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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根肥硕的香肠,被锋利的刀子横向剖开,上半片留在传送门的那一头,下半片和蚁后的头部、胸部,伴随着能让人发疯的心灵嚎叫,从天而坠。
断面光滑平整,仿佛是被热刀子抹过的黄油。可以清晰看到城墙一样厚实的硬质皮层,包裹着比船帆还大的横纹肌,再往里是奶酪一样的湿滑软嫩的白肉,以及密密麻麻、数千颗永远也没机会发育完全的虫卵。
落地的气浪把艾西亚和邓巴克吹飞,肉躯犹如饱满的水囊,将数万磅的白肉、虫卵泼溅出来,洋洋洒洒。
蚁后的尖叫响彻巢穴。
引导星质的灵能失效,影歌第一个甩开束缚,冲向蚁后,喷出那道之前被咽回去的负能龙息。
一道银光挡住了黑雾,但是和之前操控一切的灵能相比,这片银光显得十分薄弱,且在不断衰弱,被龙息一寸寸压退。
贡恩爬起来,捡回自己的锤子,敲击大地,一溜尖利石笋从地面攒出,又被另一片银光压住。
斯坦德路甩甩头,低声说:“该结束了。”然后猛吸一口气,喷出毒息。
蚁后的嚎叫猝然停止,灵能光幕如同玻璃一样碎裂,她这根回光返照的蜡烛,在被裁了一刀后,终于烧到了尽头。
一左一右两道龙息攻破银光,在中央汇聚,引发能量对冲,雾气交击蔓延,蚁后的残躯体仿佛被油炸了一样,引发几百次细小的爆炸,血肉模糊。被压制的石笋破土而出,将巨腹贯穿,一根细且长的石笋,刺破蚁后的胸膛。
“蚁群……”
最后一声心灵之语在众人脑中回荡,余音袅袅。
斯坦德路有些感慨,一个接近传奇的生物死去了,一个统帅万千凶悍巨虫的群落灭亡了。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蚁群对后卵的执念,这无关亲情或者血脉,仅仅是源于传承的本能。蚁后可以操控所有生物的心灵,却无法控制繁衍的欲望,最终倒在这条路上。
即使强悍如此,依然是生物本能的奴隶。斯坦德路对“强大”的概念产生了疑惑,如果自己有一天走到蚁后这一步,拥有同等的力量,算是“强大”吗,自己会不会也是某些本能的奴隶,比如……贪欲?
空阔的蚁巢十分安静,除了剧烈的喘息,仅剩下蚁后残躯上细小的爆裂声,血肉变成黄白的泥浆,流泻满地。
众人没有大获全胜的狂喜,仅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斯坦德路太累了,这一场战斗全程不过一两个小时,却仿佛经历了半个世纪。龙息掏空了绿龙的肠胃,他浑身都是伤口,眼前发花。但精神上的困顿更加严重,他头一次对揣摩别人心思感到倦怠。
外部敌人消失了,这场围绕山之心引发的争端,尚未结束。
影歌突然怒意勃发,做出攻击姿态,却投鼠忌器地停了下来。斯坦德路转头才看到,铁皮摇摇晃晃地走到负伤影龙身边,把尘世壁垒的边缘压在影龙较为脆弱的喉骨上。
“别动,不然他就死定了……”铁皮呼吸急促,四肢颤抖,他严重脱力加失血,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精神支撑着他。
矮人防御者对影歌摊手:“山之心,交出来。”
“你!”影歌暴怒,刻满符文的鳞片箕张,转头对贡恩和斯坦德路吼道,“我弟弟刚刚才救了你们!”
贡恩喘息着,浑身萎靡,只有眼睛还是闪亮的,“是自救……我懒得再和你斗嘴皮子,拿出来。”
影歌看了看斯坦德路,绿龙当然也没有支持她的意思,她只好低吼着说:“山之心被我放在安全的地方了,我带你们去……”
“别逗了。”斯坦德路很不耐烦打断,“整天盯着别人宝库的贼,会相信世上有‘安全的地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弟弟在和矮人队伍走散之后,就跟你会合过,把山之心交给了你,被你随身带着。”
影歌张开翅膀,示意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东西。
“在你胃囊里。”斯坦德路和贡恩异口同声说。
影歌一口气没倒上来,脸庞抽搐半天,气极反笑,“你们可真是一对贱人……一个把属下当至亲,一个把仆人当情人……我真想知道,你们眼看着在乎的人被弄死,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彼此彼此,像你这么在乎血亲感情的恶龙,也是异类。”绿龙说。
雌性影龙蠕动胃壁和喉管的肌肉,低头吐出一个小小的黑色木盒。她用爪子尖一拨,盒盖弹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斯坦德路第一个念头:那是一颗星辰!
小如鸽蛋的白钻石,放射出璀璨的星光,泪滴形的128个棱面,绚丽夺目,熠熠生辉,仿佛黑暗天空中的启明星。斯坦德路不禁屏住呼吸,眼神被死死钉在山之心上,心脏不争气地狂跳。
而贡恩也是第一次看到山之心实物,双眼睁得和铜铃一样,露出着魔般迷醉的表情。
影龙恶意地问:“那现在的问题是,我要把山之心交给谁呢?”
