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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羽干看着楼异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狡黠,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楼异会突然来到,拓跋羽干以为楼异是为了抢他的功劳而来,心里不禁幸灾乐祸了一番。
既然楼异想抢自己的功劳,那他就送给他,来一招借刀杀人,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是这两个人同归于尽,反正凤凌玉死了,楼异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到时候他就可以坐享其成。
就算楼异没死那也好,虽然风头都被楼异抢了会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在拓跋羽干看来,对付楼异比对付凤凌玉要简单得多。
虽然楼异修为很厉害,但他要维护他的光辉形象,要顾及所谓的仁义道德,而且在他看来楼异还是个官场新手,对付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轻松了。
所以即便是他对楼异下了药,即便被楼异知道了,他也毫不惧怕,反正只要他认个错,楼异就一定会原谅他,倒不是他觉得楼异有多么的心胸宽广,只是他觉得楼异需要维护自己的名声,所以才必须这么做。
拓跋羽干的话激起了其他士兵的情绪,他们一想到刚才自己这般的狼狈,就希望楼异能够替他们出一口气。
看到大家如此配合,拓跋羽干心里总算是有了一丝安慰,他看了看后方,然后问:“将军,您这次带了多少援军?”
拓跋羽干的思维是楼异带了千军万马来抢自己的功劳,可当他听到楼异的答案时,却当场愣住了。
“只有我一个人。”
“什么?”拓跋羽干皱起了眉,“将军刚才说什么?”
“我说援军只有我一人。”楼异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拓跋羽干,你为了一己私欲枉顾数万条性命的安危,待回到军营我定依军法处置。”
他没有转过头,没有去管拓跋羽干脸上的表情,而此时的拓跋羽干的面容却扭曲了起来:“你……你竟然一个人前来,你是故意的吗?!”
拓跋羽干实在无法相信楼异竟然只是一个人前来,虽然他知道楼异是天尊之境的高手,但是他也不能这么狂妄啊!一个人单独前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忽然,拓跋羽干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他向后退后了几步,嘲笑道:“将军,难道您是担心遇到您那位同门?”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打在活人的身上,洗刷着死人的血迹。
雨声淅沥,代替了楼异的回答,见楼异没有回话,拓跋羽干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
“其实将军不必太担心,就算遇上您的同门,我们也会有分寸的,绝对不会让将军为难。”
拓跋羽干的话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虽然将军只是只身前来,但以将军的实力,要把那凤凌玉就地正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天尊之境是修炼的分水岭,即便是天尊一阶和玄宗九阶也是天与地的区别。所以虽然拓跋羽干本身是玄宗七阶,但面对这样的阵势他也不敢放肆。
但是天尊之境不同,虽然要攻下城池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杀了眼前的凤凌玉,还是很有可能的。
“将军,您先进去,我们掩护您。”
南穆国的士兵也察觉到了危险,打算让凤云笙先回去,可就在这时,楼异却道:“我此番前来是将你们带回去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鬼面具上,但只是一秒,下一刻他便转过身,打算策马离去。
“放箭!投石!”
“不要!我说了是生擒楼异!”
