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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昀没跟聂柏昶客气, 这一路上他无时无刻都在想找到人怎么先捶一顿再骂一顿, 等干完这些, 他最后绝对不打算再理他,自己一个人进京!
不是不想他跟他一起进京吗?
他还真就不跟他一起了。
聂柏昶这么一转身, 焦昀直接就撞在他怀里。
聂柏昶浑身硬邦邦的, 反倒让焦昀鼻子一疼, 更气了, 他这辈子都没气这么狠过,往日来的淡定都没了, 直接揪着聂柏昶的衣襟:“也你个聂小柏!可算让我找到你了!还钱!把我之前给你的银票还我!”
聂柏昶难以置信望着眼前鲜活的人,脑子嗡的一下像是炸开。
田倚林不认识焦昀, 可对方这模样加上年纪,还有这跟聂柏昶的熟稔劲儿,他立刻就猜到对方身份,也吓了一跳, 只是面上不动声色, 像是劝架,赶紧上前,挡住身后那些人的视线, “焦兄别气别气,有话好好说!”
田倚林这一开口,提醒了聂柏昶。
聂柏昶回过神,任焦昀拽着衣襟,“你怎么找来了?你那些银钱我这一路上赶路都花了, 等以后我考中肯定还你。”
不远处宁家那群人本来正奇怪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可听着这对话就明白了,想起来这位还是聂解元进京是赶考的,不过……这是债主吧?
也不知主子怎么想的,让他们来除掉这么个人?
连进京赶考都要借钱,这还真是混得够惨的……
如此一来,倒是不屑,反而更加觉得杀了这聂解元轻而易举。
焦昀虽然气,可理智还在,他还记得之前的怀疑,如今有外人在,他不好说什么,直接松开手,推了聂柏昶一把,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住店!给我好酒好菜上来!”
随后点点聂柏昶,“给我等着,你要是再敢跑,我就进京要账去!”
掌柜的本来还担心会不会直接打起来,这会儿看到银子眉开眼笑,“得嘞,这位爷您先坐,这就给你上好酒好菜!”
焦昀气哼哼走回去把包袱拿起来拍了拍土,转身要找个位置坐,一扭头看到二十多个人,视线不经意落在他们身上,回头说了句,“掌柜的,你们店生意还挺好啊,别没地方住了吧?”
“有有有!这些爷等下也要启程,空出来很多上房呢!”掌柜的看焦昀出手大方,亲自把食物端过来。
焦昀着实饿得很了,为了赶路,他这些时日就没吃好睡好过。
这会儿见到聂柏昶,放下心,也不再管旁的,埋头开始吃起来。
聂柏昶从看到焦昀的震惊到如今冷静下来,再瞧着焦昀虽然吃相还好但是明显饿到的模样,心里酸涩又难受,可更多的是担心。
可这些情绪他又不便露出,四周都是宁家的人,这些人并不好惹。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按照计划等焦昀追来时他已经假死成功。
焦昀一直吃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吃饱喝足,这才懒洋洋睨了眼对面一直不说话的两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掌柜的,开间上房!等我睡饱了,咱再说。”
说罢,不等聂柏昶开口,直接让掌柜带他上楼去了。
田倚林却是眼睛微亮,虽然意外,可不得不说这位焦公子来得正是时候。
如今是第二天,本来想着为了不引起宁家人的怀疑只能今日离开,早上为了拖延时间,他们故意慢了一个多时辰下来。
没想到,这位焦公子这个关头来了!
却也刚好有借口,再多留一日!
若是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多留两日!
