追,他疯了才和血气方刚的学生比体力。
又打着手电筒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漏网之鱼了,才慢腾腾的转悠到了后面去。
操场上,鸡毛男望着没了人的操场,叹了口气。
“真是让人羡慕的活人生活啊。”
“来来来!!继续嗨!”
****
第二日,段须起了床。
两个同桌都是一个宿舍的,也都打着哈欠起了床。
有一个刚下地就腿一软差点没给跪了。
“怎么回事啊?我这腿怎么这么酸?”
另一个笑话他:“你得吃钙片了吧。”
他一下床,也是腿一软。
“奇怪了。”
两人都是满脸懵逼,互相看看。
“我这腿怎么跟跑了八百米一样一样的,我寻思着昨天也没怎么运动啊。”
“是不是着凉了?”
段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没问“你们还记不记得昨晚上我们看见女鬼”这个话题。
按照这俩人的性格,没有一觉醒来就兴奋激动地来找他,就说明他们是忘了。
那他呢?
他为什么记得?
少年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符,挠了挠头。
难道是因为这个?
他想了想,借了同学手机,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电话来的时候,段青恩正在跟那个杀了四个孩子,意识不清的嫌疑人对峙。
旁边张威一脸紧张的守在一边。
铃声响起来时,嫌疑人还没怎么的,张威就先跳起来了。
“等一下啊,我接个电话。”
段青恩对着满脸狰狞的嫌疑人摆了摆手,表示休战,然后按了接通:“喂?段须啊,想师父了?”
“你昨晚上在学校吃的什么啊?合不合胃口,会用饭卡不?我在干什么?没事,张威找我帮个忙。”
张威看着闲聊起来的段先生,再看看眼里满是血丝,血管都要在脸上爆出来的嫌疑人:“……”
“段先生,能不能快点……”
段青恩:“他催我呢,有什么事啊,说吧?”
“……嗯,嗯嗯,这样啊。”
听着段须条理清晰的说完昨晚上发生了什么,段青恩点点头:“对,你还记得很正常,毕竟你是我徒弟嘛,不过也不用怕,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就跟故宫能看见宫女是一样的。”
段须不知道故宫看见宫女是怎么回事,但他觉得自己好像迷迷糊糊的明白了一些为什么段青恩每次都不肯承认是灵异事件了。
“师父,是不是真的像是它们说的那样,我们不能接触鬼,否则就会被抹去记忆啊。”
“小孩子不要想太多,你纯粹是记性好,那俩小孩记性不好而已,记住这一点,要是有人问,你也别承认自己看见了什么,否则小心被丢回镖局去。”
对于现在的段须来说,丢回镖局绝对是最大的吓唬了,他立刻紧张的抿紧唇,“师父,我不说!我肯定不说!”
嫌疑人又双眼满是血丝的张大嘴冲了过来,段青恩一只手接电话,另一只手麻溜的轻轻一推,把人推到了一边。
“你就把昨天的事当成做梦,要是再梦见了,就跟他们说,要是想走走不了,就来找我,我免费送他们走。”
张威战战兢兢的看了那个嫌疑人一眼,又小心问段青恩:“段先生,送谁走啊?”
“放心,不是送你,小孩子做噩梦了,我哄哄。”段青恩忙里偷闲的回答了一句,就继续对着段须道:“好了,我这边还得帮你警|察叔叔的忙,你自己看着办吧。”
挂了电话,段青恩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张符咒,直接贴在了嫌疑人额头上。
“羊癫疯吧?”
“不是啊段先生,他之前被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了,说是什么事都没有,但是每次到了晚上,他就自己掐自己脖子,掐的眼睛翻白,要不是护士发现了救下来,现在已经死了,还有你看他刚才看我们的眼神,那压根不是人的眼神啊。”
段青恩:“问题不大。”
他倒了杯水,洒在了嫌疑人身上。
——哐!
人直接晕了。
张威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段先生,现在没事了?”
“还有点事。”
段青恩拍拍手:“他可能是之前杀了几个小孩之后有点害怕,就开始做噩梦,比你和所长之前做的噩梦要凶残一点,然后等到被送到医院之后,他的潜意识又觉得,医院很多不科学的东西,再加上他认为这四个小孩让他身上沾了鬼气,所以就幻想有不干净的脏东西进了他的身体,就这样了。”
张威现在听段青恩说话已经学会自己过滤了。
什么嫌疑人潜意识和认为,把这些统统摘掉就行了。
“那段先生,现在您是不是把他幻想出来的脏东西给弄出去了?”