凤云笙大声地道,但一切都太迟了,无数的箭矢和石头都朝楼异袭去,张继站在城墙上怔住,显然是不知道凤云笙为什么要喊不要。
虽说对方是天尊之境的高手,但也只是血肉之躯,只要攻击猛烈而且次数频密,一样可以将他打倒,而且对方正处于疏于防范的时候,这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然而让张继没想到的是,就在那石头和箭矢飞出去的瞬间,便撞上一道巨型剑弧,轰的一声,箭矢和石头瞬间灰飞烟灭。
张继当场怔住,他也知道对方很可能会将这些击碎,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连对方拔剑的动作还没看清,对方就已经将他的攻击化解。
雨水打在楼异的身上,沾湿了他的发,曾几何时,连絮雪也无法沾染的身躯,如今却被雨水淋湿。
凤云笙看着他的背影,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背影,这道曾经护在自己跟前的背影。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过头,只是双腿一夹,策马离去。
还愣在原地的拓跋羽干和其他的北燕国的士兵也连忙跟了上去,而凤云笙则看着他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才缓缓地道:“开城门。”
另外两门的情况是,西定门的退军是真的退了,而北定门方面独孤朗也只是妆模作样地强攻了一下,然后便离开了。
对于南穆国而言,此战也算大捷,仅伤亡了六千士兵就力挫敌人接近两万,但是对于雁门关此时的情况,伤亡六千人相当于失去三分之一的战斗力,雁门关的处境是越来越危险。
不过好的消息是凤云笙他们暂时不用担心物资的问题,因为他们是按七万人的分量去准备的,现在只有一万多人,自然是十分充足的。
大部分的将领都对援军迟迟未抵达表示抱怨,有的抱怨天气,有的抱怨援军太过娇气,只有极少数的人大概能猜到个中原因是什么。
然而就在众人抱怨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下午的时候凤云笙收到了援军已经抵达仙福镇的消息,明天清晨就可以抵达雁门关。
这次的援军有三万人,而且都是带了物资过来,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全军上下都十分高兴,有了这三万人,他们的底气就足够了,不必再担心北燕国的来袭。
然而只有极少数的人对援军的到来感到担心,一个是凤云笙,而另一个则是端木珣。
入夜,营外山坡。
云销雨霁,月朗风清。
凤云笙站在池水旁,看着倒映在水中的枝叶,她记得上一年她和端木珣就是站在这里,谈起了他师弟的事情。
纵然知道楼异是无极门的弟子,纵然发现端木珣的异常,可凤云笙从未想过,楼异会是他。
其实只要稍微想想便可以知道,以端木珣这样的性情,即便是突然得知要与昔日的同门为敌,也很难让他屡屡失常,更何况他还是一早就知道这个事实。
可以对他造成如此大影响的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一定十分重要,虽然不是百分之一百就是他的那个师弟,但是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就是他。
她的命是楼胜救的,而楼胜也的确是她亲手杀死的,无论这其中有多少原因,事实便是如此。
她知道,在北燕国人的心里,她俨然是一个背恩负义的小人,是一个奸诈毒辣的小人,是杀了他们最敬爱的楼大将军的凶手,这样的她对于北燕国来说,是人人得而诛之。
更何况是楼异,楼胜是他的父亲,即便他们相处的时间可能只有一天两天,即便在这之前楼异对楼胜没有任何印象,但骨肉的亲情,是深入骨髓血液里的感情,无论是谁,都难以忘却这份感情。
若是其他人,她还可以为自己辩解,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他,她手里有楼胜给的半边玉佩,这是最好的凭证。然而当她发现自己苦苦寻觅的楼异竟是慕离时。
她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无法说出口,那一切的解释,都似乎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为自己开罪的借口。
不过她想,楼胜在九泉之下会为他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异是非,明好恶,检奸邪,消佚乱,楼胜所期望的,他都做到了,而且还是超额完成。
只是,他却走上了楼胜的老路。
楼叔,我该怎么办?
微微闭上眼,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三万援军忽然到来,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凤云笙知道内里一定有不寻常。
南靖和的要挟她还记得,而自己这样打他的脸,他真的这么做反而让她放心,可如今援军就出现了,这对凤云笙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将军,原来你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把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凤云笙的耳中,她转过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灰衣男子:“军师找我可有事?”
端木珣点点头,忽然单膝下跪:“属下有罪,还望将军降罪。”
自从凤云笙拒绝让他治疗后,端木珣就一直在想其中的原因,他想了很多,有凤云笙可不想因为自己身上的伤而让军中兄弟担心,也有可能是凤云笙太过要强,也有可能凤云笙的伤真的不重,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洁癖等等。
可是这些理由,都无法说服他自己,他不觉得像凤云笙这样的人,会因为那些原因而拒绝给自己治疗。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将军如此抗拒自己替他治疗?