这样刚好等到陲杨镇,刚好就是第五日。
只要拖一拖,就能等来救援。
聂柏昶看焦昀上楼,他立刻起身要跟上去,被田倚林给拉住。
聂柏昶这么一慢焦昀已经上了二楼,见不到人,聂柏昶勉强冷静些,田倚林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
只是他配合却又与田倚林的目的不同,他不能带焦昀去陲杨镇,他要让他在这里离开,蔺州府是安全的,只有在这里离开才不会被牵扯进来。
“怎么了?”聂柏昶装作不解。
田倚林压低声音,却又刚好能让四周的人听到,“你说怎么了?他怎么跑过来了?不是说银钱是你这兄弟给你的,怎么还要要回去?你们分家了?”
聂柏昶明白他的意思:“就是闹脾气了,我之前……怕进京路途太远累着他,就撒了个谎没让他来,他也不知怎么知道了,就追了过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是要债的,可他这生了气可怎么办?”田倚林顺着往下说。
聂柏昶揉揉眉心:“先哄哄吧,左右离进京赶考还有时间,等哄好明日送他回去我们再启程。”
田倚林假装只能如此。
于是,两人“商量”好之后就去柜台再开一天的房。
等他们上楼,坐在那里的二十多人没动弹,为首的那桌对面属下偷偷看老大:怎么办?
如今这是走还是不走?
为首的人略微朝柜台抬了下下巴。
那属下又去定了一日的房。
左右他们这次的目的只是杀了这个聂解元,多让他活一日也无妨。
焦昀脸色不郁,坐在房间里本来很累,却没躺下。
他刚刚没提之前聂柏昶骗他的事,虽然只是一瞥,可客栈大堂里莫名出现这么多人,若是平时他只当是过往的商人队伍或者别的,可他吃饭的时候,那些人不动声色看过来被他捕捉个正好。
这些人……怕是目的不简单。
联想到之前聂柏昶骗他的事,这二十多个人目标是聂柏昶?
可聂小柏何时惹到这种人?
焦昀等了没多久,两人过来了。
焦昀打开门,看了眼,演戏重重哼了声,没给他们好脸色,这才往回走。
聂柏昶和田倚林进.去。
田倚林进.去后,却是没去桌旁,而是警惕躲在门后的挡板,耳朵贴着门板仔细听,确定没人跟来,才松口气,走过去。
焦昀坐着喝茶,聂柏昶站着。
田倚林觉得气氛怪怪的,不仅如此,两人之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两兄弟关系是不是太好了点?
如果是他知道被骗对方不想让他进京,他肯定也就不进了,结果,这位焦公子竟然还追来了?
聂柏昶嗓子有些哑,他张张嘴,垂眼带着贪念瞧着焦昀,原本以为之前那一眼是最后,没想到他们还能再见。
“抱歉……我不该骗你。”聂柏昶知道这件事要解释,甚至还要想办法让焦昀明日之前离开这里。
可他同时又很清楚,如果真的告知焦昀真相,他绝不会离开,甚至还会陪他共生死。
焦昀喝茶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你抱歉什么,我跟你不熟。”
这话显然是气话,要真不熟也就不会这么追过来。
焦昀就是生气,有什么不能摊开说,非要跑,有什么好跑的?他来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可等想到楼下那二十多个人,眉头紧锁,难道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他抬眼,对上聂柏昶小心翼翼又带着不安的目光,大概生怕他真的生气,连呼吸都放轻了。焦昀瞧他这模样,又忍不住心软。
焦昀暗骂自己没出息,还是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还有这位公子,一起坐下吧。”
等两人慢吞吞落座,焦昀才看向田倚林,“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以前怎么没见过?”说是公子却也不对,对方蓄着胡子,瞧不出年纪。
田倚林笑笑,“焦公子,鄙人田仁奇,与你是一个地方的,不过是武淳县过来的。”田倚林从刚刚焦昀用饭时就在想借口,要打发走这位焦公子又不能泄露秘密,稍微想过,只有这个理由可信。
“武淳县?”焦昀对这个地名倒是熟悉,毕竟就挨着他们昌阳县,他还去过。
就是之前他和聂柏昶假装一对的武淳县,后来抓到宁家那位凶手砍了。
看来是周大人那边的人,怪不得会认识聂柏昶。
可周大人这边的人怎么会跟着聂柏昶进京?
