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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按照木鸢的描述费尽功夫去找到给木鸢医治的郎中――为什么“费尽功夫”?一个瞎子对于一个陌生环境的描述会是什么样子?就算这个瞎子是天上仅有地上无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木左使大人――不, 正是因为这个瞎子是天上仅有地上无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木左使大人,所以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耍人, 明明一炷香时间就可以到达的医馆,愣是让人绕了半个镇子。
不过不管是无意, 还是诚心捣乱,要在这样一个小镇上找到一个郎中,若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就不是凤了。
他带了郎中来,亲自看着郎中给木鸢复诊。
“我说这位小哥,这劳什子破布我还要缠到什么时候,实在是有碍观瞻啊。”
而立已过的郎中无奈地笑了下,不过对于这个伤患看来已经有了经验教训, 尽量不把他的话往耳朵里听, 应付道:“公子的眼睛要保住实在是很悬,就暂时委屈配合一下吧。”
收了药箱,宁弦起身送郎中出门,问道:“请问我朋友的眼睛怎么样?能医好吗?”
“这位公子看起来自己本身对于□□一类的东西也颇为了解, 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 已经自己及时处理过――他现在身上的毒是已经没有问题,只是中毒之时毒粉直入眼中,被毒烧了眼睛,要医不是不可能,只怕将来就算医好,视力却无法恢复如初。只是我的医术要保住这位公子的眼睛并无十分把握,劝二位还是尽早带这位公子去别处就医。”
“您可知道哪位名医有此医术?”
“在下不才, 这湛州大小医馆的情况也都有几分了解,要医公子的眼睛,恐怕非寻常郎中所能胜任,病急乱投医只怕延误了医治的时机――看几位应该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之中曾有一位名医,或许可以一试。”
宁弦微微汗了下,江湖……千万表说出什么性格孤僻有什么奇怪嗜好的妖人出来啊……“是什么人?”
“不知鬼绝子之名,姑娘可曾听过?”
“………………听过。就是那个自前朝便声名在外,神出鬼没根本无人见过他面目,想医就医的鬼绝子……?这要到哪里去找?等找到了这眼睛也废了吧?”
“不不,”郎中连忙解释道:“若是无处可寻,在下自不会提及,只是这位神医自多年前开始游历天下,经常在民间治病救人,在坊间颇为有名,因此在下才对此人医术有所见识,巧的是,他最近正在湛州开医馆,所在之处离这里并不远我可以告知。只是……”
――又只是?
“只是听闻从这位神医游历坊间开始,便只医百姓,不医江湖中人。”
“没关系,将地方告诉我们就好。”凤从屋里走出来,应道。
郎中将地址详细写了,便告辞离去。临走告诫:“万一这位神医不肯医治,就请三位尽早回来,在下虽医术平庸,但定会竭尽全力。”
“多谢郎中。”
鬼绝子此人若是在多年前,恐怕江湖上没有人会不知道。他面上总是戴着半张银质面具无人得见其真面目,且神出鬼没,隐居深山,将自己所住之处改名鬼绝谷,几乎很少踏出谷外。若是想求医,就只能入谷,而谷内地形复杂且布满阵法,入谷本非易事,就算入了谷,有时候也见不到鬼绝子的人。
后来,便有传言,所谓的隐居深谷不过是为了隐藏他身份的假象,他不过偶尔才居住谷中,平时便在他该在之处。
对于他的真实身份为何,则猜测万千,却没有结果。或许有结果,也被人有心掩藏在那许多的猜测之中罢。
不过就算别人不知道,堂堂左使大人,对于这种江湖上都已经有所传言的事情,不会不知道真相的吧?
于是宁弦干脆地问道:“知不知道鬼绝子的真正身份?”
木鸢所答非所问,道:“怎么?得去找他才能医?”
“对啦!快回答问题!”
“咱不能换个人医?”
“你哪那么多废话啊?这人是谁?你认不认得?如果求医不成,我们可就只能带你回幽冥天找迦楼罗王给你医了!”
“嘁,别,迦楼罗这么多年连自己都没医好,我才不要他医――其实鬼绝子的身份在几年前就已经不是秘密了,不过江湖上还没有公开而已――他是谁都不要紧,问题是他似乎有意退隐江湖,立了新规矩不医江湖中人吧?”
“规矩能破吗?”
“――难。不过可以试试不破规矩。”
“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江湖中人不就得了?”
………………………………
行人熙攘来往不绝,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在这条拥挤的巷子中,有一个小小的门头,连名字和牌匾也没有,只挂着简单木牌一副,写着“医馆”二字。
宁弦一身妩媚紫裙站在门前,却感到小风嗖嗖的吹过,无尽凄凉――江湖人他不医,寻常百姓……谁敢进这种小破医馆?这位鬼绝子神医确定自己不会饿死?