端木珣不得不想到一个他所最不愿意知道的原因。
那就是——将军怀疑自己。
因为自己和楼异都是无极门的弟子,因为她知道了楼异就是他口中曾经提及的兄弟。
他不愿去怀疑凤云笙,但是他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而且他所做出的一些决定,的确有包庇楼异之嫌。
即便将军真的怀疑自己,那也是应该的,端木珣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要向凤云笙解释,他这么做并非因为包庇同门师弟,而是那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他是端木珣,但在这之前,他先是南穆国的子民,他不可能因为个人私情,而做出有损南穆国的事。
他不介意别人如何想他,但是如果凤云笙对他有怀疑,那将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所以他必须要和她解释清楚。
凤云笙一个箭步将端木珣扶起:“军师,我从未怀疑过你。”
端木珣微微一怔:“将军?”
“我从未怀疑过你,意思是无论我知道什么,或者什么都不知道,都未曾怀疑过你。”她看着端木珣,“你的建议,并非顾及什么人,而是全心全意为了我们着想而已。”
端木珣这几天的心事,凤云笙是看在眼里。
她知道因为自己拒绝给他疗伤,他便会因此在心中猜想个中原因,继而以为自己是因为怀疑他才会如此。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就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其实当时如果不是他们都把她的铠甲脱了,看见了她肩上的血,她是绝对不会让端木珣知道自己受了伤,哪怕不上药也不会。
她身体的治愈能力本身就强,放着不管也能自己好,只是时间会长一点,自己痛多一点而已。
但她宁愿这时间长一点,也不希望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所以日后即便她受了伤也不会轻易说出,都是说没有受伤,然后等伤口自己愈合。
端木珣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若非如此,将军为何不肯让属下替您疗伤?”
“因为我讨厌在别人面前衣不蔽体。”凤云笙随口捏了一个理由。
讨厌在别人面前衣不蔽体?这是什么理由?
此时的凤云笙戴着面具,他是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听她的语气,说的却是那样肯定。
这也是和那洁癖一样的特殊癖好吗?
端木珣怀疑地看着凤云笙,凤云笙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是无法说服他。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把真相告诉他,不能告诉他因为自己是女人,所以才会拒绝让他治疗。
如此简单的理由,她却无法开口。
她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鬼面具。
精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玉肌,还有那幽如寒泉的明眸,端木珣看着眼前这张举世无双的脸,这是一张比南靖和更为俊美的脸。
将军从来都是以鬼面具示人,或者说从来都是以“伤疤”示人,可现在却毫无保留的将她的容貌展示给自己看,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信任。
“将军为何会对属下如此信任?”
“直觉,这个答案可否?”
“看来是属下做了一回小人。”
端木珣知道凤云笙所说的理由不过是一个借口,他不知道凤云笙因为什么要编这个理由来搪塞他,甚至不惜在知道自己并不相信这个理由时,只是将面具脱下,用这样的方法告诉自己,她是真的相信自己。
因为那个她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她不惜将她自己置身于险境,端木珣不知道凤云笙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到这个地步,但既然是连性命都可以不顾的,他知道这个秘密对于凤云笙来说一定十分重要。
所以即便他很想知道其中原因是什么,但是他选择相信凤云笙,选择不去过问,他只要知道凤云笙是相信自己的,那便足够了。
“将军,楼异便是属下曾向您提起的那位师弟,他叫做慕离。”
端木珣缓缓地开了口,他告诉凤云笙,其实他早在第一次遇到楼异时便发现他就是自己的师弟,也正因如此他这几天才会常常不在状态,经常走神。
“想起属下对将军说教,属下就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有些东西嘴上说的容易,可实际做起来又岂是如此轻松。”
端木珣自嘲地笑了笑,凤云笙微微摇头:“军师,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正如我所言,我从未怀疑过你,至少现在你没有任何值得我怀疑的地方。”
听到最后那短话,端木珣不仅没有觉得不适,反而放心地道:“幸好将军补充了后面,否则属下还是会向将军谏言的。”
“你应该知道我素来理智。”
端木珣点头:“的确如此。”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上的乌云,“我曾经很希望能再次见到师弟,但我从未想过,会以这种形式,这种身份相见。”
凤云笙没有说话,端木珣继续道:“将军,我这位师弟修为甚高,而且擅长易经八卦,天文星数,他虽然重情重义,却绝非因私费公之人,要取得边菟,他绝对是我们最大的阻碍。”端木珣微微垂下眸,“或许只有杀了他,才可能取得边菟。”
“如果我们不取边菟呢?”凤云笙突然问。
“将军?!”端木珣十分诧异,“将军何出此言?”
