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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林深不知处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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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下,再过莹山。仅仅只隔了三月,李银莲还是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红树林依旧,可由着红莲仙子的逝去,红魔散去,昔日的莲池亭台也成腐朽。那曾弥漫着诡异血*腥的十亩荷塘,已变成了泛着恶臭的沼泽。蔓芜的黑色杂草怪藤遍布,偶尔露*出深黑色的泥土,带着猩猩暗红,如同从地狱里探出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肆意而邪*恶。如果再向下翻出一尺,便可寻到森森白骨,纤细洁白,正是三月前还为红莲仙子妖术禁*锢的女子们。

    林英没有再此地停留,他许是知道什么,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李银莲迅速离开,只奔向山脚的天下无花城。李银莲骑马在后,望着前面那个墨衣翻飞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许的沉重。那个在阳光下舞剑的男子、那个像太阳般散发着温暖的哥*哥,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么沉重如山的背影?

    李银莲摇摇头,或许是这腐烂恶臭的沼泽附上的幻影吧。哥*哥,还是哥*哥啊。

    七月正值盛夏,炎炎夏日透着浓郁葱青的树冠,在宽敞平*滑的大街上留下点点金斑。可就算如此,李银莲还是感觉到了与夏日阳光格格不入的一种衰落的气氛。虽然街道上绿荫繁华如盖、虽然两旁房屋店铺繁复热闹的招牌、虽然弄堂里还有着熙熙攘攘的集市,但比起四月那时的满城白幡,还是感觉少了什么。

    即使不再哀伤,却没了以往的精气。即使繁华鲜艳,却是没有神彩。

    整座天下无花城,似乎少了什么、被夺去了什么,即使在这炎炎金色的夏日,也有了万物衰落的预兆。

    李银莲带着这样的疑惑,进了花家。开门的不再是那位深厚功*力的老人,一路向牡丹殿,李银莲也终于擦觉出少了什么。

    花!原来无处不在的娇*艳鲜花,却全都枯败了。这个号称“藏尽天下再无花”的天下无花城,却是没有了一朵鲜花。昔日骄傲盛放的花朵,全都奄奄一息的失去了往日的神彩、香气。牡丹、海棠、水仙、玫瑰,甚至是夏日最应盛开的荷花,全都低垂了脑袋、闭合了笑脸,连叶子也衰败枯萎。

    “这是怎么回事?”李银莲在牡丹殿中问道。

    对面坐着的正是花落与花无祭。花落掩面饮茶,花无祭起身拱手答道:“鄙城,天香十三玉花精,已被盗。”

    短短三个词句,组成断断续续的句子。其中深沉的绝望翻覆,足以把人从椅子上惊跳起来。

    李银莲霍然站起,手指死死按住桌面:“玉花精?天香十三!不是说‘石在城在,石毁城必亡’吗,那……”

    话未说完,就被手指紧紧挡回了喉*咙。李银莲掩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去看花无祭垂下的脸上蔓延开来的阴影。

    “只有玉花精被盗,其他十二颗还在原位。并且城中只是花草渐枯,并未有山裂地陷,所以可以断定玉花精还是完好。”说话的是花落,语气冷静,近似冷漠。

    “可是大姐,玉花精就算现在完整,可又能撑到几时,那可是……”

    “所以我派已龙叔前往中原,利*用花念打听寻找。”花落并未等弟*弟说完,直接插话道:“至于无祭,你就随莲妹妹一同南下,去南寨寻找能搜索玉花精气息的方法。玉花精乃玉花精灵所化,南寨人精解花语虫意,定有方法。”

    “而我,就在天下无花城守着,直到小妹回来。”

    “二小*姐不在城中?”李银莲疑惑。

    “自从上前前往蝴蝶谷后,二姐便不曾回来,谁知道她又去那里疯玩了。”花无祭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烦。

    李银莲无奈,早知二小*姐花溅爱玩,却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刻也不知踪影。而且看花无祭的神色,这样的事也不是偶然。

    “所以,无祭公子随我们南下去南寨,那我们也去南寨吗?”李银莲问,却迟迟等不到回答。侧目看去,却见一旁坐着的林英双目紧锁,面色铁青,有豆大的汗水渗出滴下,落在墨色衣衫上浸染朵朵墨梅。

    “哥!”李银莲惶然摸*向林英的手掌。宽阔得令人安心的手掌正紧紧*握成一团,骨节青筋爆出,惨白冰冷。小心翻起腰间的墨色长衣,便见大片大片的血花,凄凄艳艳的浸透了白色的内裳。