“楼下那些人是宁家的?”
焦昀这话一出,不仅是聂柏昶,连田倚林也愣住了。
田倚林不动声色看了眼聂柏昶,“焦公子,为何这么说?”
焦昀:“别瞒着了,聂小柏突然不让我进京,这些人又是练家子,你之前又那般小心翼翼,加上你来自武淳县。我思前想后,能让聂小柏突然这般不对劲的,也就剩下周大人之前砍了宁悉那件事。”
田倚林没想到他只凭着这一眼就看出这么多,心下惊讶的同时很快冷静下来:“没想到焦公子果然发现了,那些人的确是宁家的。”
焦昀皱眉,视线从田倚林脸上却是转到聂柏昶身上:“宁家人想干嘛?对付周大人和你?”
聂柏昶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他颌首:“宁家那边因为宁悉的事迁怒周大人以及你我,派了这些人过来想找出我们的把柄以及过错之处,到时候等我进京要考试的时候公布出来,直接罢免了我的举人身份。周大人那边也被人监视了,我担心……你跟着我过去京城,一旦我举人身份没了,你去做生意也会亏本,所以想着等过了这一关,再接你进京。若是我真的没了举人身份就回昌阳县,到时候再另想办法。”
田倚林配合他:“对,焦公子你不知道,宁家人这次可是铁了心非要找到错处,好在他们跟了这么久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之所以敢忽悠焦昀,大概也是因为焦昀压根想不到宁家人是来杀他们的。
也想不到宁家人会动手杀人。
焦昀的确没想到这些人是来杀聂柏昶的,毕竟周大人那事虽说严重得罪了宁家,但一个是县令,一个是解元,若是一起出事闹大对宁家没好处。
焦昀松口气:“就因为这个你就骗我?”聂小柏这是能耐了啊。
因为田倚林在这里,焦昀没把最后一句说出口。
聂柏昶太了解焦昀,知晓他这是信了,松口气,如今只需要想办法让他离开。
聂柏昶垂下眼:“这也是怕牵连到你。如今你也知道真相,要不,你先回去?”
“我不回,来都来了,我陪你进京,不就是宁家么。”焦昀这话倒是没说假,毕竟他手里有很多稀罕的玩意儿,他们到京城的时候,刚好离皇帝寿辰也不远,万庄主与公主怕是也差不多到了。
到时候他想办法接近两人,拿出好东西,不信不能让两人替他们说句话。
宁家人就算权势大,也不敢明目张胆与公主过不去。
田倚林也傻了眼:这焦公子虽然义气,但是……显然聂公子不会让他出事。
都这样了都不走?
田倚林看聂柏昶:你这兄弟……倒是讲义气重感情。
聂柏昶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紧紧攥着,他这时候却怕极了他这种义气。
聂柏昶知晓焦昀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干脆没再继续劝,垂着眼应了:“既然如此,那明日一起启程进京。”
田倚林诧异,却没开口。
焦昀这才看向聂柏昶,心情不错,终于知道错了?想起什么,脸色略微不高兴,面上却不显,不经意问道:“听掌柜的说你们一间房?你们一直都是一间房?从开始赶路到现在这么多天都是?”