“我只是不想生灵涂炭而已。”凤云笙道。
“属下知道将军心慈,可现在的形势战争是无法避免,没有小的牺牲就无法换来和平,相信这个道理将军也明白。”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军师不必当真。”
“如此便好。”端木珣放心道。
“只是即便想拿下边菟,此事也要从长计议。”
端木珣略一沉吟:“将军是担心援军?”
凤云笙柳眉轻挑:“军师也有此担心?”
“是。”端木珣点头,“属下认为援军来得太过突然,有些不正常。先前属下以为只是我多心了,没想到将军也有此顾虑。”
“军师,”凤云笙看着端木珣,神色肃穆,“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不可以向别人提起。”
“我端木珣发誓,绝对不把将军所告知属下的事说出去,否则必将五雷轰顶”端木珣郑重地道。
“其实昨日夜里,我见过靖王爷。”
“那封信竟是出自王爷?”
凤云笙点头:“昨晚正是在此处山顶,我与靖王爷碰了面,他要我答应他一件事,只是我拒绝了。”
端木珣没有出声,凤云笙继续道:“靖王爷当时很生气,言语间似要以援军来逼我答应他,但我还是拒绝了。”
“所以将军认为,靖王爷会对援军加以阻挠?”
凤云笙点点头:“我本以为援军不会来,或者说如果他们没有来,我会比较安心。”
“将军是担心这批援军不会听令于将军?”端木珣低头沉思,“靖王爷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即便他再生气,也不敢公然将援军撤回,所以无论如何,援军都一定会抵达雁门关。”
端木珣指尖拖着下巴,“靖王爷在此时让援军到达,或许是想向将军示好,希望您不要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想告诉我只有他能救得了我。”
“所以将军认为,靖王爷是故意将这个消息告诉拓跋羽干,好以此报复您?”端木珣摇头,“将军,靖王爷并非三岁孩童,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时之气而做出叛国之举?”
“我不敢妄加猜测,但拓跋羽干和独孤朗也并非无脑之人,他们既然冒着雨夜赶来偷袭,一定是得到让他觉得不能再等待的消息。”
“将军觉得这个消息,便是我们援军明日就会抵达仙福镇?”
“这只是其中一个最有可能的消息而已。而且军师你想想,为什么援军明日就到仙福镇,可今天才传来这个消息?”
“属下也正为此所疑惑。”端木珣道。
“还有,军师不妨想想,倘若我们昨晚守不住雁门关,事情又当如何?”
“如果我们守不住雁门关,必定会先向仙福镇撤退。假如我们这个时候得到援军的消息,那我们一定会留在仙福镇死守以等待援军的到来。”端木珣依旧摇头,“但是将军,雁门关乃兵家重地,靖王爷万万不会为了如此荒唐的理由而将雁门关拱手相让于敌人。”
“不错,我绝对相信靖王爷不会如此,而且我也相信这些援军会配合我们把仙福镇守住,击退拓跋羽干。”她神情严肃地看着端木珣,“并且重新夺回雁门关。”
端木珣怔了一怔,他垂下头沉思:“若真如此,这样一来所有的功劳都会归于援军,他们在军中的地位也会比其他士兵高一些,而且……”端木珣顿了顿,“您刚才所说的效果也可以达到。”
刚说完,端木珣又道:“可是将军,或许情况并未有我们想得这般严重,且不说援军是否听命于靖王爷,就说援军何时到来这个消息,或许只是我们连日来的松懈让敌人觉得有机可趁,加之他们知道我们援军未至,方才会想着攻其不备,并非真的知道确切时间。”
端木珣顿了顿,“更何况以靖王爷的聪慧,又怎会为了这些事情而冒如此大的风险?”
