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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嬷嬷以一敌二,舌战双雌,端是英姿飒爽,气势非凡,而楚寻呢,却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默默的用手遮住了脸。
为了科举,一朝跃龙门,大燕律例他是通篇倒背如流的,司嬷嬷说的这些不能说没有,但犯律的结果却远不如她说的那般严重。
如,按例来说,凤钗非三品诰命不可佩带,违者流放,可现下呢,满大街有点银子的大姑娘小媳妇,谁头上没插着一只或几只金银凤钗啊,也不会有谁那么不长眼去告官,无非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局面。
不过,耳听着司嬷嬷越战越勇,楚寻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此事本就是凝儿不对,教训她两句无可厚非,凝儿这小偷小摸的毛病屡教不改,娘又太过溺爱,若经此一遭真能板好了,那还算因祸得福了。
无视容氏和楚凝求救的目光,楚寻无言的侧过脸,做人要有诚信,他既答应了如儿一视同仁,自然不会随意插手。
他会说看见凝儿被训的哑口无言,曾被坑过无数次,却嘴拙说不过她们的他也很痛快吗?呵呵,他才不会呢!
“唉啊,如儿啊,我的好儿媳,你妹妹这是跟你闹着玩儿呢,你可别在意啊。”容氏见儿子不说话,便以为司嬷嬷说的是真的,被那动辄杖责流放吓的出了一身白毛汗,她死死掐着楚凝的耳朵,拽到简如身前,陪笑着说:“这些东西,她就是看看,没想着要偷,我这就让她给你放回去,看在咱是一家人的份上,你千万担当她些,她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简如举起帕子遮住半张脸,侧过身,以示不敢受容氏的礼,不笑不答话。
见简如这样态度,容氏狠了狠心,伸手使劲朝楚凝的手臂打了两下,怒声骂道:“眼皮子浅的死丫头,还不快把你嫂子的东西送回去。”
容氏的心都在滴血啊,但无奈闺女被抓住了把柄,那两个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老嬷又自称国公夫人赐的,比权势,她肯定是比不过,比泼辣,抬头抑望着高她一个脑袋还多,比她儿子还膀大腰圆的司嬷嬷,容氏无语泪奔。
“娘~~”楚凝捂着痛处呜咽了一会儿,这才把偷拿的首饰取下捧在手里,白玉为镯,碧玉为钗,赤金为链,双凤为錾,这样的华光美胜,只有她还未随娘被赶出楚家门时才见过。
她一步一挪的往仓房的方向走,眼神动作中流露出满满的不舍。
“姑奶奶,把这些给奴婢就行了!”听见有动静赶出来,看了有一会儿戏的小樱,冷着脸上前,无视楚凝推拒的动作,把首饰一把夺过,一件件的放进盒中,随后,飘然走进仓房,徒留楚凝站在原地,一脸凄楚。
“好了,奉茶吧!”楚寻自以为事情告以段落,便急忙叉开话题。
“好,好,好,奉茶,奉茶!”容氏连声应道,她实在是怕了那司老嬷的杖责流放,巴不得赶紧把这页翻过去。
如此,一行人来到容氏居住的主屋。
四面黄土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一铺大盘炕几床被褥破旧炕柜,老八仙的六角桌并几个木凳,半扇窗户有气无力的吱愣着,同名为‘主屋’,容氏这个‘主屋’跟简老太太的‘主屋’,基本不存在任何可比性。
汪嬷嬷‘啧啧’有声的走进‘主屋’,带着一脸不忍目睹的表情。
