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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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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奇,王子腾心里又慌又急又是怒的,偏偏给王子胜这么轻轻一拍温声一劝,软得只能靠着椅背抢撑的腰腿都有了劲儿了,给皇帝一出又一出的事儿打击得浑浑噩噩的脑袋也清明了不少,再看那婆子,细细一想,可不就是史氏院中洒扫的婆子之一?也忘了是姓全还是姓权,似乎还是洒扫婆子的头子……

    再一想,这老婆子先是不好后是大喜,史氏的月份说起来……

    可不就是这几天?收生嬷嬷都请了四个在家里头坐镇,保和堂里头擅长妇产的医生也请了一个在家里头常驻着,就是齐太医也天天抽空过来看的……

    这难道是……

    王子腾对史氏这胎很是期待,不说想着一举得男,好歹这胎是七灾八难里头保下来的,又恰好他守孝在家,每日里除了读书骑射写佛经,也就是去史氏那儿稀罕稀罕闺女和这未出生的娃娃,那心底里的期待免不得比鸾姐儿那时候更甚。他这阵子几乎除了给老祖母写佛经,骑射都不练了,整日里不是对着史氏的肚子读书就是对着他还没出生的娃娃讲古,就是十五那天去家庙里头上香,也是匆匆去匆匆回,恰好和午后才去找王子胜仁哥儿的皇帝父子错开去……

    可谁想,方才还好好的,这忽然之间,就发动了呢?

    而且,那婆子喊得乱糟糟的,到底是大喜了,还是不好了?

    王子腾和史家算是世交,不过和史氏嘛,因着男女有别故,印象里头除了那个没留头的胖女娃,也就是后来揭开盖头之后的样子了!不过少年夫妻,史氏又先后为他祖父祖母侍疾守孝,尤其在老太太那一年多里头,史氏算得上极为周到的,这胎又是因为史氏太过周到用心才险些没了的,王子腾待史氏的情分自然不同。现在虽是齐太医信誓坦坦说是稳当了,到底之前那胎儿不稳还很可能伤了史氏身子的印象太深刻,王子腾又是刚刚才大惊大悔暗怒过的,再来这么一下,少不得那才有了些劲儿的腰腿又软了下去。偏他这回不是因为皇帝太子失态,少不得也就顾不上掩饰,起也起得急,摔也摔得狠,原都起身迈开一步去了,再给这么一踉跄后退,跌倒到椅子里头的声音可真心不小,皇帝看过来了,太子看过来了,腿软得要互相护持才站得稳的张史两个原正相视苦笑,此时也看过来了,原本和皇帝互相蹭脸卖萌讨好得正欢快的仁哥儿更是直接伸出胖爪子,一把推开皇帝的龙脸,一手拉开皇帝护住他的龙爪,自己捉住皇帝那身藏青色常服,三两下爬了下来,可别说,这只猴子虽然胖,却灵活得很,更难得是孝心十足,几步跑过去,拉起王子腾的手,一连声的“大伯这是怎么啦?”又是一叠声的“爹爹快给看看”,急得不一会子,大脑门上头就是满满的汗珠儿。

    倒是王子胜稳得住,放开了托着下巴的手,拉着王子腾站了起来,声音依然不疾不徐的:“没什么,你大伯娘要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了,你大伯父这是高兴傻了。”

    说着,扶着王子腾就往外头去,也不管皇帝太子两尊大佛。倒是仁哥儿,这对老丈人到底是比对亲家的地道,尤其是当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儿就站在他老丈人身边的时候,仁哥儿虽辛苦举着爪子托着王子腾另一边的胳膊,也一路跟着他爹急匆匆往外头去,却没忘记交代一声:“小七哥哥和穆伯伯,你们先坐会儿,用些点心,我去看了弟弟妹妹就回来。”临出院门还特特强调一句:“小七哥哥你可千万等我,我今儿找你有要紧事儿呢!”

    ――于是皇帝看着儿子的眼神,虽极力隐晦,但看在太子眼中,还是□□裸的各种羡慕嫉妒恨啊!

    ――可羡慕嫉妒恨又有啥用?我们竹马竹马两小无猜,你这比王叔父大了一轮又没缘法的,就到一边儿哭去吧!