“没有啊。”
段青恩把贴在嫌疑人脸上的符咒拿了下来,有点嫌弃的甩了甩,直接扔在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下一秒,它在里面自燃,慢慢消失。
“额……”
张威看了看那张顷刻间就化为飞灰的符咒,耸耸肩:“我知道,加了白磷。”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警|察了,他可以自己解释这种现象。
“对,白磷。”
段青恩点点头,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杀死了四个孩子的罪犯。
“根据他的想象,因为四个孩子打通了他的身体,所以不管在哪里,都有某种灵体能进驻他的身体,这种灵体一般没有意识,所以进去之后会疯狂地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你可以理解为,嗯……”
风水师想了想,给出了三个字:“生孩子。”
“还是难产的那种。”
“这种幻想是挺可怕的对吧,反正只要他还活着,就会一直沉浸在这种幻想里。”
“我觉得这也是一种惩罚吧,他杀了别人的孩子,就要去感受母亲生孩子的痛苦,一直生到死。”
张威:“一直生孩子?”
“对,有时候也可能生双胞胎三胞胎四五六七这样的,你知道的,人的脑洞总是特别大。”
解决(瞎编)完了,段青恩将手帕塞回了口袋:“我要走了,段须估计要找我了,看这个病的钱要现金。”
“没问题,段先生,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搭个顺风车。”
段青恩拉开这个病房的厕所门,走了进去。
张威沉默的等了几分钟都没见他出来,“段先生?”
没人回答。
他心底冒出一个猜测,上前敲了敲厕所门,“段先生,您在里面吗?”
还是没人回答。
张威捂着眼,小心翼翼的拉开了厕所门。
等到确保没动静后,又放下手。
果然对上了空空如也的厕所。
“好,可以解释。”
张威给自己打着气:“魔术,对,就是魔术。”
反正在认识段青恩之后,就算是厕所里跑出来一头恐龙,他觉得自己也不会有多惊讶的。
回头看了看还晕着的罪犯,想想段青恩刚才说的话,他面无表情的把人抬到了床上。
生吧。
最好每天都生四胞胎。
****
这一晚,段须又跑到了操场,只不过这次他是一个人。
鸡毛男看见他之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能记住。”
“卧槽!!卧槽!!”鸡毛男震惊了。
“我虽然死的晚,没见过几个能看见我们的,但是这的大哥大姐们也有死了几百年的,几百年来,还真没人能记住我们,大兄弟你很可以啊。”
段须很少被人这么夸,当即脸上露出了腼腆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了厕所边上:“其实我就算是记得,也不能告诉别人,只能说我做梦了什么的,不然我可能会被丢出这个世界的。”
“明白,明白。”鸡毛男小心翼翼的在不挨着他的情况下坐在了他身边:“那个,大兄弟,我昨儿听那俩小孩说,你还有个师父是不是?你师父是不是很厉害,我能不能请他帮忙啊?”
段须挠挠头,“帮什么忙啊?”
“这不是,我死的太早了吗?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当时我其实是和他们吵架了,心里不舒服才来母校看看的,结果嘎嘣死在厕所了,他们过来收尸的时候一个劲的哭,我妈还跟我爸说都怪她自己,要不是她和我吵架,我也不会跑出去,我不跑出去也不会死。”
鸡毛男叹了口气:“其实我死的时候有种感觉,根本就是我时间到了,从小我就有心脏病,这哪里能怪我妈。”
“活着的时候,我真的太不懂事了,你看我这个发型,就是为了和我妈作对才染的,故意弄成这样气她,现在别提多后悔了,当时在她身边的时候没好好的孝顺她,变成鬼了还给自己弄了个这么杀马特的发型,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好了。”
段须眨眨眼:“你别难过了,我也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子。”
“啊?你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幼时,许多人家生了孩子都直接扔了,教我武功的师傅和我母亲认识,他说我母亲自己的孩子已经过世了,我是她捡回来的。”
段须说到这里也有点伤感:“我根本不记得她的样子和声音了,如果她还活着该多好,不管是否亲生,我都会好好孝顺她的。”
“诶,你们那还挺那啥的哈,都什么年代了还丢孩子,也不怕坐牢,不过人就是这样,我活着的时候,跟个煞笔一样,吵架吵得厉害了还想着割腕自杀,让我爸妈后悔,其实我这么想不就是仗着他们爱我吗?不然他们要是真的不喜欢我,我死了他们肯定不难受啊。”
鸡毛男越说越难受:“我死的那阵,看见我妈在那哭,在那自责,真的受不了,我特别想告诉她,我死不是她的错,跟她没关系,她不用这么伤心,但是就是被困在这,哪也去不了。”
他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那什么,小帅哥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拜托一下你师父,让我见我妈一面,我就是想告诉她我死的时候一点都不疼,而且根本不是她的错,我就是想上个厕所,然后就死了,而且我死后生活过得还行,也圆了我这个明星梦是吧,一群前辈们都挺配合的,每天跟我学唱歌,一嗨就是一晚上,还挺开心的。”
说着,鸡毛鬼双手合十,不停做着拜托动作:“求求你了,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能给你们的,但是我听一鬼大哥说,五百年前这地下有人埋了盒金子,要不然你们挖挖?”