汪嬷嬷和司嬷嬷俱都是幼年进宫,属于混了一辈子都没混出头的那种,大智慧没有,生存常识烂熟,她们均都前后在几位得宠或不得宠的低位嫔妃院里伺候过,没混成过贴身亲信,但二等,三等却都当过,后主子们失宠的失宠,冷宫的冷宫,汪,司两位眼见出头无望,宫外又无甚亲人,就干脆自梳做了嬷嬷,专职调,教入宫的新宫女。
汪嬷嬷面相憨厚,貌似耿直,非常俱有抗,战时期,手举**包,以身堵枪眼,高叫‘向我开炮’的那种革命先烈的气质,而司嬷嬷却阴狠严厉,膀大圆腰,周身散发着‘敢惹我,就一屁股坐死你’的信号。
这风格迥异的两位,在长达三十多年的后宫生涯里,从小宫女混成大宫女,从大宫女混成大姑姑,在从大姑姑混成老嬷嬷,最后终于成功的,被人从宫里踢了出来。
去岁小选出来小宫女,有四个爬了龙床,两个握上龙根,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五十,而这两位成功的,一个在目前最受宠的冷嫔宫里,一个在大皇子生母嫣贵妃的宫里,这一爬床,而且还成功了,简直就是炸了马蜂窝。
成功上位的宫女,虽然不算得宠,但到底封了答应常在,被皇上安在皇宫的角落,嫣贵妃和冷嫔就是气炸了肺,那俩儿都成了主子,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轻易弄死了。
于是,自然的,教导那批宫女的嬷嬷们遭了灾,降级的降级,分配的分配,而汪,司两位,没大腿没背景,直接就被扫出了宫。
这两位的亲人早早就死光了,又一辈子都生活在深宫里,一朝出来立马就抓了瞎,到不是说没银子活不起了,只是‘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在深宫里困了三十多年的两位,一朝解放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好在古语有云:深宫靠朋友,出宫还是靠朋友,几番辗转,经由早年出宫的朋友介绍,这两位就进了林国公府,国公夫人对风格如此奇特的嬷嬷们也很是惊奇,正犹豫着不知道往哪儿安排呢,简如就求上门来了!
要能镇住场面的,硬气的‘教养’嬷嬷,这简直就是汪,司两位的写照,至于这个‘教养’,是教养过小姐,还是教养过宫女,简如表示:无所谓,反正也不是教养她。
简如非常诚恳的跟汪,司两位嬷嬷交流了一番,在保证了月钱五两,包吃包住包养老送终之后,这两位非常爽快的认同了‘握着小姐的手,把反抗小姐的人往死里揍’的方针。
而现在,汪嬷嬷抬起憨厚的脸,呵笑着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司嬷嬷手里接过个巴掌厚的大棉垫,小心翼翼的铺在简如身前,邀功般的说:“小姐,地上怪凉的,您往儿这跪。”
已经规矩的跪好,举着茶杯的楚寻:
站在容氏身边,气鼓鼓瞪着简如的楚凝:
老神在在准备为难一下儿媳妇的容氏:
简如强忍着想笑的冲动,提裙角老实的跪好,从司嬷嬷手里接过茶杯,双手高举恭敬的道:“请婆婆用茶。”
虽然她万分不待见容氏,但一生就一次的婚礼,她还是想有始有终,也是因此,她才没死咬着楚凝不放。
容氏皱着眉头接过楚寻的茶杯,凑到嘴边慢慢的喝着,有意无意的无视了简如。
哪怕在知道简如不好惹,说到底,容氏对这个进门就让下人打了她闺女的儿媳妇很看不顺眼,便多少有些拿乔,而且,因偷嫁妆这事里,都是汪,司两位嬷嬷出面,简如几乎没说话,看不出好坏深浅,于是,潜意识里,容氏还有一种‘让她多跪一会儿,给个下马威’的想法。
凝儿是小姑子没法收拾这简如,可她容氏却是婆婆,大燕以孝治国,便是公主嫁人也得恭敬婆婆,何况一个六指老女,她没打没骂的,只多跪一会儿而已,谁都挑不出毛病。
简如微抬头看向坐在炕边低头喝茶水的容氏,撇了撇嘴,向后一靠,直接跪坐在自己的双腿上,反正她和楚寻一起跪着,她有大厚垫子,软软呼呼一点不难受,楚寻没有,直接跪冰凉的地上,受苦的不是她!
