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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还没过,易云春跑了来。
彼时易云卿正在书房写信,闻知他来意笔锋不自滑了下。盯着干净信纸上那抹不协调的浓笔,易云卿很淡定的继续写下去。写完吹了吹墨痕,抬头看局促不安的云春:“三叔在给你说亲?”
点头:“爹说的亲事是镇上富商的女儿,姓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来都是这般。你来找我做什么?”端过旁边的茶杯,慢悠悠用杯盖拨了拨飘浮的茶叶,抬眼见易云春不作声,道:“不喜欢那女子?”
“……!”
“有喜欢的人了?”
“……!!”
“是去年打猎在山上碰到的那位?”
“……!!!”
“你已经跟三叔说了,但是不同意吧?”
“……!!!!”云春脸上的表情已经全部告诉了答案。其实几个兄弟姐妹最怕易云卿的就是他这种不动声色便能把你心底的话给挖出来,挖出来后任意把玩揉捏,连反抗的余地都不留。
易云卿笑下,放下喝了一半的茶:“这事我帮不了你。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去镇上把你爹要你娶的那女子家的背景查清楚,特别需要注意对方是不是有官家亲戚,尔后去找爷爷,道明你真正想娶的是谁说,爷爷便自会定夺。”
易云春还在迟疑,他是怕老太爷怪责。
“男子汉大丈夫连心里的话都不敢说出来,何谈担当责任?就算爷爷要骂你那也是在说了之后,说都没说就先胆怯了,那你干脆回去等着你爹让你娶的女子上门!”
“大哥……”
易云卿摆手:“走吧。我言尽于此,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冬阳正端了点心来,结果看易云春魂不守舍的走了,不即狐疑:“六少爷这是怎么了?”
“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可三叔不同意让他娶镇上一商户家的女儿。来找我想办法,我让他去找爷爷。”伸手捏了块点心吃了,嗯,有点甜了。
“老太爷会同意?”
易云卿笑的意义不明:“这事看天意吧。对了,明天我要去县城会留上几天,如果三叔三婶来了…你躲着点吧,我娘会应服。”
易云卿去了县城,所以易云春婚事的后继发展并没有掺合,不过事情与他料想的差不多。
老太爷一听镇上那家有官家亲戚立时就犹豫了,易云春一说他想娶的那名女子是隔壁村的大姓,虽然女子本家是苦了些,可顶不住对方是村子里的大姓人人都沾亲带故的。原本老太爷就对易云淑嫁了王家的事有意见,现一听易云春喜欢的女子是个地道的本地人且是大姓,立马把大老爷庶四爷喊了来,硬压着庶三爷应了。
不说庶三爷如何反抗如何气的老太爷吐血,如何跟嫡房四房撕破脸皮,最后的结果是,易云春在老太爷的主持下娶了那名女子。婚事老太爷主持越过了三房让老夫人主办,虽然仓促但很是隆重风光。
庶三爷庶三娘暗地里气的吐血恨的牙痒,在同月,王家媳妇易云淑传来怀孕的喜讯。也是在同月,王家主持了分家。
分家是王家内部事情,所以怎么分如何分的村子里消息也不多,只易云淑在分家前来过嫡房一趟,跟余氏关在房里说了老半天。
这些杂事冬阳管的少,只一心照顾一家子。易云卿则与去年的闲置不同,三天两头往县城跑,忙个不停。春拨忙完,易云卿已然数天不见人影。好不易回来,却做了个让一家子都提心吊胆的决定。
“爹娘,我要去参军。”
余氏当场反对:“不行!战场不是儿戏,我不想落的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老爷也很是惊讶,劝道:“卿儿,我知道你心中有报复。可文人不同武人,你从小娇生惯养,怎么吃的了军队里那苦?再则战场上凭的是真功夫真刀子,你又不会功夫,就算侥幸得了个战功你没有背景恐怕也会被上头的人夺了功勋。”
“爹,既然决定参军那我必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人夺了我的功勋。我不是绣花枕头,就算上了战场也不定是挨打的份,再则我还有百步穿杨的箭术,有这些足够我在战军上立足了。”而且他要做的不是上阵杀敌的将军,而是在后运筹帷幄的谋臣!
