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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根本不用她扶,他自有适应困境的方式。这房子有多大,每个隔断之间、每样家具摆设之间的距离他都一步一步丈量过来,来来回回走上几遍之后就记录在脑海,嘉苑也是一样。
有的事看起来很难,但只要有决心,就会比想象的要容易一点。
他眼睛的创伤从五年前的车祸开始就有了,日益恶化,尤其是这两年,他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成需要同情的残疾人,所以逼着自己不要软弱,逼着自己去适应,用最快的时间克服人在无边黑暗里本能的恐惧。
每次在他最无助,甚至自暴自弃的时候,乔叶都给了他初始的信心,是他重新振作的源动力。然后呢?为什么她就渐行渐远,直至突然在他的生活中消失?
他在她身上找不到安全感,一点也找不到。尤其是她喝得酩酊大醉,这么晚才从外面回来。
“你上哪儿去了?”他语气不善,把她甩进沙发里。
她抓牢他的衣袖不放,重重往下一拉,把他也给拉得跌在她身上。
“……嗯,出去喝酒了呀!师兄……以前带我去的酒吧,很好的……你没去过……”她露出醺然笑意,不设防似的,什么都敢说。
贺维庭咬了咬牙,手肘撑起身体生怕压坏她,“是吗?难怪乐不思蜀,那还到这里来干什么?你还记得这是哪儿?”
乔叶眯着眼睛看头顶美轮美奂的灯饰,仿佛被人强拉着起舞旋转,晕乎乎的却还是很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的家啊……我跟你的家,为什么不能回来?”
她早就看透了,这世界上真正能容得下一个乔叶的地方真的不多,所以她牢牢记着,即使是喝醉了也不会忘记。
贺维庭听到家这个字眼的时候心脏漏跳了两拍,旋即却冷笑道:“随便什么人,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随便进出的那还是家么?你还知道这是家不是旅馆?”
她说过回嘉苑却爽约,他就到这里来等她,毕竟离医院更近,也许她累得熬不住的时候会想到这里来休息,谁知她来倒是来了,却是喝醉被容昭给送回来的。
乔叶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微微偏着脑袋像是在揣度他脸上的表情,“你……是在吃醋吗?师兄送我……送我回来,你不高兴了?”
贺维庭的脸绷得紧紧的,没错,他是在吃醋,嫉妒他的女人借酒浇愁却是由别的男人送回来。
她跟容昭到底怎么回事呢?明明以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每次他们在一起都有种难以言表的默契。让他心里像有针在扎似的难受。
“我没吃醋,你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反正我现在看不见了,眼不见为净。”
他翻身从沙发上下来,或许眼下他也需要一杯酒让自己冷静一下。
乔叶仍拽着他的衣服,像是挽留,又像只是借力想要坐起来,反正力道还是出奇的大,只听嗤啦一声响,还有纽扣崩坏落到地上的声音,他的上衣从襟口往下被扯得大开。
贺维庭只觉得胸口猛的一阵凉,两个人都顿了一下,他使劲回身想要摆脱她,没想到她的手像长在他身上了一样,干脆拉得他大半件衣服都离了身,露出一侧的肩膀来。
他气得够呛,“乔叶,你……”
话没说完,乔叶却咯咯笑起来,不是刚才在门口拽着他那种迷迷蒙蒙自说自话的傻笑,而是真的觉得眼前发生的事很好笑,毫无负担。
贺维庭反正是看不到自己的窘迫,拉拢衣服,没好气地吼她:“有什么好笑的?看看你自己,疯疯癫癫,像什么样……”
乔叶却坐起来,揪住他的衣襟往两边拉,滚烫的唇已经印上他的锁骨,喃喃地说着,“……是啊,我疯了,你是傻瓜,我们正好一对……”
她的唇带着可以灼伤人的温度,在他微凉的皮肤上一啜,贺维庭倒吸了一口气,本能地往后避,却被她更紧地抱住,吻变成了咬。
“……乔叶!”他试着推开她,想说他对一个醉醺醺的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脑子里是这么想的,手上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尤其是她的攻势还在继续,还在往下……
她碰到他胸口某一簇红缨的时候,他闷哼了一声,终于屏足了劲儿将她拉开,俯身寻到她的唇猛烈地回击。
她唇舌间有酒的烈和醇,刚才有那么一瞬他想找酒来让自己冷静,这一刻才发觉已经不需要舍近求远了。
他捧着她的脸,舌与她的交缠,如火如荼,还唯恐不够。他看不见她的表情,眼睛彻底失去光明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跟她这样亲昵,他甚至无法确定这样够不够好,他还能不能给她全部完整的自己。
她被他压在沙发上,屈服于两人身高和力量的悬殊,看起来像是弱势的一方。然而不过是一个吻,不过是男人女人间都会有的亘古纠缠,刚才那些深深的嫉妒、骄傲、焦虑、担忧和冷淡就全都化归无形。
在她面前,他总觉得深深的无力,甚至可悲。
他吻得她喘不上气,撩开她的头发咬她耳朵的时候压低了声音道:“今晚的……是惩罚!”