    ――太子眼中隐藏的得意,看在皇帝眼中也是□□裸的啊!

    于是虽然没哭却果然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皇帝,又开始狂飙杀气低气压。

    飙得史鼎这个战场上头几乎给天收了去的大老爷们都险些儿飙泪了有木有!

    嫡嫡亲的妹子就在隔壁生娃,虽说做兄长的不好进产房,真遇上有事儿顾不上的也有,可现在他明明就得了闲,可不过是休沐日里头恰好给上司遇上一回,怎么就接连受惊不说,还连去隔壁守守妹子都不好说出口了呢?

    太苦逼了!

    据说妹子生鸾姐儿时就很艰难,多亏了家里头那个陪着,又有原来王家老太太还在,方才熬了过来,可现在老太太没了,自家那个又因为儿子病了无暇□□,妹子那儿……

    史鼎果断坐立不安了。

    却不想皇帝体贴得很,太子都吩咐了煮茶说要用些点心了,那边皇帝却忽然开口:“既然来了,就都看看去。”又吩咐一声儿:“去将齐太医陈太医都请来。”

    虽没人应声,算不上燕王潜邸中人、但在北疆随之征战数年,对燕王手下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卫也算有些了解的史鼎,在松了口气之余简直感激涕零了!

    燕王果然是燕王,就是九五称朕俯瞰众生,也还是那个体贴下属的燕王!齐太医家学渊源,又是先帝腹心,到了当今也依然备受敬重,一般人轻易请不动他;陈太医更是宫里头专司妇产的好手,这两位一来,妹子外甥几乎就算保住了。

    皇帝到底是皇帝,太子到底也还是太子。

    张舅爷张久在心中喟叹一声,越发佩服帝皇手段,果真是恩威并重,深不可测。

    太子却只是暗暗撇了撇嘴,还不就是为了多看一会子美人儿王叔父嘛!

    不管怎么说,皇帝说要过去看看,太子心下再腹诽,也只得跟着,反正他也稀罕仁哥儿,又有煮茶动作迅速,不等他们走出院门已经送了一篮子点心跟上来,太子也乐得去给仁哥儿送早膳去。

    毕竟太子可不是比仁哥儿白长那些个头的,这女人生孩子,怎么可能像仁哥儿说的那般去去就来?小家伙又是个最孝顺不过的,王子腾不中用成那样,只怕他少不得要在那儿陪着,且多半顾不上自己还饿着肚子,王叔父嘛,也不一定能细心注意到这些,还是自己想在前头的好。

    因做此想,太子脚步迈得倒也爽快,又有史鼎张久带着,皇帝又格外体谅:“反正今儿也是从侧门进来的,又何必讲究?”

    一句话,直接从角门进私巷、再从私巷过角门,缩短了好些路程,不一会儿,就到了史氏正院外头。

    还没过垂花门,里头的惨叫声就将几个大男人吓了一跳,这女人生孩子,原来这么恐怖?

    说起来,史氏的福分还真不是一般儿的大,这几个男人,包括皇帝太子,包括她丈夫亲哥亲小叔,满打满算的,也就是张久还算在长子出生那会儿赶上个尾声,其他几个,谁也没正经守着女人生娃儿过:皇后生太子时,皇帝还是燕王,正被北蛮大军困在草原上头九死一生,待得险中得胜归来时,太子都满月了,先帝接人的圣旨都下来了,不过是给他看了一眼就护送进京了;鸾姐儿出生时,王子腾在家庙里头给先老伯爷上香,一来一回大半天,也都生下来了;王子胜更不必说,原身的魂魄正在里头出生呢,他哪里知道仁哥儿出生那会子是怎样的光景?史鼎也是倒霉催的,家里头儿子女儿三个娃娃,哪个出生他也没赶得上,连满月酒都没赶上一回……

    现在这么一群人,上至仙人预备役,下有人家帝皇尊,就守着她一个人生孩子,史氏这福气可不是大得很?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福气太大压不住,这都起码两刻钟了,产房里头依然惨叫声不断,王子腾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都靠了王子胜的扶持支撑才算没软倒下去,史鼎的脸色比他不虞多让,不过是刚刚和张久互相护持掩饰失态弄出点子经验,此时方没失态。

