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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祁琪已经洗漱停当,来敲魏昶的门。
“没什么特殊的事,我直接去京兆府了。”祁琪语速向来很快,仿佛一个快嘴的百灵鸟,“今天你打算去哪里?”
“我哪也不去。”魏昶说:“前日我与金彩儿约好,巳时左右,她会来找我。”
“哦……”祁琪突然顿了一下道:“尽量等我回来,如何?”
魏昶笑了笑说:“那自然最好,有你在,我想她能更放松一些。而且这样也不会传出闲话来。”
“好,我快去快回。”
祁琪脚步麻利,来到楼下,店小二端着的盘子迎面走来,她伸手攫走一个包子,一边吃一边说:“去找魏昶要钱。”随后便大踏步地走了。
来到京兆府,和昨日一样无法进门,于是只能在门口停下脚步。
看了看时间,刚刚好。
各位官员署吏才开始上班,她便堵在门口,等待大师兄王杰的到来。
王杰已经四十有九,一把的年纪,却仍只是一个八品主事。他并非没有才能,只是性格孤傲,办事死板,因此不得提拔。
可同样一般人不敢惹他,因为他家族根基深厚,而他也会不时写给御史台一些信,揭发不良现象。
“大师兄!”祁琪见到王杰,一蹦而来,满脸调皮笑意。
“唉!你这丫头!”这大一个女孩,突然蹦到自己面前,可把王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师妹,于是面显苦涩笑意,骂道:“好你个调皮的小东西,一大早,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喝茶。”
“哎,越发没大没小了。”
“我是来给你送茶的。”
“哼!”王杰一翻眼皮道:“无事献殷勤,保准有情况。我可事先告诉你,但凡不合规矩的,我可不帮你忙。”
“我这是公事。”祁琪拦住师兄胳膊,“只是顺便来看看师兄您的。”
“哦?当真?”王杰半信半疑:“如若是那样,但凡好说。”
见二人亲热,门口署吏自然不敢拦着,于是祁琪跟着王杰走入资料库。
“师兄,我欲查二月十二日曹莽的遗嘱。”祁琪道。
“哦,你要查便查,拿着文书去文案署吏那里便可。”一走进来,王杰都坐到公案之前,低头忙碌,不抬头地说。
“可我把文书弄丢了。”祁琪撒谎道。
“怎的还能弄丢了?”王杰皱眉道。
“要不然,我也不来找你了。”祁琪噘着嘴,委屈地说。
王杰眯了眯眼睛道:“当真是公事?”
“那是当然,否则我查旁人遗书有何用?跟我有没有一点儿关系。”祁琪恳求道:“大师兄,对我来说是大事,对你来说却是小事。我不必非要看到遗书,只要知道遗书上签字的人是谁便可。”
“小事?”王杰想了想道:“遗书但凡不是谁都可以看的,上面签字之人也是需要保密的。”
“那保什么秘密?”祁琪不屑地道。
“怎的,如若没送来京兆府,谁看了去与我无关,可进了京兆府资料库,那边是机密文件了。”王杰正色道。
“好了,师兄,我不跟你废话了。”祁琪赌气坐到椅子里,抱着肩膀道:“反正我今日求
到你,如果你不帮忙,我回去就要挨训。你忍心见我挨训吗?”
“挨训,也是让你长个教训,我看是好事。”王杰大义凛然地说。
“你这是要大义灭亲啊!师兄?”祁琪气得小脸儿通红,伸手去掐师兄的胡子:“你给不给我看,不给我看,今日我就在你这里闹,让你办不得工!”
天下最难缠的莫过于小师妹了,如若是欧阳烨来,拒绝师父,顶天被师父骂两句便走了;可这小师妹,但凡是不会走的,不达目的不罢休,闹将起来,谁也不好看。
王杰无奈,于是自己走进资料库,誊抄一份名录,交给祁琪,忿忿道:“这下你心满意足了?”
