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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窗苦读十数年,贫了家境,最后还狠下心,拉下了脸面,花用了妻子的嫁妆,也终熬住没有放弃了科举出仕之途,袁茂林为的,自然不是窝在翰林院里做一个小小的庶吉士。历代内阁阁臣,虽大多都是从庶吉士做起,可却不是每一个庶吉士,都有机会走到内阁这一步。他不想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到头来,却要在翰林院里苦苦煎熬,做个清闲之人。
他受够了旁人看不起的眼神,受够了那些官家子弟的骄傲自负,也受够了,妻子日日夜夜催促着他要努力奋斗,要为她母亲和兄弟报仇的念叨声。
所以,看到白清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之后,他打听了她的身份,然后着手策划了一系列的行动,最后,终于将她收至网中。
虽有一两分贪恋她容貌的因由,可终究,他为的,不过是她的身份和地位。成为她的丈夫,他的身份地位,比之驸马,也好不逊色。驸马尚且不能掌握实权,可他,借着她,却有很大的可能,会扶摇直上。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有的事情,都在循序渐进的进行着,他满心自得,暗自欢喜。可突然事情却发生了变化,叫他连为什么都不知道。这几日,可真是快要将他忧心坏了。
这个时候,圣人却突然指派他为钦差副使,陪同骁骑营都指挥使、安乐侯爷肖肃前往江南道,处理“江南贿案”一事。
若是白清未曾受伤,他们的婚礼如期举行,新婚的袁茂林,定然意的心满的欣然前往。可是此时,白清尚未嫁给他,他谋定的事情,很有可能可能还会出现变数,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前往江南道?
京城宝兴至江南道首府南京,必定路过南浔县的事情,白澈他们知晓,作为江南人的袁茂林,又岂会不知?他若为钦差副使,自然不可能默默无闻,途径之时,必定行踪泄露。
他的妻子苏梅,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定拦路叩问,数落他她这些年对他的付出,质问他为何要抛弃糟糠妻。她的聪慧敏锐,作为丈夫,他知之甚深。到了那个时候,纵然他想尽一切方法来逃避,恐怕也会避之不开。
当日他遥寄休书回家,也是赶在圣旨下达之后,确认了婚期,算准了她来不及在他婚前赶至。如今婚期推迟,圣人与未来岳家却迟迟不肯再提另订婚期,他已是忧心如焚了。若是赶不及在她到达京城之前举行婚礼,此事,恐怕真的会出问题。
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他哪里还敢离开京城。
思及此,袁茂林当即双膝一弯,跪倒在兴庆帝脚下,附身五体投地的拜了下去,语中带着哽咽,感激涕零的回道:“圣人厚爱,臣五内铭感。安乐侯爷威名赫赫,四海皆知,区区贪官污吏,小小刁恶之民,定然手到擒来。臣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圣人遣臣随同,不但无法为安乐侯分忧,却是要分去安乐侯之功,臣实在羞愧难当。况且,臣之未婚妻子尚且伤病在身,臣日日忧心焦虑,不忍远离,还望圣人怜恤。”他这一番话,句句包含着深浓的感激之情,一颗因为得不到白清丝毫消息而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处,安定平稳了。
这会儿,他已是真的信了传言中圣人对白清,比对自己亲生的公主还好的事情了。他宠爱她,竟是宠到对他爱屋及乌的地步,还未成亲,便要给他分功劳的机会了。
只是可惜,这么大的功劳,眼看着就要到手了,他却要生生的推了出去。仔细想想,是真的很不舍得啊!
不过,有所得,必定要舍弃一些的。反正圣人既然已经爱屋及乌了,想必之后这样的机会,还会很多。如今首当其冲的,便是要圣人相信,在他的眼中,再多的功劳,再大的权势,都比不上白清的安危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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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茂林倒是将自己的位置看的清楚,知道怎么表现,才符合他这种靠着女人上位的人的处境。换做之前,兴庆帝等人丝毫未曾怀疑过他早有妻室这一点之前,他如此表现,倒是真的会叫他们对他稍微满意一些。可如今,他挣扎之后的推脱,不过是叫他们更确信一些,在南浔,有他隐藏着的秘密罢了。
兴庆帝方才还暖意融融的笑脸,顿时阴沉了下去,眸子里突地升起了一点阴霾之色,垂目看向跪在地上的袁茂林,语气颇有些不耐的道:“你这是要抗旨不尊?”