    就是皇帝、太子,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仁哥儿也吓得不轻,原本努力往上伸、好撑住王子腾一侧手肘的手,不知何时垂下来了都没发现,只直愣愣看着那声声惨叫的来源之处,王子胜倒是淡定得很,不过此时见了仁哥儿吓到,不禁也有些皱眉。

    皇帝和太子的心思到底不在史氏身上,王子胜一皱眉,皇帝立刻就发现了;皇帝一动,顺着他的眼光发现王子胜、在顺着王子胜的眼光发现仁哥儿吓到的太子,也顾不上自己的心事,赶紧过去握住小家伙的胖爪子,果然,肉呼呼的掌心都是汗,一贯暖烘烘的温度也下降了好几个台阶,不说寒冷如冰,也凉得不该是仁哥儿这样的胖娃娃在这七月里头该有的温度,当下就把太子心疼得不行,连带看王子胜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埋怨:你们兄友弟恭是你们的事,又何必带上仁哥儿?再是如何孝顺懂事,也不过是个小娃娃,平白吓坏了可怎么好?

    太子极善隐忍,却其实不是个爱隐忍的性子,其他众人的注意力皆不在这儿,他也就不掩饰,眼神里头的埋怨明晃晃的,看得王子胜抿了抿唇,看得皇帝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你当仁哥儿是个小女娃啊?这点子事都经不了?”浑忘了刚刚九五至尊又见惯尸山血海的他,也吓得手心微有冷汗。

    太子也顾不上和皇帝分说,拉着小东西的胖爪子暖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喊过煮茶,亲自开了食篮取出点心,送到仁哥儿唇边:“早前让你吃不肯吃,说是要等叔父;结果叔父都给喂下一碗饭了,你还傻乎乎饿着……”太子话语里少不得还是带出几分埋怨,惹得皇帝又瞪过去好几眼,可太子这下连头都不太,也不管他射过来多少眼刀,只一心操心仁哥儿:这么傻气一娃儿,万一里头那个真得了男丁生了什么心思,他哪里知道防范?就是那个没那儿子命,两府一心一意护着他这根独苗苗,可在家里头还好,出了外头,万一一错眼……只怕给卖了都帮人数钱呢!

    太子里里外外堂弟表弟亲弟弟,其实都当了数十回哥哥了,可这被动当哥哥和自己心甘情愿当哥哥的果然不一样,在仁哥儿这个其实没血缘关系的弟弟身上,他才算第一次认识到,当哥哥是多么操心的一回事儿。

    尤其是当一个傻弟弟的哥哥。

    看着虎头虎脑,还以为是只小老虎,结果是只空有点子力气的小傻猫儿,真是错一眼都怕他被什么不长眼的野兽叼走生吞活剥了,这心啊,比独个儿在宫里头混都操得狠了!

    太子悠悠叹了口气,一脸愁容。

    皇帝瞪着儿子运了半天气,不想这小混蛋脸上表情除了给仁哥儿的心疼,都没半点变化,好容易换了个表情,照样还是因为仁哥儿的――若不是还要保持子胜眼里的好父亲同盟形象,皇帝差点就要不管也许会造成太子储君之位不稳一类的流言,直接将这小混蛋捉过来按膝盖上赏一顿儿龙爪红烧臀尖儿了!

    可惜竟不能。

    皇帝收回了瞪视的眼神,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威严,只有心里头的小人各种咬牙切齿,明着担忧实则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朕还连子胜的手都没牵上呢!那小混蛋倒好,都当着两家家长的面上演十八摸了!真真是,可恶至极!

    皇帝板着脸,心中小剧场各种丰富欢脱,惹得王子胜都看了太子好几眼,确认穆小七虽说老爱彰显存在感、刷小家伙注意力什么的讨厌了点,不过还真没啥杂念,果然还是,疑邻偷斧了么?这凡人帝君,不只身子比一般凡人强悍,就连这想象力……一般修行人都比不上他!

    王子胜好笑地摇了摇头,皇帝却只看到子胜美人看着他笑了,不由龙心大悦,龙行虎步却未免急切了点地凑过去:“阿胜想起什么这么欢喜?可是应了朕……这个秋天陪我一道儿去上林狩猎?”

