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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无声地走到宁弦身边蹲下, 一手按着她的肩膀一手握住了她的手, 让她放开慈笙。宁弦反身紧紧抱住凤,压抑了许久的声音终于可以恸哭,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哭。
紧那罗走过来, 默默地搬开石头,将慈笙从石头下拖出来。凤一直摸着宁弦的头将她按在怀里, 不让她去看慈笙现在的样子。
“别哭,这个仇, 我们记住。”
他的声音低低的从胸腔里发出, 他不喜欢慈笙,从来都不喜欢,但是他不想看宁弦哭。这样悲恸的眼泪, 他这一生也不想再看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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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为避开宁弦, 暂时让自己冷静一下,避过休书的问题而出了门, 却没有想到回家的时候见到这样的情形――
白墨回来之后立刻作了安排, 低调的寻了暂时的落脚之处,悄无声地安顿好所有人,尽量避开了外人耳目。犹豫再三,他才去见宁弦,商量慈笙的后事。然而当他远远的看着静望向远处的宁弦, 还有站在她身后的凤,突然觉得自己无法靠近。
凤先注意到他,便迎过来, 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挡住了他的去路,“白少爷,有什么事吗?”
白墨稍稍无奈一笑,他大可不必这般防着他吧……
“我准备将杜公子的尸身送回杜家,来问问宁弦还有什么事情要注意的没。”
凤稍稍侧目向宁弦看了一眼,应道:“不必,不要再让宁弦想起这些事。”
白墨轻而肯定的摇摇头,“不,这件事情,要由她自己来决定。”
凤定定与他对视着,问:“就算她会因此更加难过?”
“对,因为这是她的问题,只能由她来选择。否则将来遗憾的人将会是她自己。”
片刻的对峙之后,凤却让人意外地退开一步,白墨微怔道:“你不是……”
“我会在她身边陪她,不是吗。”
“……”
白墨略略转开头一笑,轻轻舒了口气,看来这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别人插足的余地,就算有,凤也会毫不留情的清理个干净吧……
他绕过凤,走向宁弦。
宁弦一直看着远处,有一瞬间白墨觉得她仿佛静得要融入院子中的景色去,那种“静”,像极了杜慈笙。他对宁弦说了自己的来意,宁弦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她只是想,不断的回想,第一次遇到慈笙的时候,第二次被她救的时候,慈笙决定留在她身边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多次,慈笙眼底的迷茫和迟疑纷杂的展露着,她却从来都没有追究过。
半晌之后,她才起身,身上那种“静”已经散尽,对白墨努力的笑了一笑,“我去。我送他回去……”
她跟着白墨走到院子,慈笙已经入棺,只是并未封棺。她握住慈笙的手,轻声道:“慈笙,我送你回家。你不是抵债的物品,也不是我的随从,你是慈笙,只是杜慈笙。”
见宁弦心意已决,虽然知道恐怕会有危险,凤还是没有阻拦,决定陪她前往。他转身对白墨问道:“白少爷,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不过还是给你个忠告――最好马上带白砚回白家,冲天楼的大公子本来不应该会对白家出手,但是他既然会走这一步想必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拿玄狼门当掩护,只要除掉你和白砚,白家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情跟他有关。但是现在你和白砚无恙,为了不惹上白家,恐怕他会想办法除掉你们。所以你们要么马上回白家,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或者……”凤虽稍稍停顿了下,充分表达了他的不乐意,但还是照实说道:“到幽冥教暂避。”
这句话由凤说出来,白墨还真是吃惊――尤其他的表情如此毫不掩饰地表达出――你们最好别来。
白墨点了下头,很合作地道:“那就不打扰了。我即日就带白砚回湛城。”
凤的脸色这时才好看了许多,“让紧那罗送你们,路上危险。”
“多谢。”
凤向紧那罗看了一眼,紧那罗哪里肯让凤指示,然而白府出那么大乱子,他却被凤从床上拎出来,里子面子丢了个光,也只能被差使一回。
“不过,木鸢是不是去得太久了?去个烟雨阁也需要这么久?”紧那罗一语点明,凤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照木鸢离开和白府被袭击的时间来看,木鸢那边的情况恐怕也不见得好。紧那罗问得漫不经心,因为他并不觉得木鸢有什么可担心,就算有人要袭击他,目标是木鸢的话,他也不认为对方能讨到什么好处。
木鸢是谁呢?就是用火烧用刀戳,那妖孽也不会给你崩掉半点渣渣。
凤虽没有他这么乐观,但是眼下他要和宁弦送杜慈笙的尸身回杜家,紧那罗又要保护白家兄弟,的确无暇□□去探查木鸢的情况。
两路人就这样悄然地上路,避开玄狼门的眼线。此时的他们还不会知道,自这一日,那个从来都不需要人担心,用火烧用刀戳也不会给你崩掉半点渣渣的木左使,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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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数日,宁弦一直留在杜府直到亲眼看着慈笙下葬。
走出杜府的大门,回想起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情景,还有那个根本不曾被她记住,遭了鞭打的二公子,好像从那一天,她的人生变了好大。
“凤,我有时候会想起你在巨斧门时跟我说的话……”
“你不适合魔教的那句?――这句话我依然不收回,无论何时都有效。”
宁弦阴沉地看向他――虽然是她先提起来的,他也不用这么配合的表示赞同吧?