    花无祭快步来到身旁,扣住林英手腕脉搏,皱眉,向下人吩咐道:“快,将他送往内室。”

    李银莲仓皇欲跟去,却被花落按住了手臂:“让无祭去看看吧,你先在这静静。”

    天渐渐黑了又亮了,炎炎夏日如常的东升西落,却暖不了这一处的寒冷。李银莲只觉得浑身冷透了,不似得知江桐伤重伤时的心急如焚,也不似再见江桐时的愤然心碎、痛入骨髓,只是觉得冷,冷意从心底丝丝点点的蔓延,无法阻止。似乎有一轮一直照耀着的太阳突然熄灭了。

    三日,三日间有各式各样的人来去穿梭,有各色大夫进了又出,有丫鬟小仆换出*血水白纱,花无祭也不断的进入探望。李银莲只去了三次,从仓惶害怕,到默默哭泣,最后却是不再愿意去看那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了。

    哥*哥,那个一举一动都带着阳光般温暖气息的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浑身苍白如纸的男子,真的是哥*哥吗?真的是你吗?林英!

    哥*哥,哥*哥你快醒过来,你快回来!我好冷。

    “全身各个穴*道被幽冥锁魂链贯穿,虽链已去除,可贯穿伤势不减,只是草草被处理,后又全身受多处割裂。幸好得幽冥曼陀罗与忘川水即使救治,未沾上致命之毒,可惜这重重伤势拖延太久,再加上连日赶路的劳累伤神。我等已尽最大努力,将伤势压*制,如要根除,还望城主另寻高就。”

    有个稳重的声音在身边说着,李银莲费力抬头望去,是一群青衣大夫。想必花落与花无祭为了林英的伤势,已将天下无花城中,甚至整个灵界可以寻到的名医都寻来了。可他们还是如此说着,最大努力,另寻高就。

    李银莲感到些许愤怒,却发不出声音。花落神色黯然,挥挥手,让他们散去。走到李银莲身边,拉起她抱住肩头的手臂,道:“你去看看吧,他快醒了。”

    李银莲抬头,看见花落眼睛中那片灰色,莫名的笑了笑:“好。”

    进了内室,林英依旧躺在床*上。皱起的额头已经平缓,像是在稳稳的睡去,让人不忍心吵醒。李银莲坐着床边,用手指轻轻蹭着手掌中起伏的沟壑,感受那些许透来的体温。

    “壶公已经用灵术压*制住了他的伤势,虽不曾完全*根除,也可坚持半月。”花无祭在一旁道。

    “那半月后呢?”

    “半月足够去南寨了,南寨虽位于泽荒,却是草木丰盛,更有许多稀有绝品的药剂。且南寨人熟解花语虫意,更知药性,想必有办法*医治林兄。”

    “但是我们要寻玉花瓶。”一个男声插*入,虽有些低沉暗哑,却依旧带着熟悉的清朗气息。

    “哥*哥!”李银莲惊喜的回头,正好看见林英含笑的眼睛。内室其实还是挺昏暗的,虽然外面已经阳光炽*热,但牡丹殿这深重的庭院还是阻挡住了外面刺眼的阳光。李银莲还是看到阳光,从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里照出的,正是她害怕会消失不见的温暖的阳光。

    只是那么一霎那,浑身的冷意便消除得干干净净。不再害怕,不再彷徨,像种子落入深厚的土壤,孩子找到了可以依靠的臂弯。

    “哥*哥。”

    “莲儿”林英握紧李银莲的手指,继续对着花无祭说道:“我们需要玉花瓶,越多越好。”

    花无祭退后一步,面上露*出恶意:“七鬼堂盗天香十三为了找玉花瓶,你也找,你与冥界蛊家是什么关系?”

    林英摸出一物,在掌心呈出:“我是飞鸟,飞鸟只对黑。”

    银色的光芒在掌心跳跃,李银莲探眼看去,正是一只小巧的银哨,上面画着鹧鸪的图案。

    “黑寻找玉花瓶欲开修罗之道,夺取天下。可这世间有数不尽的玉花瓶,模样相同,不辨真假。既然如此,我们就找到越多的玉花瓶,就算没有真品,也足够吸引黑来投网。”

    “鹧鸪,林英?你是海南林家!”花无祭大悟,上前到了床边,做出恭谨的态度,“即使如此,那就请林公子放心。我花家必将集齐灵界和城中所有玉花瓶,待公子从南寨返回,一起带往中原。”

    林英看着花无祭,点头:“天下无花城花家,可是孔雀后人?”

    花无祭从屋角匣中取出一哨:“正是孔雀。”

    “那就麻烦花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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