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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冷川也有学有样,跟着坐在琅千秋一边,他稍微坐的近了一点点,琅千秋便满身疲累的歪倒在他肩膀上,聂冷川动都不敢动一下。
默了默,琅千秋轻声低喃,嗓音像夜空里吹来的风,快要融化了似的:“咱们从老莲手里揽下来的这个活,可真不是个好差事。”
聂冷川道:“那个黑衣女子当时能把老莲逼成那样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你就该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
“哼,”琅千秋轻声嘀嘀咕咕,道,“当时早知道她这么难缠,我一定不会接这活!”
聂冷川乐笑了,他偏头看了看琅千秋,她的侧脸在月光下白洁无暇,透着淡淡的微光和一丝不易察觉出来的疲累,简直比仙子还要美丽、还要让人着迷。他安慰似的在琅千秋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笑道:“莫说这些丧气话,我知道你自己也想给老莲帮忙的。他是你的朋友,你绝不会看着朋友陷于危险之中……再者说了,你并不是个害怕麻烦的人。”
“老莲他是个什么臭屁朋友!”琅千秋目光灼灼看过来,唇角含笑,微微弯起的眼尾出风情潋滟,聂冷川心头一动,差点儿连魂魄都要给她勾过去了。
“不过你说的确实没错,本人向来不怕麻烦,那个黑衣女人她若有本事,就让她来吧,下一次,可不会这么轻易的让她离开了!”
“你能如此想,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夜风萧瑟的吹来,连天上那一轮圆月都怕冷似的躲进了薄云之中。夜里湿气重,冷意氤氲,琅千秋歇了一会儿,很快就坐不住了,能的从石板地上蹦起来。
肩上温暖的触感消失了,聂冷川心中可惜。
但是琅千秋很快又凑了上来,聂冷川刚想起来,琅千秋便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前被蚋蚋那个小妖怪偷偷咬了一口,吸了不少了血过去,怎么样,不碍事吧,让我看看!”
聂冷川从来不会拒绝琅千秋的要求,他乖乖坐在地上,从善如流的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半肌肉漂亮紧实的肩头,方便让琅千秋看的更仔细一点。
奈何琅千秋这人就是一个扎扎实实的铁憨憨,半点儿都不为美色所动。她唤出了那个做成狐狸形状的狐火小灯笼照明,然后伸手在聂冷川颈间细细摩挲着检查伤口。
别看蚋蚋那个小妖怪个头不大,下嘴的时候倒是狠辣的紧。她这一口下去,吸了聂冷川不少血且先不说,这脖子上竟然都起来了这么大的一个包,这怕是又痛又痒的!
琅千秋朝着他颈间的肿包轻飘飘吹了两口气,问道:“是不是挺疼的?”
聂冷川捏紧了手指,低声道:“还好……”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琅千秋暖暖的呼吸轻飘飘的浮在他脖颈之上……聂冷川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儿发烫……大概脸都已经红了吧。
琅千秋仔细看了片刻,嘀咕道:“我倒是不明白了,你一个真龙之躯,平日里基本上都可以算是刀枪不入了,今天怎么会被这么一个小虫子给破了功?”
说实话,这个连聂冷川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那日在宴席上问琅千秋讨药的时候,是说自己怕被蚊子给叮上一口,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当时只是觉得蚊子在自己耳朵边上嗡嗡嗡的乱叫,有些烦人,因此才问琅千秋要了驱蚊的香囊。
这些小小的虫子,其实并没有来招惹他的勇气。再者说了,就算那些蚊子们敢过来,凭他们那一捏就死的脆弱身体,也定是没办法伤到他的半点儿皮毛的。
可那蚋蚋是怎么回事,他也有点儿想不明白。
按道理来说,这蚋蚋的妖气几乎弱到察觉不出来,是属于那种最低等的、靠吸食血液才能活下去的小妖怪。这种等级小妖连自己生存尚且都是难事,哪里还敢去剥夺别人的东西呢?
聂冷川想不明白,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琅千秋若有所思,道:“我在想,那个黑袍女子既然能选上蚋蚋做‘合作对象’,定是因为她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我本来以为她确确实实是个厉害角色,但是先前数次交手,就已经完全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仔细想一想,你我先前俱是没有发现蚋蚋身上的妖气,就是因为她太弱了。是不是正是因为她的实力低下到几乎让人注意不到的程度,所以才成了那黑袍女子选择她的原因?”
琅千秋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有些荒谬但是仔细一想,好像又确实是这么个理。
蚋蚋弱的就像是土地里的一颗尘埃,你死死踩在地上,可你难道能注意到粘在你脚底下的灰尘吗?