“微臣不敢!”袁茂林一震,有些错愕,又有些不敢置信,“微臣只怕自己才疏学浅,会给安乐侯爷增添麻烦。若是因微臣耽误了行程,恐怕贪官贼人逃脱,便是微臣的不是了。”这个紧急的时候,寻常颇为自傲的他,连自污的话,都说出来了。
“袁庶常不必忧心。”肖肃冷冷的开口,道,“骁骑营五百将士已经领命先行一步,前去江南道拿人了,你我慢慢前往就可。况且,圣人金口玉言已下,难不成袁庶常还想叫圣人收回去不成?”
被这样的话挤兑着,袁茂林无计可施,不得不接旨谢恩。“微臣接旨领命,谢圣人厚爱。”至于他所忧心之事,只得慢慢再想办法了。
只希望,苏梅那个女人能如同她往常一般聪敏,不会坏了他的事情才好。
圣人这才满意的点头,道:“如此,你们且先行下去准备,明日早些启程。跪安吧!”
袁茂林满怀着苦涩,跟在肖肃后头,出了皇宫。本想直接回自己的家,思索一番之后,却朝白家行去。
此去,在旁人看来,是他的康庄大道,崛起之始。于他自己所看,却是危机四伏,前路未卜。这个时候,他需要白家肯定的态度。
只要白清坚持,便是他曾有过妻室,旁人又能拿他如何呢?便是圣人,也会有所忌讳,只因他已确认,他们都不忍拂了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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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袁茂林在御书房里与兴庆帝相谈甚欢的时候,白澈已是带着几个自己的亲信下属,出现在怀远坊芳草街四十八号小院的破旧门前。
芳草街是一条幽深狭长的巷子,街面的大小,堪堪能容两辆马车相交通过而已。街道两边挤挤挨挨的房屋,也显得有些破旧,打眼一瞧,就能看出其中大半的房屋都是当年建城之初修建起来的。
白澈面沉如水,白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看着大门的眼眸中,却隐隐的涌动着狂风巨浪。
他抬起手,轻微的动了动。
身后一个劲装男子立刻上前,几步走上前去,不轻不重的敲门。他看起来身强力壮,脚步沉稳,下盘强健有力,很明显是一个练家子。而立在白澈身后,与他相同穿着相同气势的人,有十数个之多。
“谁呀?”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语气有些忐忑的问道。
“老丈请开门。”敲门的男子十分客气有礼的道,“在下是前面九十五号新搬来的,给各位邻里送上点儿土仪。在下初来乍到,大家以后都是邻居,就要麻烦各位多多关照了。”
“是老木家的新房客吧!”门内的老头一边取下门闩,打开门,一边有些感慨的说道,“你这后生倒是讲理,不像之前的那家,简直是……啊……”
门一打开,话还没说完,敲门的劲装男子突然抬手,越过抬起头来看他的,约莫六十来岁,头发胡须皆有些发白的老头的肩头,在他颈后轻轻一敲,他短呼一声,脑袋一歪,摇摇晃晃的昏了过去。
男子伸手扶住他,推开门,半抱半拖着他,就往里走去。
白澈这才举步,慢慢的朝里走去,身后的人迅速跟上,最后一个,还体贴的关好门,上了门闩。
事情发生的很快,芳草街又偏僻,午后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分,街面上也没什么行人。是以,根本没有人发现,在京城里,皇城根下的怀远坊里,竟然就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行等武力强闯私宅之事。
一行人进了院子,将那老头放在墙根儿下,直直的朝后院走去。白澈的脚步,却在看到西面墙边停靠着的车马时,停顿了一下,伸展开放在身侧的手掌,不由再一次紧握成拳。
那是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可马车车檐处,却赫然雕刻着白氏家族的云朵标记。
那个女人,她果然就在这里!
她会见情人,竟也如此不知避忌,赶着带着他白家标记的马车,就这么大喇喇的来了。她就生怕旁人不知晓,他白澈的头上,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么?
这时,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从后院走出,见到院子里突然出现一群陌生人,顿时惊声问道:“呀,你们是什么人?”
惊骇之下,她正准备大喊,却突然看到了凝眸看过来的白澈,顿时惊若寒蝉,浑身一软,瘫倒在地,结结巴巴的喊道:“少,少,少爷!”这丫鬟,正是涂氏陪嫁的贴身侍婢,伴月。
想到自家小姐此刻正在屋中与表少爷相谈甚欢,若是被少爷看到了,怕是……
伴月当即,就要张口大喊,提醒涂氏。
可惜,这个时候,一颗黑色的棋子突然从白澈手中射出,直击向她的睡穴,伴月连一丝声音都未来得及发出,就歪倒在地,晕了过去。
白澈招收,一行人便不再停留,各自分散开来,轻手轻脚的朝后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