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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阳伙同邓禹出离太学,顺道走至昨夜喝酒的逐贫居,特地向店主谢过相送之恩,便一路来到张家聚村口。
可能午时才过,田间地垄上并没有什么人,直走到村口才瞧见几个耍闹的孩童。
其中有个机灵的,远远望见二人,认出罗阳是前次与村老叙话的贵人,嘿嘿一笑转身跑开去了。
不一会儿,只见他又蹦蹦跳跳的回转,跑到罗阳跟前,后面则是张孙巨带着张老六一溜烟走来。
“贵客光降,有失迎讶,恕罪恕罪!”还未走至近前,张孙巨便当先开口。
罗阳笑着施了一礼道:“怎劳长者相迎,如此倒让小子汗颜。今日又来叨扰,多有事体相烦,张公莫要见怪才是!”
张孙巨见罗阳话说的客气,哈哈一笑道:“郎君哪里话,有事但凭吩咐,小老我自当奉承。此处不是说话的所在,请到寒舍一叙。”说罢便拉着罗阳朝村里走去。
那个报讯的小孩子,则伙同几个不认生的顽童,有模有样的跟在大人身后,倒是安静乖巧起来,不像上次那样跑前跑后的玩闹。
而张孙巨带着罗阳二人走过草亭,转头向南来到一处院落。
张孙巨推开院门开口道:“寒舍简陋,两位郎君莫要嫌弃,请!”
罗阳和邓禹礼让一番后,便都走入院内。
自穿越以来,罗阳还是第一次来到寻常百姓家。
这与他记忆中的舂陵家宅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与他平日生活在的太学,前次探访的来叔父宅第更是天壤之别。
只见院内都是黄泥地。左边是用泥草垒起的猪圈,旁侧又有一处草房,看样子是茅厕。但没瞧见粪池,好像屎尿都直接排到猪圈里去了。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臭气。此臭气混杂着人粪和猪粪的气息,别是一番滋味。罗阳想用手捂鼻子,又觉得失态,只能强忍着翻了几个白眼。
他看向邓禹,却见小伙脸皮涨的通红,怕是被臭气熏得快要吐了吧。也难为他醉宿之后还能忍得住!
再向右侧看去,墙角处搭建着一个牛棚。一头老黄牛卧在地上,没精打采的咀嚼着草料,几坨牛粪看着格外显眼。
挨着牛棚的土墙上,错落着几个圆窟窿,看样子像是鸡窝。七八只母鸡正在信步啄食,有那大胆的想掏老黄牛大腚,被牛尾巴一扫,扑棱棱的飞到鸡窝里,咯咯叫个不停。
这幅画面倒让罗阳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诗来,“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这句出自诗经的古诗,初中语文课上曾学过。至于全诗所表达的相思之情,徭役之苦,他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而罗阳还籍此曾羡慕过古人的那种平淡安逸,如今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写诗之人能在生活中找到点点滴滴的美,并写成诗句表达出来。作为理科生的罗阳,在这臭气熏天的环境中,实在是寻找不到一点美来。
而张孙巨身为村中三老,家里便是这个鸟样,可想如那张老六等众,家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同时罗阳又有些庆幸。好在穿越成了刘秀,虽然算是个落魄贵族,但眼下日子还能将就。如果穿越到一个平头百姓身上,别说忙里偷闲,鸡栖于埘了,此刻不知早已被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服徭役了!
这便是古代平头百姓的真实写照。
且说张孙巨领着着众人,向着正屋的侧手边走去。有一扇小门,打开来向深处走,却是一处雅间。
布置的还算幽静,将外面的禽畜嘈杂之声隔绝开来。室内有几样木制几案,地上铺着几具草席。
罗阳四处打量片刻,暗想老张原来是懂生活的。此处别有洞天,不会是他老人家私会相好的所在吧!
那几个孩童估计也是第一次来,爬高上低的又哄闹起来,被张老六挥手呵斥,一窝蜂的跑将出去。
张孙巨等孩童跑个干净,便开口道:“敝处寒陋,只有此间静室用以招待来往贵客。两位请坐。”
不过几案只有四张,张老六和后来的几位老者,也没争抢,都只是站着。
罗阳二人与张孙巨坐定后,一位妇人端着一壶酒走进来。看着三十多岁,羞答答的,面色黢黑,与眉清目秀的韩千千自然不能相比。
妇人给三人各自倒满一杯后,把酒壶放下便转身离开了。
张孙巨举起酒杯示意,却是看向邓禹道:“想必这位公子也是太学贵人,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张孙巨问出此话,罗阳却才想起,一路上忘记介绍邓禹了。
原来罗阳上次来时孤身一人,今次带着一个半大不大的年轻后生。张孙巨以为是他的童仆,但瞧着衣冠穿戴又觉不像。
而几人村中一路寒暄,罗阳也没介绍个身份,张孙巨有些拿不准。只等来到静室,招呼落座,这年轻后生自觉坐到次席。张孙巨便知晓,这位恐怕也是太学里的诸生,于是借着饮酒举杯相问。
“呀呀呀!倒是在下疏忽。张公,这位乃是我太学里的朋友,邓禹,邓仲华。”罗阳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穿越到古代思维可能超前,但不代表做事就能面面俱到,毕竟前世的层次在那放着呢,大场面经历的太少。他进村后心思都在驴和买卖上,一时竟忘了互相介绍身份。
罗阳看着邓禹笑着向张孙巨举杯示意,知道这小子并不在意,便接着说道:“仲华,这位是张公,张家聚三老。”然后又瞥了瞥张老六等人,心中几个起伏,竟记不起几人的姓名。他索性不再继续,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将案上的酒杯端起。
随着罗阳的动作,三人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张孙巨呵呵笑道:“我等贫寒村家,无物以奉,只有此酒乃是关中名产白薄,其味甘厚爽心。二位如不见弃,请多饮几杯!”
罗阳和邓禹昨晚喝的便是白薄酒,只是张孙巨家的,味道有些不同,似乎浓烈了些。
果然!无奸不商,昨晚逐贫居的酒肯定掺水了!
而邓禹见兄长兀自品咂着酒中滋味,便接过话头道:“张公何须客气,此白薄实为酒中上品,可与宜城醪相比肩。今日有幸,承长者厚爱一尝其中滋味,真乃快事也!”
其实邓禹并不快乐,甚至还有点反胃。俗话说美酒虽好,可不能贪杯。他昨晚喝的五迷三道,今日又灌了这一杯酒,肚腹中又开始难受。
而宜城醪他也没喝过。是在家时听族中长辈论起天下美酒,偶然知晓南郡出产的宜城醪闻名南北,是为一代名酒。他拿白薄和宜城醪作比,只是说些场面话罢了。
不过张孙巨身为一个小小乡聚里的三老,他其实也不知什么宜城醪。但听得邓禹说的真切,夸赞自己家乡美酒,心里好不高兴,忙招呼张老六上前倒酒。
罗阳等张老六把酒倒满,未等张孙巨开口,率先说道:“张公,酒且不忙。今日我与仲华携手到此,特为买驴之事而来。”
罗阳如此说,是因为瞧着连个下酒菜也没,怕邓禹逞强,饮恨当场,便急忙转移话题。
果然,听了这番话的张孙巨眼中一亮,开口道:“不知郎君欲要买驴几头,购田几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