“难道我应该陪着老爹老娘一起‘归隐’才是征途……?”这主意可真不怎么样。
“可以先陪着我‘归隐’一次。”
“哎?”
“我们出去走走。”
“出去?走到哪里?”
“随便,走到哪里就算到哪里。”
“就你和我?”
“就你和我。”
宁弦一边不时抬眼看他一边暗自琢磨,很不确定地猜测,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特意带她出去“散心”?这是凤体贴的一种表示么?厚,这是凤哎……冰冷傲慢目中无人的凤大人也会体贴人??
凤被她瞄得不耐烦了,微微蹙眉,“你不去我们就回幽冥天!”
“我去去去!哎你别走啊!”您老难得体贴人一回,就不能耐心点啊?
凤停下脚,回头瞄了她一眼,顾自看着别处道:“既然要去,就什么都别再想,不许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明白么?”
“……大概明白一点。”――乱七八糟?你想说的是伤心的事?你这样说几个人能明白啊?宁弦无奈地笑了笑,嗯,算了,这大概就是凤大人表达方式的极限了,今天的凤大人已经够反常了,若是再反常一点,怕是她也会被吓到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杜府的大门――大概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慈笙,忘记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轻薄得如同一片羽毛,轻轻附着在她的人生上,却始终把自己游离在外,不曾融入进来。终于飘落。
她转身跟上凤,扯开一个振作的笑容,看着他那张似乎很不信任的脸,扬了扬下巴问道,“怎么,我看起来是那么容易一蹶不振的人吗?”
那一张笑脸,分明还带着三分的苦,三分的伤,却在做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凤转开头只看着前方,避开了视线。
他不喜欢她这样的笑容,一点都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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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的“随便走走”终于让宁弦有所见识,随便走走,真的就只是走而已。没有马匹,没有马车,没有目标。让宁弦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有走进荒山老林让她风餐露宿。
在这里宁弦忍不住要说明一下湛州的地貌,它以白家所在的湛城为中心,与幽冥天所处的泷城相距骑马不过半日路程,而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江城,令人郁闷的,离幽冥天只有不足一天路程,离白家更是近了些,只消半日而已。
他既然要带她出来散心,好歹也找远点陌生点的地方,没必要只在江城周边的小镇徘徊吧?
“你想走哪边?”
站在一条岔路口,凤停下来问她的意见。
宁弦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笑得僵硬难看,“随便。”
于是凤照旧寻了一根树枝,抛起,落下,指着树枝指向的方向,“走那边。”
――很好。这是一次很有前途的散心。
进了镇子,被凤这树枝择路法绕得有些转向不知道身在江城哪个周边小镇的宁弦看了看天色,充满哀怨地望着凤,“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地方歇脚了?”
凤看了看这镇子,虽然天色已晚,街道上有些稀落,但从镇子的建筑也足够看出这里的热闹,于是点了头,找客栈。
宁弦乐呵呵地就近钻进一家客栈里,张口就道:“小二,来两间上房。”
“一间。”凤在她身后,没有表情没有声调但很肯定地道。
宁弦愕然,小二茫然。四只眼睛都对准了凤看过去,于是凤施舍了一点耐心,重复道:“一间上房。”
宁弦依然愕然地看了他半晌,努力的忽略他这句话,试着对小二纠正:“两间……”
“一间。”似乎在这件事上,凤对耐心的施舍很大方。
宁弦越发惨兮兮地回望凤,仍旧不死心地:“两……”
“一间。”
毫无余地,毫不留情。
――不要吧……这会让她想起自己曾经那禽兽的一夜……她正努力的想要忘记,就算忘不了,至少也记忆美化一下这件事哎。
小二狐疑地看了看眼前这二位,很有职业操守地质疑道:“请问二位客官的关系是……?”
“姘头。”宁弦很诚实。
“啪”地一声重响,凤将一锭银子狠狠拍在柜台上,几乎压出一个凹痕,冷而简洁地压过宁弦的声音:“夫妻―― 一间!”
“明明还没扶正……”宁弦蹙眉嘟哝,立刻招来一道冰冷视线。
小二听得真切,看得也真切,急忙收起脸上的质疑陪着笑收起银子,努力忽视掉柜台上的凹痕,心里却大叹世风日下,如今连这偷情也偷得如此嚣张。
――上房,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