    上林苑是帝皇狩猎之处,但宗室勋贵,有那面子得了帝皇特许的,也尽可入内,皇帝邀了王子胜好几次,原打着在美人面前大展威风的念头,后来见识了王子胜的身手,越发心痒难耐,可惜就是昨儿他盛怒之下都没忘记又温声邀请一回,王子胜却始终拒绝,不肯给他丝毫见识他马上英姿的机会。

    此时也不例外,王子胜脸上虽带了笑,嘴里却还是没丝毫软化,让皇帝少不得又失望一回。好在接下来皇帝又舍了脸皮,亲手取了糙米饼给他吃,他这下倒没再拂了皇帝的面子,对于皇帝将剩下的小半块饼自己吃了的行为,也只是看着,甚至连眼底那点笑意都没散去,方让皇帝心情大好,也不计较王子腾刚才竟敢当着他的面占子胜美人的便宜,也给各种得瑟各种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太子少找两样事儿做。

    如此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眼看着都午时了,产房里头的叫声都虚弱得让王子腾史鼎几度开口请太医入内,可里头的收生嬷嬷却总是说胎位还正、太太还好,就连史氏的奶嬷嬷都出来说实在还用不着,可孩子就是生不下来,王子腾史鼎两个急得将院子里头的青砖都险些儿跺裂了,张氏里里外外的忙活,脸色也渐渐不好,好在就在王子腾终于忍不住要扶着齐太医闯产房的时候,产房里头终于传出一声婴啼,然后是收生嬷嬷一声儿“母女平安”的报喜,才算免了一桩乱事。

    此时王子腾也顾不上听得那声“女”时的那点子遗憾,一叠声催促丫鬟婆子们收拾好血房,又腆着脸求两位太医,好歹给史氏把把脉,若是万一伤了身子也好及时发现及时调养,至于小丫头倒暂时没想起来,倒是张氏稀罕侄女儿,补了一句,史鼎其实也才想起来,却不妨碍他瞪妹婿几眼:“敢亏待我外甥女,我拳头可不认人!”

    王子腾苦笑,他膝下只得鸾姐儿一个数年,现在得了个史氏亲生的闺女,他哪舍得嫌弃?不过是更担忧闺女他娘,才一时疏忽罢了。

    史鼎略一想其实也明白了,暗喜妹妹终身有靠,不过他自己也有两个女儿,对外甥女到底不如外甥那般期待,里头妹妹的状况又还未知,因此不过看了襁褓里头红皱皱的小娃娃一眼就罢了。

    好在小娃娃也还是有人稀罕的,王子胜想着凡人脆弱,让嬷嬷将小孩抱进旁边一间耳房里头去,因里头的魂魄特殊,仁哥儿却是一眼就觉得亲近,少不得也跟进去了,然后王子胜太子皇帝张久等,呼啦啦进去一串儿人围观,直到小孩排出胎粪可以吃奶了,众人方才出来。

    皇帝第一次看到新生的婴孩,本就新鲜,又是他亲自守着生下来的,又是他心里头放着的子胜嫡嫡亲的侄女儿,一时之间兴致大发,就着仁哥儿的名字给起了个“弊郑笥窒肫鹋6愣裁吹牟惶刑偎蹬业拿忠膊缓梅旁谧毂吒怂嬉饨校伤鬃愿邮ぶ杜〉拿植蝗萌私杏止挚上y模指チ诵∽痔┌玻〕な倏堤7持逼桨仓狻

    于是王子腾守了妻子不到一刻钟,不过确认了她无事就过来看女儿待贵客,却惊闻他等了五年才等到的新闺女,大名小字都给抢先取了,偏偏取名字的那个人他还驳不得,只得叹息一声“熙凤”这个好名字用不上,便转而安慰自己说是闺女儿的造化,可那写满了男女名字好几个的纸张却仍不舍得丢弃――到底是花了大半年想出来的名字,以后的儿女也说不得能用的,丢弃做啥呢?

    王子腾此时实想不到,熙凤这个名字,最终还是用上了。

    在好几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