田倚林没觉得有问题,奇怪这焦公子问这么详细作甚,“对啊,是一间。”毕竟商讨事情比较容易。
焦昀心情又不美妙了,要不是这田倚林大胡子绝对不是聂小柏的审美,他这会儿估计会胡思乱想。
聂柏昶倒是上道:“既然你来了,我把行囊拿过来,晚上我们住一间。”
田倚林更奇怪,他还想跟他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可看聂柏昶没吭声,他只能跟着聂柏昶回房拿行李。
抽空担忧问道:“你真要留下他?”这不合理啊。
聂柏昶捏着包袱的手一紧,垂下眼,“你放心,他明日一大早,就会离开。”还是迫不及待厌恶他至极的离开。
田倚林诧异,张嘴想问什么,可看聂柏昶冷静的模样,到底没问出声。
焦昀从两人离开就累得趴在床榻上,这会儿歇下来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疼。
听到开门声也只是偏头看了眼,又重新把脑袋转回来,不搭理他。
虽然不气了,可小惩以戒还是有必要的。
聂柏昶关好门,把包袱轻轻放在一旁,走到床榻前,看他不舒服的模样,弯下,凑近些,温热的呼吸拂在焦昀的脖颈,“累着了?”
焦昀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偏头睨他一眼,“你说呢?我觉得自己这身板都快散架了。”
聂柏昶在一旁坐下,修长的手指突然落在他后背上:“我帮你捏捏?”
焦昀挑眉:这么好?
不过他也的确累得很,胡乱点了下头,闭上眼,就感觉聂柏昶的手放在他的肩膀帮他松懈筋骨。
焦昀觉得肩膀的骨头松快不少,只是按着按着,他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对方的双手从肩膀往下……
焦昀吓了一跳,精神了,猛地转过头:“你嘛呢?”
聂柏昶见好就收:“不是说累到了?帮你都捏一下。”
焦昀差点没忍住一张脸都红了,他迅速站起身,装作去喝水,“不用了。”
等灌了一大杯水,回头才听到聂柏昶应了声,垂着眼却不知在想什么。
焦昀想到聂柏昶的心思,又心软了,走过去,“好了,我不气你了,等到了京城我自然有办法护你。”
聂柏昶应了,只是想到晚上自己要做的让他厌恶自己自行离开的事,这时焦昀的温柔却像是一把锥子,狠狠刺入他的心口,疼痛不已。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包括永远不让他知晓自己的感情。
可如今为了逼他离开,他却要亲自说出口,让他彻底厌弃了他。
焦昀这段时间累坏了,接下来除了吃了顿晚饭,其余时间都在睡。
聂柏昶负责把吃食都端到房间,他晚上这一觉直接睡到半夜。
聂柏昶一直无声无息躺在他身边,睁着眼在等,从天亮等到天黑,最后等到夜深人静,终于感觉到身边动了动,深吸一口气,随即原本平稳缓慢的呼吸开始变得不稳快一些。
聂柏昶攥紧拳头,他知道焦昀这是醒了。
即使早就想好,可真的到了这一刻,聂柏昶还是无法想象等下焦昀会怎么看待他,会用怎么样的眼神看待他这个断袖,惦记他这个情同手足的兄弟。
聂柏昶一狠心,咬牙翻身突然撑在焦昀身体上方。
焦昀迷迷糊糊醒来时,意识刚清醒,就要睁开眼,就感觉突然身边人一动。
焦昀原本要睁眼的动作一顿,想起来自己这会儿追上了聂柏昶,他身边躺着的正是聂小柏。
这会儿这么静这么黑是半夜吧?
有前车之鉴,焦昀心下一跳,聂柏昶不是……又想偷亲吧?
聂柏昶的确是打算偷亲,还是装作不知他已经醒来,到时候“被发现”后摊开来说,让焦昀厌恶之下觉得难以忍受自行离开。
焦昀闭着眼,想着聂小柏这么怂顶多跟上次一样亲下眼睛,算了,大晚上不睡觉还猫着,这么辛苦,赶紧亲完赶紧睡觉。
结果,这次……对方却是落在他唇上。
焦昀:……这特么出息了啊!都敢一步到位了!
可……你这让我醒还是不醒?!
聂柏昶视死如归亲了下去,就在他等着焦昀震惊愤怒推开他的时候,结果,身下的人纹丝未动,甚至下一刻呼吸……又变得绵长而又平稳,装睡起来。
聂柏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