聂冷川越是强悍,他防范外来危险的雷达就越只能注意到会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东西上。所谓“眼高于顶”,通常就会漏看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蚋蚋也正是如此,若是她是个厉害人物,那以琅千秋和琅千秋的本事,不至于发现不了她。可她偏偏存在感又太过低下,以至于琅千秋和聂冷川两人均不将她放入眼底,以至于最后才栽在这么一个小人物身上。
聂冷川低叹了一口气,感叹道:“能弱到这个程度的小妖怪,也实在是难得一见啊!”
往往接受到的常识,就是厉害人物一般都会找厉害人物合作,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弱到了极点,原来也是本事所在。只不过这等小妖怪起不了什么大作用,通常的命运,也不过就是做了一堆炮灰而已。
琅千秋温热的手指终于从聂冷川颈间拿开了,聂冷川微微松了一口气,几不可查的放松了脊背上的肌肉。
他偏过头,迎着月光去看琅千秋。琅千秋也正好低着头,两人目光在夜色中相会,被夏日的夜蒸腾的温柔又沉静。
一时间,他们两人好像都被凝固了一样,俱是舍不得抽回目光。
聂冷川喉间动了动,轻声开口,嗓音低沉:“小千,我……”
“你没事,就当做是被蚊子咬了一个包,过不了两天就会好的。”
聂冷川:“……”
琅千秋抢先回答,她以为聂冷川是想问一下自己的受伤状况。
聂冷川话没有说出口,一时间被堵在了嗓子眼,有些怪难受的。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一瞬间将要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话,他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琅千秋这人,果真是个半点儿情趣都没有的铁憨憨!
“啊!”
琅千秋突然惊叫一声,聂冷川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了?”
琅千秋道:“我把武夫人给忘下了!”
武夫人身受重伤,还尚是昏迷不醒,全靠着一颗老参丸提命。
琅千秋本想结束了以后去看她,结果刚刚休息了片刻,就将这件事情全然抛在了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行,我得赶紧过去瞧瞧!”
琅千秋一时间有些着急,聂冷川将她拉住,道:“你知道那武小姐把武夫人带到哪里去了吗?还是先找个人问一问吧。”
琅千秋点了点头,道:“方才让武梅儿带她娘离开的时候,我怕她失血过多,就在她身体里留了一口灵气,咱们跟着那团灵气走,想必武夫人也不会太难寻。”
长夜将散,黑夜已经过去了大半,透出一点稀薄微光来,显得也不是那么压抑。
这一夜,唯一丢了性命的人是蚋蚋,而唯一会为她而感到难过的那个人,今夜也失去了太多太多。
武梅儿已经哭了很久了,她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一样,眼皮又沉又重,整个人疲累的简直想倒头就睡。
可是她不敢。
娘亲此刻正呼吸微弱的躺在床上,她握着自家老娘的手,只觉得她从指间到掌心都是冰冰凉凉的一片。
方才在院子里的时候,她一直都很害怕,可是怕打扰到聂冷川和琅千秋他们,都不敢放声嚎哭,只能小声啜泣。
如今带着娘回房间里躺下,她整个人才稍微放松了一下。如今,爹也重病不醒,娘也成了这个样子,浑身是血,她看了都害怕。整个人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娘亲身上的衣服满是血污,她那么爱干净的人,若是看见自己脏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会有多生气。
武梅儿没有叫下人,自己动手打了热水,替武夫人把身上的血污处理干净,又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里衣,这才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床边上,拉着自家老娘的手,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琅千秋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面色苍白的少女脆弱而又坚强的坐在椅子上,拉着自家母亲的手,将所有的希望都写在脸上,寄托在两人交握的掌心之中。
琅千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那一瞬间,她仿佛在武梅儿单薄的身影上看到了她自己。当年师傅身受重伤、无力回天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握着师傅得手,痛哭流涕,痛苦的不能自已。她当年没有能救回师傅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魂归离恨天。如今武梅儿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让武梅儿经受方面和她一模一样的痛苦。
琅千秋是一个人来的,她没有让聂冷川跟过来,他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救人之术,在这里只能添乱。
武梅儿一见琅千秋,就好似等来了心心念念的救赎,此刻,琅千秋是能将她从万丈深渊中拉出来的人啊!
原本已经干涸的眼泪“唰”的一下又从眼睛里滚落出来,武梅儿哽咽着轻唤了一声,道:“琅仙师……”
她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是没关系,琅千秋知道她想说什么。
武夫人身边已经围了黑色的恶鬼,这种饿鬼专门等人死的时候魂魄尚且脆弱,来抢夺魂魄实用。他们难以对身体健壮的活人下手,便只敢把那些即将气绝的人当做猎物。
此刻是畏惧琅千秋留在武夫人身上的那一口灵气,才迟迟不动手。若不是有琅千秋那口灵气护体,这些专食人魂魄的饿鬼恐怕早都等不及了,想要出手把武夫人的魂魄给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