余氏还是不肯。
易云卿也知道他不可能凭一嘴之力说服担心他胜过任何的余氏,也说服不了大老爷,他要说服的是老太爷跟老夫人!
老太爷与老夫人被请了来,屋内余氏在哭,大老爷一个劲的叹气,易云卿看屋内四老,道:“今上,不好了。”
老太爷眉头狠狠一跳,抬手让其先停口,对冬阳道:“冬阳,你去门口守着,这个院子不要让人靠近!”
冬阳依言关了门,守在门口。因门内说话声音特意压低过所以他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这时候他也没心意想听,耳内只环绕着易云卿那句话‘我要参军’。
房门关了一上午才再次打开,余氏已经哭晕了过去,大老爷搂着哭晕过去的余氏也是双眼含泪,有悔恨、有欣慰、也有痛苦、还有不舍。
冬阳知道,结果出来了。而这个结果……偏开视线,对易云卿投来的视线视而不见。
易云卿心里一突,伸手想象往常一样握冬阳的手。
冬阳转手不着痕迹挣开:“我去准备午饭。”
“冬阳……”易云卿嘴里闪过苦涩。
老夫人看在眼里,心内微微叹气。
六神无主的做了顿午饭,冬阳没胃口随便吃了些,一下午易云卿心慌的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沉默的在身后跟进跟出。
晚间回房,冬阳沉默的开始收拾衣服。
“冬阳……”
“大少爷准备什么时候走?”冬阳问。
“我……”易云卿张了张嘴,随便哑然:“一个月后,随威武军往北边边境,迎面塔塔儿人。”
“是鞑靼人?”
点头:“是鞑靼人。三十年前签定的和平合约大概已经名存实亡了,北边境的鞑靼人数次抢夺我大安子民辛苦劳作的成果还伪装成游民数次挑衅。今上龙体欠安,东宫太子自领请命北上与鞑靼协商新和平合约。”说是商谈和平合约,但是谁都知道这商谈肯定会谈崩,打仗是迟早的事。
“皇上龙体欠安,太子现在离开京城?”
“太子是位明主,更是位雄主。离开京城的确是被人算计,可太子也是将计就计。”太子在今上龙体欠安时离京的确是有违常理,但太子这么做也是想通过离京试探各王爷皇嗣,也是对京中功勋世家的一次摸底。不得不说,这是次冒险,非常大的冒险。“在继承皇位之前,太子有内外两场仗要打。外,便是这鞑靼;内,就是不安份的王爷跟他们身后的功勋世家。这两场仗,难!非常难!而就是在这难的时候,我去投诚才显得更有意义,太子也才会赦免易家罪责。”见冬阳还是一脸担心,握了他手道:“太子伴读常东来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次他也会跟太子一起北征。”在易二叔的压制下,易云卿不即制下了一份不错的产业,还结识了两个家事显赫莫逆之交。一个便是这常东来,是以武封候的威武候的世子;第二个是明德山庄的少庄主,明德山庄虽然不问官场事物,但胜在消息灵通。易云卿在这小山村还能收到各方详细消息,这少庄主功不可没。这两条关系在易家落罪时作用不大,所以他事先给了书信让其不动,免的牵连。
“冬阳。我不甘心。在这里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可是我不甘心在这山村里碌碌无为一辈子。我想一展我心中报复,一展我二十多年来所学,这样才能对得起我不管苦夏还是苦寒在书房所学。”不鸣则已,一鸣则冲天,这才是他隐忍的目地。随即苦笑:“易家流放罪责压身,经商很容易引来一些窥伺,稍弄一些手段都能压易家一头,所以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这是易家唯一的出头之路。”
冬阳看眼前的人:“大少爷。我知,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