虽然很清楚影歌的意图,但是斯坦德路和贡恩一对视,气氛就变得微妙了。默契让他们直接跳过“你发誓说过把山之心给我”“我已经给过你一次,东西不对不是我的错”这些废话,对方的心思顿时了然。
铁皮往下一压盾牌,负伤影龙喉骨发出咔哒一声,咳出紫血。
影歌把把山之心往三者之间的半空一抛,盒子却留在手里。
仿佛裁判吹响了哨声,绿龙、影龙、金矮人同时动作,但没有一个人是冲向山之心的。
斯坦德路奔向不远处的艾西亚,把昏迷的半龙女仆夹在翅骨下面。矮人和影龙凑到一块,却都没有交战的打算,一个用战锤护住铁皮,一个用爪子拉住负伤影龙。
三者都无法接受,再发生被人要挟的状况。
山之心落地,光芒照亮周边几尺地面。
绿龙和矮人同时看向影歌,此时影歌保存了最多的体力,她的威胁最大。然而影龙再次带着血亲阴影跳跃,消失不见。
斯坦德路一愣,立刻奔向山之心。贡恩腿脚比龙慢,边跑边砸出石笋,将山之心顶到半空。
绿龙爪子落空,张嘴去咬山之心,结果被石笋一绊,差了半尺。此时贡恩靠近,扬起战锤,斯坦德路不敢跟锤头硬碰,张口吸气做出要喷吐的样子。
贡恩倒转锤柄,把山之心磕飞,然后打滚躲避龙息。
斯坦德路现在连口水都吐不出来,别说龙息。但他有一个好肺,强大的风压把贡恩吹了几个跟头,滚地皮球一样翻出去。
矮人绿龙怒目相视。
铁皮踉跄着,沿着外圈奔跑一个飞扑,握住山之心,光芒从他指缝里射出,兴奋朝着贡恩大喊:“我拿到了!”
谁知贡恩脸色惊惶,大吼:“快松手!”矮人防御者闻言一脸莫名。
绿龙舍下贡恩,扑向铁皮,他也不懂为什么贡恩突然这么喊。冲到半截,斯坦德路惊讶止步,他看到铁皮的手掌,变成了石头!
铁皮脸色剧变,右拳完全失去知觉,皮肤失去光泽和弹性,变成石灰岩,切迅速向肩膀蔓延。铁皮甩了两下,山之心被石头手指锁在掌心,无法弄掉。这两秒的时间,石化就漫过肩膀。
矮人防御者一咬牙,大吼一声:“贡恩!你一定要登上秘银王座!”他另一只手将尘世壁垒高高抛出,从绿龙头顶划过弧线,落向金矮人。
“不!”贡恩撕心裂肺大吼。
余音尚未消失,铁皮全身变成了石头。
斯坦德路倒抽一口气,突然想起谁告诉过他,山之心有强烈的土元素魔力辐射。难怪装假山之心和真山之心的容器,全都是木头。金属和岩石是无法隔断土元素力量的。
如果自己刚刚一爪子抄住山之心……
斯坦德路不寒而栗。
他赶在贡恩前头,冲到盾矮人石像旁边。
“别过来了!”绿龙嚷嚷。
贡恩于20尺外恨恨止步。
斯坦德路尝试性碰了碰石像,发现并没有被土元素魔力侵蚀,就一只爪子握住铁皮腰部,一只爪子握住铁皮的头,把矮人当做山之心的“容器”。
绿龙笑说:“事实证明,腿长的才能笑到最后。胜负已分,贡恩·战锤,拿出点输家的气度来。石化是要时间不长,你把人带回去交给你们的牧师,还能救回来。”
“哼!”
“影龙等着在暗处等着捡便宜呢,保护我离开缓冲带,我拿走山之心,你带走石像。”
“我不……”
“等下。”斯坦德路打断讨价还价,朝着远处大吼,“邓巴克!你死了没有!”
一个矮子冒出来,连滚带爬跑近,“我在这,小主人!”
“艾西亚有交给你任何东西吗?”
“有的,有的。”邓巴克从裤裆里掏出磁盘,“艾西亚女士对磁针施过法术,然后把磁针磨出一点碎屑,洒在交给影龙的魔法器物上了。”
斯坦德路一甩下巴,邓巴克把磁盘丢给贡恩。
“这个也给你,怎么用是你的事了。我现在只想回龙巢里睡个昏天黑地,不想再浪费口舌,同意,还是不同意?”绿龙拧着石像的脑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行!”
不出所料,贡恩再一次为兄弟情谊屈服。
绿龙嘿嘿一笑,还没等说什么,表情一窒,视线越过矮人看向他身后。
蚁后残破的身躯无声漂浮,纤细的头部和胸部从腹皮上撕扯下来,四条足肢无力垂挂,脑袋艰难地转向绿龙这边。
“……一……起……去……死……”
斯坦德路破口大骂:“还没完没了了!”
蚁后双眼之间出现一个旋转的黑点,将周遭的尘埃吸进去,黑点越来越大,蚁后的躯体如同被拧干的衣服,卷成一团吸进黑点中,然后黑点变成黑洞,吸纳周边的一切东西,。
黑洞的吸力把气流变成大风,吹得斯坦德路翅膀哗哗作响。绿龙急说:“赶紧走,你注意阴影处,我会保护好你的兄弟……”
一颗岩石被风吹动,从山壁上掉下来,砸中斯坦德路脑袋。
他哎呦一声,摇摇头,感觉自己后脑起了个大包,而且隐约听到咔吧一声,怀疑自己是不是头骨裂了。
斯坦德路看到贡恩直勾勾瞪着自己,低头一看,顿时狂汗。
咔吧一声是他把铁皮的脑袋拧下来了!
“这个……这个……”
斯坦德路慌张握着石头脑袋,往断口上对了几次,都对不上。干脆转了180度,将矮人后脑勺朝前,勉强放在肩膀上。
他弱弱地对贡恩说:“要不……你回去问问牧师,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