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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千骑卷平冈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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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清风,阳光盛烈。平日里总是空荡荡的殿前广*场,现在挤满了人。

    白衣如洗的“黑”和黑衣似墨的冷府卫队,像是泼墨的八卦图被随意的洒在了广*场上。

    很静,连风也只敢静静的吹。冷清秋一身白衣,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一把出鞘向天的利剑。而对面,是黑衣直立、完全看不见表情的江桐。

    江桐的剑已出鞘,上面淋漓着殷*红色的鲜血,似才从情人的心口抽*出的红绡,婉媚可人。而鲜血的主人,正死不瞑目的立在八卦图的中*央,是只剩了一颗头的残翼。还是惨白的脸,冷峻的表情,只是稳健如山的身*子已经不知所踪。

    江桐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手中剑上的血在脚边已聚成了小洼。他的眼睛盯着对立而站的冷清秋,亮如天上的星辰。

    风动,扬起地上人的长衫。漆黑的、雪白的衣衫如旗帜飞扬。远远看去,这里似乎正在进行一场大战。

    大战一触即发,偏偏没有人动。所有人像是被时间定住了身形,一动不动的固在原地,连眼睫毛也不曾眨动一下。

    霓衣带着李银莲到了殿前。霓衣轻笑,笑声似一阵春风回转在广*场上空。

    织箬远远在箬竹林中,手中一抹青笛,骤然响起,呜咽悠扬,和着江城终年不散的江雾。笛声响起那一刹那,黑白格局发生变动。所有人像是同时回过神来,白衣飞扬、黑衣鼓动。

    冷清秋和江桐同时出手,两柄杀气腾腾的剑击鸣出金石之声。天地为之动容。

    笛声悠扬,金石击鸣之声穿*插其中不绝于耳,也不显得突兀。随着笛声高拔而起,冷清秋的剑也愈显优势。

    一大片云遮住了日光,白色的光反射在冷清秋似白雪的衣上,也反射在他冷意的眼中。寒光闪动,一套如意十八剑式被舞得风转水起,步步生风,剑光似水。在这写意般的剑法中却渗透着淋漓的杀意。

    剑已出鞘,不见鲜血终不还。

    江桐似在堪堪的防守着,一套鹤梅剑法发挥不出一二,剑招也被*拆得七零*八碎。似乎下一招就会失手,败于冷清秋剑下。

    莲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即不愿冷清秋输掉,又不愿伤了江桐。可偏偏两个人正在进行的是一场生死存亡的决斗。

    笛声继续激昂,直*插云霄。冷清秋精神随之一振,剑法又快上几分。只见他左手轻抬,食指勾起小指及无名指捏成剑诀,右脚前移半步,与左脚脚尖相对,右手持剑横削。七尺长剑,直直削向江桐前胸。

    正在此时,殿前的霓衣轻笑一声,抬手在空气中轻轻一拨。空气中竟似有根无形的琴弦,发出“铮”的一声,形成一道风刃,飞快的碎掉了高昂的笛音。冷清秋横指的剑同时断成了两截,削出的剑尖去势不减,斜飞向江桐的咽喉。

    笛声骤断,压在江桐身上的压力骤减,全身的冷汗瞬间湿*了黑衣。江桐没有理会飞向咽喉的断剑,灵光窜上硬剑,如青竹破空般直刺向冷清秋。

    冷清秋横剑格挡,手中的断剑在灵光的燃*烧下发出兹兹的呻*吟。飞起旋转的剑尖去势不减,依旧袭向江桐的咽喉。在即将触及那一刹那,江桐转身,左手狠狠劈在了冷清秋后颈,一道幽黄的灵光没体而入,留下焦黑的五指手掌印。而飞旋而来的剑尖也在江桐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当”,冷清秋手指一松,半截断剑落于地上。他的身*体也缓缓落于地面,白衣飘飘,双眼微闭,似已入定。竹林中织箬手中的青笛也同时断裂成了两截,滑落于地面。织箬俯身背靠箬竹坐下,脸上挂着晶莹的泪。

    败了。就在这么一瞬间,冷府的反攻败得一塌糊涂。黑衣的军*队被白衣冲散,溃不成军。

    李银莲提起的心松了下来,正欲抬脚掠向冷清秋,却被霓衣拍了穴*道。

    “不急,好戏还没完呢!”

    琴棋书画五人步出白衣人群,向余下的黑衣将士们攻去,轻描淡写如同在清扫一盘无用的散沙。

    霓衣轻轻拍了拍手,樱*唇微动像是说了句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似木头般杵在原地的江桐似乎听到了什么,微微抬起了头。他本微闭的双眼睁开了,寒星的光芒似鹰的锐利。剑上的血已经凝固,乌黑得可怕。江城的风是冷的,冷得让人满身的鲜血也变得冰冷刺骨起来。

    冷清秋从地面缓缓支起身*体,右手摸*向落在不远处的那把断剑。他也感觉到冷,那冷意已经不是平日江城的阴冷了,带着刺骨的寒气和凌厉的杀意一步一步向他逼来。

    江桐提着剑,剑上凝着乌黑狰狞的血,一步一步的逼去。他走得很慢,像是每一步都不是自己情愿迈出的,又像是在精心计谋策划着什么。

    “江桐,不要!”李银莲焦急的大喊,她被霓衣定住了穴*道,无法动弹,只得心急如焚的大声阻止。可是在这索索江风中,这这冰冷的杀意下,她的声音变得那么微弱,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引不起人的丝毫注意。

    江桐终是提着剑来到了冷清秋身旁,他一脚踢在冷清秋的右手腕之上,将那把断剑震得远远的。双手握剑高悬,正对着冷清秋的脑门。

    “江桐,不要!”李银莲声音喊得嘶哑,可他听不见。高举的剑和着江城冰冷的风,发出呜咽而狰狞的啸声。冷清秋微微闭眼,等待自己生命的终结。

    “住手!”