“或许真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凤云笙重新戴上面具,“我告诉这些予你,是希望你能对援军多留一份心而已,并无其他意思。”
“属下明白。”
其实还有一个影响凤云笙这样想的重要因素,只是她不敢说出口,因为这只是这点仅仅是她个人的判断,并无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而这个猜想比起她刚才说出来的要严重百倍,所以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她是连提都不敢提的。
所以当下,她丝毫没有提及这个猜测,与端木珣聊了一下军中的事情后,便回去了军营。
与此同时,北燕*营外。
青草碧碧,一望无垠。
今晚的月色并不好,拓跋羽干走在宽大的草原上显得有些小心,生怕自己踩到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已经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却还是没有找到要碰面的人的影子,就在他心烦意燥的时候,他隐约看到自己前面站着一道紫色身影。
“拓跋将军,您迟到了一刻钟,这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不尊重。”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慵懒的笑意,纵然是严肃的话,却让人听着没有半点紧张的意思。
所以拓跋羽干也没有半点紧张,只是朝那人走去,笑着赔罪道:“让阁下久等是羽干的不是,还请阁下不要放在心上。”
那人转身,她背着月光,拓跋羽干更加看不清他的脸,只是依稀知道长相极为普通,脸上带着微笑。
“我不过是公子身边的一个小小侍从,自然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他微微一顿,笑容依旧,“不过公子对于不尊重他的人,也从来不会记在心上。”
拓跋羽干被他的话弄得有些糊涂:“您是想说,公子心胸广阔?”
“怎么会,我们公子最小气了。”他笑得甚是灿烂,“只是不尊重公子的人很快都会在这个世上消失,对于这样的人而言,公子从不记在心上罢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依旧是微笑着,可看在拓跋羽干眼里却觉得身份惊悚。
“阁、阁下要理解一下我,不是我故意要您等我这么久,一切都是我们那个将军的错,为了不让他发现我出来,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的啊。”
“那雁门关呢?”那灿烂无害的笑容突然收起,随之代替的是冷凝的目光,“下令要用凤凌玉血祭楼胜的命令,难道也是楼异逼你的?”
拓跋羽干睁大了眼,他感觉到自己背脊在冒着冷汗:“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连这点事都不知道,你把我们当做什么了?”他向拓跋羽干走了一步,“现下看来,你一定也不知道毁坏与我们的约定,下场是什么。”
忽然间,拓跋羽干感觉到来自眼前这个男人强大的压迫感,那是比天尊之境更为可怕的威压。
拓跋羽干的脸色唰一下就变青了,他早就知道自己毁坏与梵天的约定后果一定很严重,只是他没想到对方那么快就知道了,而且还用这样的方式骗他出来。
他还是大意了,他怎么就一个人出来了,可是他也别无选择,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的心腹可言,他除了相信自己以外不会相信其他人。所以与梵天私下交易的事情,他也绝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而且就算带了人出来又如何,他不可能百千人来,而面对几个或者是几十个人天尊之下的人来说,于天尊之上的强者而言,又能有什么差别?无非是杀一只蚂蚁,还是啥一群蚂蚁而已。
“阁下息怒,阁下息怒啊!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毁约,只是当时情况是在紧急,我差点就命丧黄泉了,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是么?可为什么我得到的消息不是这样的?”他微微眯着眼,“到现在你还不打算向我坦白么?”
