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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萧真想了一晚上,才鼓起勇气说出来的话。这个答案异常浅显,但萧真一直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诚然,月川真实和西门是从小都在一样环境中长大的,但她不同,不管她是不是用心融入月川家,习惯就是习惯,这并不是用心能改变的。
萧真和西门总二郎两个人是截然不同世界中的两个人,把这样的两个人摆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只可惜,大家都不知道萧真是穿越来的,这也是萧真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的自身最大的秘密,就算她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死局,没法打破。其实大家都没有做错的事情,只是都以为自己才是“唯一”正确的。
餐桌对面的西门,沉默着放下骨瓷杯。餐厅里轻声播放着不知名的曲子,瓷杯放到托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萧真的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
西门是她唯一能说出这番话的人,而从她离开饭店的刹那,她就注定了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但即使是这样,她也必须说出来,因为这是她唯一能给的解释。
并不是随口可以胡编乱造的借口,而是她真正的想法。
事实上穿越过来之后,她就很少说心里话。因为伪装成月川真实,很多地方是需要注意的,而随时随地的说谎,也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但萧真本人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所以对于她来说,成为月川真实,是一件非常艰难而辛苦的事情。
“你今天特地带我去那家连停车场都没有拉面店,去普通的游乐园,就是为了突出你现在的主题——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西门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声音也未提高半分,但在半年间总与他恶补茶道的萧真看得分明,他的眼角眉梢是带着嘲讽的刻薄神情。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这种情况就像是一拳头打在铁墙上,只有自己手痛,对方却分毫未动。萧真有些泄气,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向他表明自己的想法。
……他们两个本身就不搭好吗?
西门继续理所当然地道:“我知道你不记得很多事情,我也知道那之后你一个人神奈川不能很少适应东京这边的生活。可是——”
话锋至此一转。
“真实,你要明白你现在是月川真实。虽然你不记得你是月川真实,但现实是——你就是。”
“所以,即使你现在的习惯与我千差万别,那也不要紧。你唯一需要的是适应现在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延续之前的。”
……这个人,这个人……果然在可以反击的时候,绝不会放过机会。萧真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下了某种决断。
“……那么西门,我问你。之前你是怎么发现我……有些不正常?”萧真用“不正常”替换了西门口中的“失忆”,因为只有她本人最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失忆。
西门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如实以告:“称呼,还有就是自称。”
意料之中萧真一头雾水,西门知道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哪里露陷,于是进行了更进一步的解释。
“你原先称呼我为‘二郎’,并不是‘总二郎’也不是‘西门’。但这个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样都改不过来的自称。”
自称……哪里奇怪?比起称呼别人,她的自称是日本少女标准的自称,怎么会有问题?
西门的脸上闪过一抹了然。
“因为你是你们家的独女,你的祖父一开始是把你当男孩子养的。”西门在耳朵边比划了一下,“我记得我小时候见你的时候,你头发比我还短,穿男生的衣服,名字也念做‘makoto’。”【注释:这个念法一般是男孩子名的念法。】
“你小时候的自称一直是‘w’。之后由于你本来就是女孩子,所以就渐渐变回来了,自称也改成了‘私’。不过由于我和你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所以你和我私下的时候,自称无论如何也改不回来。这也是我最先开始注意到你不对劲的位置。后来经过证实,果然。”
直至穿越后半年的今日,萧真才恍然大悟自己在哪个地方出了纰漏。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两个怪癖,没想到月川姑娘的怪癖是在这里。
西门见她瞬间了然的表情,接着说下去:“你以后也不要像今天一样,擅自说什么不是一个世界,你现在还活着,所以你就是月川真实,就这么简单。”
“你刚刚说了那么多你还不明白么。”萧真咬了咬嘴唇,心一横,说,“为什么一个人改变那么大,甚至之前我自己的事情还要你来提醒,你还不明白吗?”
“……”
西门被她问得有点蒙,他忽然有些紧张。
“明白什么?”
本该最慌张的萧真,却骤然镇定了下来。
“我压根就不是月川真实啊。”萧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上次去做检查,你也知道的,根本不是什么失忆。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我在哪里长大我的父母是谁,我又是谁。”
“……”
悠扬的乐声从耳边不断的流淌而过,西门却觉得自己背脊开始发冷。
是的,是发冷。他好想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这件事情不得了到,他不愿意相信,但却不得不相信。
萧真的声音也有点发抖。
说实在的,她不知道她全部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但她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耳边仿佛及其安静,又及其喧嚣。在这一刻,萧真觉得自己用足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才能把话语从喉咙中一点一点挤出来。
只听,她的声音说。
“我的名字是萧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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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房间中,萧真倏地从床上惊坐起来。
冷汗从额上滑下来,她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一眼,荧光指针指着半夜三点整的位置。
……又做梦啊了,萧真拿起玻璃杯,喝干净了里面的半杯凉水,开始失眠。
是的,她又做梦了,又是这个场景。
八年之前,她坐在餐厅里面,为了逃脱那个婚约,更为了逃离那个少年,萧真迫不得已选择说出实情。
说实在的,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放弃自己喜欢并且同自己有婚约的少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选择。
……而且其中所包含的代价,实在太大。
萧真其实不太记得那天她是怎么回去的了。因为说出事实以后,就费劲了她所有的勇气,她也不敢看西门是用一种什么眼神来看她,因为她最怕的是他向她问:“那真的月川真实呢?”
……比起苛责,那才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问题。
一说完那句话,她就跑了出去。拦了计程车她就直接回到了月川宅内。
由于一夜未归,虽然是她是对了月川佳彦说了些非常不尊敬的话,但依旧影响不了月川夫人的担心。见她回来,哪里还管什么吵架不吵架,月川夫人喜出望外。
但萧真看着那一张为她担忧,不,准确来说是为月川真实担忧的脸,一股非常复杂的情绪,从心底攀升。这段时间受得各种委屈,她对他们的愧疚,以及铺天盖地的难过,让萧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事后经由月川夫人转述,那个时候她吓坏了,问萧真为什么,萧真只会答:“我不要订婚。”这一句话而已。哭着哭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吹了风的原因,萧真发起高烧来。
请了几个医生到家里来,烧一直反反复复,甚至一度升到四十度。
虽说之前月川佳彦曾明确表明,她踏出那个门就不管她的死活,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病到这种程度,心也就软了。正巧这个时候,月川真实的祖父打了个电话过来,萧真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了些什么,反正那之后,婚约的事情就再也没有提过了。
萧真也觉得很奇怪,怎么说不提就不提了呢?而且他们也没有明确地说过取消,而只是没有再说过这件事情了而已。
所谓的补办的订婚仪式也没有再提过,相反在病得模模糊糊的时候,萧真见到了月川真实的祖父。
祖父并不像爸爸一样那么严肃,老人拄一根拐棍,步履却不阑珊,挺精神的。萧真觉得他就是一个长着白胡子喜欢下棋喝茶的和善老人而已,并不让人讨厌。
祖父大人仅仅只是过来用了一顿中餐后,就离开了。走的时候,他对着萧真说了句话。萧真听得模模糊糊,却记得清清楚楚。
“真实,订婚倒没你想象中的严重。不过既然你做出不订婚的选择,那么爷爷这里另有计划。”
白胡子老人非常和善地笑了笑:“这次不是你说不愿意,生病后胡闹,就可以赖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