    “少爷留情!”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支枯枝飞旋而来,打在江桐握剑的手臂上。江桐身*子一震,手一抖,剑终于落下。冷清秋听见剑呼啸的声音,像是魔鬼催命的号角,从头顶刮下,划过脸庞,直直的插在身边不到一寸的泥土中。冷清秋微微睁开眼,看见面前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父亲,冷微言。一个是琴圣,叶知秋。

    冷微言坐在轮椅上,仅剩的右手放在胸前,上面微微粘着些许泥土。显然刚才那救命的枯枝就是他扔出的。

    叶知秋一身月白长袍,腰间别一长剑,背后背着一把古琴。他一脸惊喜和疑惑,正盯着轮椅上的冷微言。

    “父亲,叶叔。”冷清秋低低唤道。他认识叶知秋,十九年*前在汴唐京都,父亲尚未任命镇西将军,也未带着年幼的他去悬江郡守卫边城,琴圣叶知秋就是父亲最为亲*密的好友。他们时常一起奏琴饮茶,登高山、涉流水,将彼此视为此生唯一知己。可,他未曾想到,这对知己再相见,一个是江城已废的将军,一个却成了黑家的琴僮!

    “微言,你还活着!”叶知秋惊喜的叫道,走上前去欲抱住多年不见的好友。

    冷微言驱动轮椅避开,伸出唯存的右臂将冷清秋从地面拉了起来,冷冷哼道:“我当然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堂堂琴圣,居然沦做了黑家的走*狗,还要夺我江城河山!”

    叶知秋神色大变,急忙上前一步道:“微言可不能误会我。十六年*前听闻你身死边城,我实在不信,几番去悬江郡寻找都未见你身。后来仙子召我,说是让我当这黑家琴僮,只要助她夺回玉花瓶,仙子便会助我找寻故人。仙子神通,带我去往北冥、东灵,又将汴唐上下十万土地翻找尽遍,却不想微言你竟是在了江城。”

    冷微言也不理会叶知秋的说辞,捡起地上那半柄断剑,右手横指,直指向叶知秋道:“多说无宜。我只知道你今日是黑家之人,是我江城的敌人,如若你非要助黑家少爷夺我江城,杀我犬子,那就拔*出剑来,从我这残破的身*体上踏过吧。”

    “微言,这是何苦?”叶知秋叹道,右手拔*出腰间长剑,翻手一旋,竟将自己的整只右臂连根截断!剑光落,血肉起,断掉的右臂旋飞在半空中,喷洒出艳*丽的血花。冷微言持剑楞在了原地,他本以为叶知秋拔剑是要攻来,却不料叶知秋如此决绝,一剑断了自己再舞剑弄武的可能。

    “我本只是为了寻你才入的黑家,现在终于寻到你了,这黑家的琴僮不当也罢。既然微言你不信我,那我就断了这臂,也算断了这份猜疑。我们做了十多年的知己,我又寻你寻了十六年,今日终于再见到你。手臂也好、武功也好、琴僮的身份也好,你若不信我,那就统统不要,我只愿与你再奏高山流水之琴。只是愧对仙子,我叶知秋不再做这琴僮,也不再会助你夺玉花瓶了。”叶知秋忍痛回身,向霓衣遥遥行礼。

    霓衣咬牙怒目,她本就要杀死那挡路的冷清秋,却不料半路冒出个将死的老头*子,更没料到这冷家将死的老头竟是叶知秋要找的那个知己。而现在,不仅冷清秋未死,琴僮这枚棋子也是废了。霓衣冷笑,手臂轻挥,一根五彩的绫绡像是有了生命般,蛇一样的向叶知秋游去。

    五彩绫绡在半空中游走,来得十分诡异迅速,又像是一道五彩的闪电,带着致命的毒素和香气,缠绕在了叶知秋行礼微微前倾的身*子上。霓衣轻笑,五指收拢,那绫绡也慢慢收紧,似要勒进叶知秋的肉里。

    “下作的妖术!”冷微言喝道,猛提一口污血喷在叶知秋月白袍子上,右手断剑趁着血雾挑去,把那蛇般扭转的绫绡挑落在地上。冷微言连忙弃剑,断剑落地,已变成了簌簌乌黑的铁粉。

    “老*爷*子好功夫。”霓衣轻笑,手指翻飞,地上的五彩绫绡重新飞起,扭*动翻转着攻向叶知秋眉心。

    冷微言断剑已弃,血口喷*出,再难蓄力,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五彩绫绡刺向叶知秋眉心。叶知秋也不闪躲,微笑闭眼,像是在迎接应到的惩罚。这时,一只青布口袋飞来,将那五彩绫绡罩得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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