现在拓跋羽干的脑海里正在快速运转着,他不知道对方是在试探他还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用意,按理来说他的意图对方应该不会知道,但是对方可是传说中的梵天,关于这个组织的厉害他听得太多了,所以他实在不敢用常人的思维去考虑对方。
“是,的确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但如果我不做些什么成绩出来,这样的伤亡会让我在家族里永不翻身的!到时候不用您动手,我自己都会了结自己。”
“你说的是现在么?”紫衣男子看着他问。
拓跋羽干只觉得脸上一股*,他握紧了拳头:“虽然阁下修为让我望尘莫及,但我堂堂拓跋氏直系血脉,血液里的尊严也不容你践踏的。”
说着他就拔出匕首,似是真的要当场自尽,却被一颗石子震到了手,生生的把匕首松开。
“阁下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紫衣男子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慵懒,“拓跋将军想以死来证明自己的尊严,大可找个没人看见的角落自行了断,不必在我面前。”
拓跋羽干一下子被激得满脸涨红:“你!你不过是你们头领身边一个打杂的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和我这样说话?!”
话刚出口,拓跋羽干就后悔了,他怎么可以对着一个天尊之境以上的强者说这样混账的话,要是惹他生气了,他一个巴掌要了自己的性命,那时候自己可真的就殉节了。
可是后悔也没用,既然话已经说了出,如果此时再收回来那也太伤他的自尊心了。所以现在即便他心虚得很,但还是假装镇定和愤怒地看着紫衣男子。
却没想到他并没有和拓跋羽干计较,只是笑了笑:“我这次前来,是要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事,公子已经准备妥当,可以支援你的行动。”
“真的?”拓跋羽干瞬间双眼发亮,“什么时候可以?”
“半个月后,你会得到五百名死士,他们会听命于你,任你差遣。”
拓跋羽干却是皱眉:“竟然还要等半个月?我要五天后就见到他们的身影!”
紫衣男子冷冷地看着他:“你觉得你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拓跋羽干虽然对这冰冷的目光感到一丝害怕,但他想到自己刚才一发狠话,对方就立刻不敢再说自己什么,以为这个公子的侍从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便壮着胆子道:“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怕了你们,我拓跋羽干什么风浪没见过,你区区一个后辈竟然敢如此对我说话,真以为自己有点修为就不可一世了吗?!”
话音刚落,拓跋羽干忽然感觉到周遭气的跃动,只见一股紫色的气流从他正前方忽然袭来,继而化作无数只紫色的蝴蝶,拓跋羽干想跑,却听到一声“画地为牢”,生生将他禁锢在原地。
无数的蝴蝶钻进拓跋羽干的眼睛、鼻孔、耳孔,疼得拓跋羽干哇哇大叫,可他一张嘴,那些蝴蝶便钻进他的嘴里,简直是无孔不入。
那些蝴蝶犹如一张张锋利的刀刃,直达他的五脏六腑,痛得他倒在地上拼命打滚。
拓跋羽干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受撕心裂肺之苦,不仅撕心裂肺,连眼睛嘴巴指甲都受着千刀万剐的痛苦。
现在的拓跋羽干是衷心的希望自己死去算了,这样痛的折磨,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他睥睨着地上的拓跋羽干,嘴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过了一会,拓跋羽干只听到一个响指,刚才那被四分五裂千刀万剐的感觉忽然停止,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恶心。
他不住地干吐,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他虚弱地跪在地上,神情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紫衣男子。
“如何?刚才的感觉拓跋将军可还满意?”