偷嫁妆的是他妹,为难人的是他娘,简如望天,这跟她一点关系没有。
见简如未曾试意,汪,司两位就老神在在的不插手,场面一时无语,只有楚寻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一下,嘴角微微抿起一个不耐的弧度。
因劳累过度,他的腿脚并不是特别好,每每冬天严寒时便疼的厉害,现在虽是盛夏,但容氏也不知安了什么心,主屋地上零散着泼了一些像洗过脸似的水,楚寻刚进屋的时候忙着解开尴尬局面,就没注意,直接跪了下去,现在,下摆湿冷冷的,只觉得万分难受。
容氏抬头装逼,根本没注意儿子的反应,楚凝到是看见了,却根本没当回事,只顾着得意洋洋的瞪视简如了。
简如同情的撇了一眼楚寻,果然,这就是一个爹不明,娘不疼的倒霉鬼,看着不自觉皱起眉的楚寻,简如无奈的叹了口气,到底这是她丈夫,万一瘫床上得她伺候,侧过脸,她给小樱使了个眼色。
小樱一直站在炕边,端着茶案等着接容氏的茶杯,此时一见大小姐的眼色,果断的挪两步,抬起一只脚,狠狠的往楚凝的腿窝儿处踹去
“唉啊!”楚凝一个恶狗抢屎,就脸先着地,磕了个鼻血横流,她仿佛疼懵了一样摸了摸脸,又把手伸到面前,看着那上头满是鲜血,不由的狂叫出声。
“咳,咔,咳?”容氏被楚凝这一声吓的一口水就顺进气管,瞬间脸胀的通红,爆咳起来,那惊天动地的架势,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小樱无语的描了这两人一眼,把满肚子的辩解咽了下去,缓慢的收回了脚,默默的退到一边!
汪嬷嬷一张憨厚的脸都快扭曲了,她在宫里挣扎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把自己作成这样的人,轻声叹了口气,她不由的想,要是后宫里的主子们都像这两位一样,那这世界一定会很甜。
“姑奶奶虽行为略有不检,却到底还算懂礼。”汪嬷嬷这儿感叹着呢,司嬷嬷却跃众而出,她几步走到楚凝身前,抓小鸡子似的把她抓起,放在炕上,随又伸出大手,在容氏的后背上拍了几下,严肃的脸上有些赞叹似的说:“自古有‘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之训,现下姑奶奶见兄嫂谐跪于地,不敢受礼,随五体投地以示长幼尊卑,有如此行径,纵德行有瑕,却也不是不可教的了。”
“是啊,姑奶奶有这样的觉悟,到不枉老奴和司姐姐被国公夫人派到这儿来了!”汪嬷嬷感慨万千的做孺子可教,老怀安慰状!
“嗯,到是值得一教!”司嬷嬷一边给容氏顺气,一边冷着脸点头应。
不过几句话,这事就被叉到了另一个层次。
容氏被司嬷嬷拍的一颤一颤,脑子混浆浆的,只能冒着青筋喘息着听她们一搭一唱,却没法理解其中的含意。
“教?教谁?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容氏没听清楚,楚凝却是听懂了,她呆视着汪,司两位嬷嬷,捂着鼻子惊恐的喊道。
借此机会,简如一伸手将楚寻拉起,抬手把茶杯硬塞进容氏手里,满面慈悲看着楚凝说道:“妹妹怕是不知道吧,汪嬷嬷和司嬷嬷可是宫里放出来的老嬷嬷,是嫂子特意从国公夫人那儿给你讨来的!”说到儿,她捏过帕子捂在嘴边,似有些不好意思:“未嫁前,乡间多有小姑的流言传出,我私下想着,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更何况小姑正值待嫁之年,更该万分小心才是,所以便厚颜向国公夫人讨了这两位嬷嬷,专门教导小姑行事规矩。”
“当然,两位嬷嬷的银钱由媳妇奉敬,不需婆婆供养,这就当媳妇进门来的一点孝敬吧!”简如羞涩的笑了笑,你们不用开口道歉,她心领了的表情。
“呃!”容氏呆愣愣的看着手上被简如硬塞过来的茶杯,这一时间信息量太大,她还是有点没转过墨儿来!
楚凝直直的把目光放在汪嬷嬷和司嬷嬷身上,看着汪嬷嬷‘憨厚’的脸和司嬷嬷呲出的一口白牙,无语半晌后,忽然翻身下炕,大嚎一声冲出门去,转瞬间就无影无踪了。
屋里,徒留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的容氏面对着一脸无辜的简如。
楚寻长叹一声,用手捂脸紧闭双眼,这画面太美了,他都不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