“嘻嘻,谢谢师兄。”
“快走,以后休要再来烦我!”说着,把那一包茶叶丢了出来。
祁琪噘着嘴,翻着白眼儿走了。临走,还把茶叶带走了。走到门口,想了想,这样跟大师兄开玩笑却是不妥,干脆又走回来,说:“我知道你是不会收礼的,改日我送给师父去,就说是你送的。”
这下王杰没话说了,自从上次得罪师父,他心中也是过意不去,本想去与师父道歉,却拉不下脸来。
如若有小师妹从中斡旋,倒也是好的。
四十九岁,从来没送过礼,哪怕是师父那里,他也是公事公办地缴学费。
见王杰面露难色,却不说话,祁琪一笑地说:“这事儿就这样办了,你不同意也不成。”
说完,祁琪便蹦蹦跳跳地走了。
王杰突然苦笑出声来,摇了摇头。
……
祁琪来到街上,跳上一驴车,对车夫道:“不必拼客了,快走,开化坊逢欢客栈。我给你加钱便是。”
见有人包车,车夫最是高兴,打驴扬鞭飞奔而走。
待祁琪赶回来时,金彩儿已经坐到了魏昶的屋里。这金彩儿,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满屋里都是她身上的香味。
祁琪刚坐下,还没等说话,魏昶有些迫不及待地说:“林夫人,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不良人学院的学员,前一阵《怀远崇化坠桥案》被查出蹊跷,此来破案,必能救你。”
这时祁琪明白了,魏昶已经与对方挑明了身份,于是她也不藏着,也介绍了一下自己。
金彩儿全神贯注听着,听到怀远崇化坠桥案的时候,她不为所动,魏昶眼角一动,切入要害地说:“一开始认为,死者名叫刘铭,可通过我们查证,其实他的名字叫李雄。”
提到李雄的时候,魏昶的目光死死盯在金彩儿的脸上,仔细甄别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其实,魏昶完全不用如此仔细看,因为当金彩儿听说死者名叫李雄的时候,突然满脸惊恐。
“你们说的这个李雄,多大年纪?”金彩儿提心吊胆地问。
“后来他的尸体被人领走了,不过我们现在可以确定,领走他尸体的人并不是他的亲戚。所以他们上报的年龄是不可靠的。我们通过查找李雄的资料,知道他今年25岁,是一个私生子,父亲是西市三蛇头之一,曹莽。”
魏昶定定地说,此时他已经可以确认,金彩儿和李雄之间必然有联系。那么接下来,有可能确定下来两件事。
第一,
死者兜里有她的画像,这是一
种正常现在,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两个或许是情人关系。当然,一会还需要交谈来确认这个关系。
第二,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死者真的有可能是李雄,但也需要金彩儿对死者的相貌描述,如果完全吻合,才可以确定这一点。
“你能说一说,你和李雄的关系吗?”祁琪突然问道:“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你可以单独跟我说。我向你保证,一切都不会泄露出去。”
这时魏昶看了祁琪一眼,对祁琪的表现十分满意,自己心里所想的,祁琪应该也想到了。她才刚走进来,就有这么快的判断,不禁让人心中佩服。
金彩儿摇了摇头,突然两滴眼泪滑落,叹了口气说:“我刚来长安的时候,谁也不认识,林森忙于公务,也很少陪我。于是我就带着丫鬟,各个坊市闲逛。当我在东市玩腻了的时候,便想着去西市看看,结果就结识了李雄。
你们见过他,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小伙子。只可惜我已经嫁了人,否则……”
祁琪安慰道:“没关系,继续说下去。”瞥了魏昶一眼,又扭回头说:“漂亮男子是女人就喜欢,我也不例外。”
闻言,魏昶脸上毫无变化,心中却一个劲儿地泛酸,恨恨骂了一句。
金彩儿苦笑说:“你何必劝我,其实我也知道我不是个好女人。可我就是喜欢他,而他也对我很好。后来,我经常去西市找他。”
“刚才你说,有丫鬟陪着你,你不担心丫鬟泄露消息吗?”魏昶说。
金彩儿苦笑道:“那丫鬟又贪嘴又贪财,我给她安排一些能贪小钱的活计,她乐得去忙活,一忙就是一个多时辰,她也不曾有一句怨言。有的时候回来晚了,还连连对我抱歉呢。”
祁琪笑道:“你倒是好手段。”
这时魏昶拿出一张画像,这张画像是从长安县日报上剪下来的,递给金彩儿道:“是他,没错吧?”
金彩儿见到画像,失声痛哭:“就是他。”
祁琪安慰道:“其实,李郎对你也是有情的,他死的时候,我们刚好在他身边,据魏昶说,在他袖子里有你的画像呢。我倒是没见过那画像,倒不曾想就是你。”
“那么,你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吗?”
“平时无人可谈起他来,我也极少看报纸。”她嫣然苦笑:“我朋友很少的,有的是我发现,我与长安城里的贵妇们聊不来。”
祁琪笑道:“我看唐家夫妇与你不错,你也不常来往吗?听表姐说,你平时深入浅出的。”
金彩儿抹了抹眼泪道:“后来我们的事好像被林森察觉到了,他便不允许我出门了。费了好大力气,才与他联系上,可他只是来见过我两次而已。再后来,便没了音讯。为此,我还伤心一阵,却没想到,他已经死了。”
“那么,我冒昧地问一句,除了李雄之外,你还有其他情人吗?”祁琪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魏昶瞬间有些坐不住了,他真想伸出食指,照着祁琪的脑袋上敲一个爆栗。
可这时,金彩儿却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