他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慵懒,语气就像是在谈论刚才的饭菜好不好吃一样。
拓跋羽干忽然回过神,连忙求道:“我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阁下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啊!”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拓跋将军放心,我不是一个喜欢计较的人。”
“是、是,阁下心胸宽广,实在让我汗颜。”拓跋羽干勉强站起身,头依旧是低着的,身上的痛苦虽然消失了,可他似乎还清晰的感觉到刚才的痛苦,那是一种让他想作呕的感觉。
如今拓跋羽干心里已经完完全全被他折服了,他没想到梵天里区区一个侍从也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他已经不敢想象他们那位公子到底实力如何了。
一想到这,他就感觉到一阵后怕,要知道自己可是毁了和他们的约定啊,幸好对方还肯给他一次机会,不然他可要生不如死了。
“恩……刚才说到哪里了?”紫衣男子似乎在认真地思考,“哦,对了,第一件事已经说完了,该说第二件事了。”
“是,还请阁下告知。”拓跋羽干恭敬地道。
“第二件事,便是让你将功折罪,只要此事办好,之前毁约的事不仅可以一笔勾销,日后只要你有困难,我们梵天也会无条件的帮助你三次。”
他看着拓跋羽干欣喜若狂的神情,嘴上的弧度深了几分,“但是,如果此事你办不好,那便相当于罪上加罪,到时候你所受的痛苦,便不止你刚才的程度,而是百倍,千倍。”
拓跋羽干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我、我可以选择不接受吗?”
“当然可以,”他爽快地道,“那现在就受刑吧。”
说着他左手便凝起一股紫色的气团,拓跋羽干看着连连摇头:“不、不,我答应,我答应!”
“恩,多谢拓跋将军配合。”他将气息散去,负手道,“但是我要事先提醒拓跋将军,还请拓跋将军不要抱有侥幸的心里,不然后果自负。我这么说,你可是明白了?”
拓跋羽干连连点头:“明白、明白!还请阁下放心,同样的错我拓跋羽干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拓跋将军果然是聪明人,如此我便安心了。”他看着拓跋羽干的眼,“那件可以让你将功折罪的事,便是让你配合我们一次行动。”
拓跋羽干听到只是配合行动,心突然就安定下来了:“没问题,我一定全力配合。”
“说起来,我们的行动也有利于你攻克雁门关。”
“真的?”拓跋羽干大喜,“那阁下到底是要我配合你们做什么?”
“将凤凌玉完好无损的带到我面前。”
他特地在完好无损这四个字上加了重音,拓跋羽干一听立刻摇头:“阁下,不是我拓跋羽干存心和你们过不去,只是此事实在太难了,完好无损实在太过困难,捉住他倒是还有一线希望。”
“她可以受伤,只是她所受的伤,会在你身上十倍体现。”
拓跋羽干一脸的无法理喻,可是比起刚才的折磨,他忽然觉得这好像也不是太痛苦的样子,而且如今这境况,又岂是他能做得了主?
拓跋羽干实在不明白,好歹这梵天也算是西璃国的,怎么会对一个南穆国的将军如此看重,要说是美女那还能说得过去,可偏偏对方是男的,莫非那位公子其实是断袖?
“拓跋将军且放心,我们已经有万全之策,你只需配合好我们便可。”
紫衣男子的话打断了拓跋羽干的思绪,他皱着眉:“我自然会配合你们,但是如今军中可不是听令于我。若是楼异执意要杀死凤凌玉,那也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啊。”
“放心,楼异不会杀她的。”紫衣男子道。
“阁下怎么知道?那凤凌玉可是他的杀父仇人,还是你想说,这楼异根本就不是楼胜的三儿子?”
“不,他的确是楼胜的三公子,这点毋庸置疑。”
“那我就更不懂了,既然阁下如此笃定他的身份,又为何觉得他不会为父报仇?”拓跋羽干似是发现了什么东西,“难道他们真的有所勾结?!”