她妖娆地笑笑,还是毫不犹豫地缠上来,这样的软媚主动就跟刚才那个开怀的笑声一样,暌违多年,却又是他最最求而不得的。
他不知这样算是挑衅还是如他所愿,喝醉的小猫自己疯得很厉害,他仍始终小心翼翼,柔情与克制一路保驾护航,那所谓的惩罚更像是在惩罚他自己。
她在笑,有点调皮,“不能再快一点?”
他顿了顿,咬牙道:“都说了是惩罚,快慢你都给我受着!”
其实很好的,她就是喜欢逗他,看他脸上那些生动的表情,失明却依然光彩未泯的眼睛,一遍一遍的确定她爱他,爱得再深再多也不为过。
她的手臂圈紧他的颈,把他无限地拉向自己,声音微微颤抖地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贺维庭此时像在黑暗中高速奔跑的人,听得到自己的喘息,汗水蜿蜒而下,荷尔蒙催生的高热体温,在身体的挞伐中将他推往至高的点,他甚至在黑雾中看到了不远处的光亮。所以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以为是在极度愉悦中出现了幻觉,或者根本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你说什么?”他悬在她的上方,没有动,怕动静大一点,哪怕是呼吸粗重些都会把眼前的一切吹散。
乔叶看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却分辨不出他是由衷的喜悦还是其他的什么。她想她还是醉了,醉得离谱,最自私的、最难以实现的愿望到了嘴边,竟然真的就这样说出来了,还指望他能高兴,立马就能附和她,像所有期待成为父母的情侣一样。
“没有……我说胡话嘛,你听错了……”
她只是觉得不公平哪,为什么像她的母亲和父亲那样的人都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她跟贺维庭……早已看透彼此的心意深深爱着,那么喜欢小孩子,却没有资格作妈妈和爸爸?
她连给他一个承诺都那么奢侈。
然而下一秒她却像被卷入飓风中心一样,激/狂的爱恋狂风骤雨般迎面袭来,她受不了似的咬紧了下唇,很快又被他的吻给撬开。
她真的快要窒息了,才听到他喘息着,热烈地要求道:“再说一次……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她却没有办法再说,就算有酒的作用,孤勇也只有那么一次罢了。她眼底漫上泪来,只能撑起身去吻他,像他刚才吻她那样,投诸全部的自己。
“……我爱你,维庭,我爱你。”最后的最后,她只能说出这样一句不算承诺的承诺。
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再发生什么事,贺维庭,你只要记住我是真的爱你,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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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乔叶的手机响个不停,她正在浴室里洗澡,花洒的水声太大,她根本没有听到。
“你的电话,要不要接?”
贺维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淋浴室的玻璃门外,手里握着她的手机。
乔叶关了水,本能地抱手掩住身前,“你怎么进来了?”
他唇畔挂上揶揄的笑,“有什么好遮的,我又看不见。昨晚那么主动的时候怎么想不起害羞?”
他简直像眼睛复明又能像看见了似的,乔叶脸上发烧,开门伸手拿手机,“我是怕你摔倒,浴室里太滑了……”
他把手机递给她,顺势拉住她的手将她从玻璃房里拽出来,拿过旁边架子上的浴巾将她包好,“小心着凉。”
他是她的病人,可如今却是他照应她更多。他不像是有残缺的人,他比过去坚强百倍,因为他是贺维庭。
手机铃声不依不饶,乔叶靠在他的怀里,深深呼吸,却不敢不接。
因为电话是隆廷医院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