段须也不好拿主意,“我问问师父,看他愿不愿意吧。”
段青恩从他们身后的厕所走了出来。
“好啊,没问题。”
****
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普通的人家。
夫妻两人都是教书的,辛苦了一辈子,就得了一个孩子,只是两人都是教高中,每天都忙着教学生,没空教自己的孩子,弄的这孩子和他们总是吵架。
孩子大一那边放暑假回来,和家里的妈妈吵了一架,愤怒摔门走了。
谁也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见到他的尸体。
夫妻两个差点没哭瞎眼,丈夫还好,还能强撑着去安慰妻子,妻子却是将所有的错都怪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她和孩子吵架,孩子也不会离开家,如果没有离开家,也许就不会无声无息的死在厕所了。
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她开始失眠,大把大把的掉头发,晚上就算是睡着了,做梦也总能梦到他的孩子倒在没有人的厕所,挣扎着要吃药,却因为发病没力气,和周围没人能帮他,一点点失去生命。
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也许她不是失眠,只是害怕睡觉,害怕做梦。
这一天,她依旧带着恐惧与悲伤进入了梦中。
依旧是那个学校,这一次却不是厕所。
“爸,妈!!”
他们的孩子还带着那个鸡毛头,仿佛停留在了这个年龄,很开心的跑了过来迎接他们。
她这才发现,身边还站着她的丈夫。
周围乌泱泱的都是人,穿着各种各样奇怪的服装,拘谨又好奇的围着他们。
他们的孩子很开心的介绍:“这些都是我的歌迷。”
“我跟你说,我现在特别受欢迎。”
笑容开朗阳光的大男孩跑上了升降台,“兄弟姐妹们,我爸妈来看我了,大家嗨起来啊!!”
他开始唱歌。
夫妻两人就站在底下听。
他们从来没听过自己的孩子唱歌,以前觉得那些都是奇怪的调子,一点也没有老歌好听,但此刻听着,竟然十分好听。
他们的孩子站在高台上,底下很多人挥舞着双手叫好,鼓掌,吹口哨,一副很受欢迎的模样。
一首歌唱完了,他们的孩子身上仿佛闪耀着光。
他鞠躬,“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演唱会。”
鞠完了,他又转身,冲着父母鞠躬:“爸!妈!我知道你们很想我,我也很想你们,你们也别自责,我只是时候到了,跟你们完全没关系。”
“看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每天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死的太着急了,也没个吉他,只能弹空气,妈,你别哭,真不怪你,是我不懂事,总跟你吵架,其实我不是真的讨厌你们,我就是喜欢发脾气,我很爱你们的,真的。”
曾经活着的时候打死都不可能说出的话,在已经看不到生的希望的现在,竟也可以轻易说出口了。
他鞠躬完毕,下了台,拉着父母的手,努力让自己笑的很开心:“我们一起来玩吧!你们太忙了,肯定没这么玩过。”
他们不会跳舞,但看着自己的孩子,就什么也不顾了。
天亮时,这对夫妻睁开了眼,枕边都是湿的。
“我梦见洋洋了。”
“我也是。”
“他还带咱们跳舞了是吧,跳的真好。”
“是啊,唱的歌也好听。”
“他还说缺个吉他呢。”
“之前他就想买,我们没给买。”
这一天,邻居在楼下碰见了他隔壁丧子后就几乎没笑过的一对夫妻。
他们笑着,看上去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还跟他打招呼。
邻居问,“你们这是去哪啊?”
“我们去买把吉他。”
妻子浅笑,看上去已经走出了丧子的阴影:“昨天梦见我家孩子说想要一把吉他,我们买了给他烧过去。”
邻居还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当然不觉得托梦会是真的,只觉得是两夫妻太想孩子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但他当然不会直接说你们这是封建迷信要不得了,而是笑着点点头,仿佛死去的人托梦是件很正常的事,道:
“是好,这孩子有了吉他也不无聊了。”
看着夫妻两个点头离去,背影中都带着一股轻快,传来的声音里还在商量要再给他们的孩子买些什么东西烧过去。
邻居同情的摇摇头。
诶,爱子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