紫衣男子摇摇头:“若他真要为父报仇,就不会错失今早的时机了。”
“不,阁下这就不懂了,楼异他表面上可是一个正人君子,只怕那趁人之危的事是不会做的,至少不会光明正大地做,否则他那正人君子的嘴脸可要被撕破了。”拓跋羽干不以为然道。
“或许吧,不过此事你无须担心,我既然说了有万全之策,当然也会将这个事情计算在内。”
“那你们计算在内的事情,是不是也包括南穆国那边的动向?”拓跋羽干试探性地问。
“自然。”紫衣男子点点头。
拓跋羽干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无论对方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只要是不用他操心,那也就无妨。
如果楼异和南穆国那边他都有办法应对,那自己要担心的事就很少了,这样算起来,这笔买卖他还是没有亏的。
“既然阁下已经思虑周全,那我便不再庸人自扰了。我出来的时间也有点长了,需得尽快赶回去,以免让楼异怀疑。至于下一步的计划,还望阁下另找时间告知。”
紫衣男子点头:“可以,你先回去吧。”
拓跋羽干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此处,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刚才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
话音刚落,便见从紫衣男子后方的暗处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影谦恭地低着头,答道:“回公子,属下都听清楚了。”
他点头:“此事事关重大,我连基尔和朗姆都不放心托付,希望这次你不会让我失望。”
“属下定不会辜负公子的厚爱,不会辜负‘杜松子’之名。”杜松子谦恭地道。
“好,只要你顺利完成此事,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便可超过玲珑。”
杜松子微微一怔:“玲珑大人在梵天刚建立时便跟随公子左右,是公子您的左膀右臂,属下不敢与玲珑大人相比较。”
“如今你已是‘杜松子’,像刚才那般失礼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杜松子微微一怔:“是。”
“拓跋羽干只会耍些小聪明,此人难成大器,若他再有什么鲁莽的行为就把他处理了。”
“松子已与独孤朗达成协定,公子可以放心。”杜松子顿了顿,“从此次战争来看,独孤朗比拓跋羽干多少有些脑子,扶持他比扶持拓跋羽干要有用一些。只不过一切如公子所料,少爷的确谋过人,他们二人根本比不过他。”
“那是当然。”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自豪,“松子,扶持谁依你的意思即可,不过拓跋氏毕竟比独孤氏势力要更大一些,即便拓跋羽干是废物,他身后的势力也不可小觑,至少不要浪费了。”
“是,属下知道该如何做了。”
“那楼异,你与他相处得如何了?”
“一切都在计划中。”
公子点点头:“松子,一定要把少爷完好无损的带到我的身边,”他抬头看着天空,“这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杜松子微微皱眉:“恕属下直言,少爷定不会束手就擒,倘若到时少爷顽强抗争,若我们不采取武力,恐怕难以将少爷带回。”杜松子看着他,“不知属下是以将少爷带回为优先考虑,还是少爷的安全为优先考虑,还请公子明示。”
四下忽然陷于沉默之中,杜松子看着眼前的公子,忽然一阵清风吹过,吹起了他鬓边的发丝,他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牢牢地握在手里。
“只要她性命无虞,一切将人带回优先。”
“是!”
半个月后。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
已是初夏,雨水更是丰润,万物都在拼命的生长,虽然北方没有“映日荷花别样红”,但也有“闲照槐花驿路中”的景致。
这半个月来,雁门关安静的可怕,南穆国和北燕国双方似乎形成了“敌不动,我不动”的默契一样,双方都按兵不动,仿佛都在等着对方先出手。
对于这个状况,燕王和南穆国的皇帝都有些不满,要知道打仗的消耗是很大的,即便他们都有耕,能解决大部分粮食问题,但对于这两位国君而言,这种僵持并不是他们所愿意看见的。
所以他们都曾下过命令,要求凤云笙和楼异尽快采取行动,尤其是燕王,当他得知北燕国的伤亡后,差点没有被气死。
只不过两人皆以“实际情况”为由,将这两位皇帝的口给堵住了。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对方用了实际情况来做说辞,那他们即便是贵为君王,对他们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不过这半个月里,双方并非无所事事,他们所做的是休养生息,凤云笙要看清楚援军的意图,让援军融入他们的圈子之中,而楼异要忙的事就更多了,整顿军纪,安定军心,重振士气,这些都是他要做的。
然而平静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往往平静过后,等待着他们的便是惊涛骇浪,疾风暴雨。
只是让凤云笙没想到的是,她即将要面对的,远远超过她的预料,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差点让她悔恨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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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凛:这一幕我等了好久了,不万更对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