“郎中,郎中在吗?”进门唤了两声,便见到有人掀帘而出,宁弦看着这个人微微一怔,走出来的男子和她预想中完全不同。
尽管在这种阴暗的小屋子里,那个人一身洗得近乎白色的淡淡蓝衫,仿佛会蕴蕴的发出光辉一般,连他所站的地方,都瞬间光亮起来。他的脸上并没有如传说一般戴着面具――想来,人家都已经退隐江湖在坊间当一个小郎中,又怎么会戴着个面具来吓跑病人?
于是,一张三十上下稳重和善的脸便出现在她面前。
这人就是鬼绝子?看起来更像一个好脾气的教书夫子,跟那个名号一点都不合。
“郎中,我朋友的眼睛暂时失明了,请您给看一下。”
她转身将木鸢扶进,那妖娆的身子仿佛没有主心骨,懒懒地就势赖在她身上,随后凤紧跟而入。
在看到木鸢和凤时,鬼绝子脸上和善的笑容敛了敛,缓缓打量几眼――
她就知道,木鸢这什么破主意,以为换身衣裳就不是江湖中人了?她还好说,就木鸢和凤这气质,仪态,怎么看也不像寻常人吧?
果然鬼绝子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何出身?三位不会不知道在下的规矩吧?”
“什么规矩?奴家不太明白,这位是我们楼里的头牌,因为争恩客才跟人起了争执不知被什么药伤了眼睛,之前的郎中说,您可以治好他――拜托您了,若是嬷嬷这摇钱树出了什么意外,我会被打死的――”
――不错不错,有前途――木鸢听着,暗中赞许宁弦的演技。凤却越听眉头蹙得越紧,碍着在鬼绝子面前,只得不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暗中看向宁弦――编什么身份不好,偏偏是这种?
宁弦给他瞪回去――没见木鸢这天生邪气的妖娆劲儿,说他是良家妇男也没人信啊,而且明明他们是“变装”前来,他变来变去却只变了一身华丽白纱衣,坚决不肯穿得“朴素”一点。不当头牌,还能当什么?
许是木鸢这“头牌”形象实在是太有说服力,让人即使知道哪里不对劲也无可反驳,鬼绝子冷冷淡淡的转了视线,向最破绽百出的凤看去――“他又是什么人?”
“他――”
“他是楼里的打手。”木鸢轻巧地代答道,宁弦赶忙接口,“嬷嬷怕摇钱树跑了,特地吩咐他来看着的!”
凤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忍住了。
“这样一身好功夫屈居青楼当打手,不嫌太委屈了吗?”鬼绝子淡淡一句,戳穿了凤的掩饰――三人都是一怔,此人好眼力!
木鸢看似没骨头一样挂在宁弦身上,实际就是为了避免她不能够完全掩饰自己,因而借此同时掩饰住两人的脚步,而凤,以他这样的高手要暂时放重脚步在一定程度上掩人耳目并非难事,然而不过是这么几步,却已经叫人看出。
“哎?什么功夫?怎么阿黄的功夫很好吗,他的确是楼里的第一打手,不过他还有什么功夫,咱们可不知道……”木鸢能赖则赖,然而那鬼绝子却淡淡一笑,道:“一个头牌,这呼吸吐纳之法,未免精通了些?”
“……那个……命运弄人,谁都有身不由己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时候……”
“好了,三位,不要继续愚弄在下白费功夫了,你的眼睛,我不医。”鬼绝子转身便要走进帘子后面,眼见骗不过去,他们只能用最后一招――用强!
凤的身影一翻,就算在狭窄的房间里也毫不影响他敏捷的身影在空中翻转,落在鬼绝子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出手便要制住他――然而鬼绝子早有防备,身影倏地一闪,凤竟然落了空,再击,便已经失了先机。
鬼绝子优雅一笑,“江湖上想要逼我就范的人何止百千,难道我会毫无防备么?”
凤收了手,不会听不懂他温和话语里的警告――江湖各路,不知多少人想要他的医术,几时曾有人得手过?有这些先鉴,轻举妄动恐怕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看到凤还算识趣,鬼绝子再次转身准备离去,宁弦却突然跑上去拦住他,一把拉住他的衣角――鬼绝子稍稍感到意外,这一抓,不但毫无杀气,甚至毫无技术含量,就只是和任何一个普通人丝毫无异的一抓而已。
“我们无意冒犯的,但是我们真的已经不是江湖人,我们三个好容易才私奔出来,准备找个地方远离江湖过平凡日子的!请你治治花花的眼睛吧!”
“……”
“……”
木鸢和凤两个人都傻住了,鬼绝子看了看宁弦“诚恳”的脸,缓缓开口,“你们……真的要退隐江湖?”
“是!真的!”宁弦用力点点头。
“好,我可以医他,但是,你们要证明给我看,证明你们是真的决心离开江湖――”
宁弦再次用力点头――除了点头,她现在还有退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