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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渊盯着她低垂的眸子没有说话,只听佟书瑶又接着道,“不过,她比我还要凄惨一点,一生所爱的少将军也去了,皇上,你知道她的悲惨遭遇都是因为什么吗?”
陆承渊紧抿着唇,淡淡看着她。
直直望着他,佟书瑶平静地道,“因为战争,一场战争对两个国家来说,是占领,是争夺,胜利了举国同庆,歌舞升平,可你知道战争对老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即便是战争胜利也无法抚平他们的伤口,战争胜利能还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吗?能把失去的亲人还给他们吗?”
面对她的质问和她言语里透露出的不满,陆承渊的神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淡淡凝视着她,半响,方缓缓道,“战不是为了破坏和平,战或者不战,都是为了天下太平。”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负手踱步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佟书瑶一时有些茫然。
多年后,当她亲身经历过了战争,她才终于领会了他这句话的意思,战争有时也是一件身不由已的事情。
你战或者不战,战争它就来了。
非战不可!xdw8
雨下了很多日,终于停了,天放晴了。
在床上躺了很多日,好不容易见到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一扫连日阴雨绵绵的沉闷气息。
佟书瑶起身下床,走到院子里。
随风吹来竹叶的清香,是一种淡淡地被雨水清洗过的清新。
玉兰在竹林里打扫掉落的竹叶,见到佟书瑶出来,笑着和她点了点头,又继续埋头扫地了。
佟书瑶突然才发现一个问题,好像好多日没有见到玉竹了。
“玉兰,玉竹呢?”
玉兰握扫帚的手一顿,眼神闪躲,有些紧张。
“玉竹她……被分到别的地方去了。”
“干的好好的,干嘛要把她分到别的地方去?”佟书瑶盯着她问。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姑娘,奴婢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就先走了。”说完,玉兰拿着扫帚,逃也似地离开了。
虽然心有疑虑,但佟书瑶也没有深想,毕竟,天家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哪个宫里添个奴婢,哪个宫女接受调度,都是常有的事儿。
玉兰走了没多久,竹林尽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正往这边走来。
待他走近,佟书瑶才看清楚,原来是温贵海。
看到佟书瑶,温贵海脸上立刻堆起笑,打了声招呼。
“佟姑娘,”喊了一声,他神色变了变,露出一丝悲伤,“杂家也听闻了佟家的变故,想到曾经与佟太医共事多年,如今他竟走得这般突然,心里真真是很难过,姑娘你就节哀顺变吧。”
心里冷笑一声,佟书瑶不动声色地道,“谢温公公关心。”
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她的懂事,温贵海又道,“佟太医去世,太后娘娘心中十分难过,几日茶饭不思,也非常关心姑娘,这会儿想请姑娘过去呢,佟姑娘,我们走吧?”
到了永寿宫,太后闭眼坐在主位之上,手里不停捻动着一串翡翠持珠。
佟书瑶端正跪下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停了手上的动作,睁开眼,“起来吧。”
沉静了好半响,听得太后叹了一声,“想不到启之竟就这么突然去了。”
佟书瑶没有说话,想起她爹临死前说过的两句话,其中一句是“小心太后”,她的心中就越来越冷,只面无表情地站着。
“他临去前可有什么遗言交待?”太后状似随意地问。
“家父走得突然,不曾交待什么遗言。”对于一个刚刚丧父的人来说,她冷静得过分。
“他就没有告诉你一些什么事情?”太后紧紧盯着她。
佟书瑶眼眸猛然一抬,想起她爹大有深意的那四个字,想起太后有可能就是逼死她爹的凶手,她的眼中不由浮起了恨意。
她骤变的眼神让太后瞳孔一缩,收起虚伪的悲伤和关心,沉声问,“他说了什么,是不是?”
“是。”佟书瑶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她。
“是什么?”
“他是说了一些话,他说人不能做错事,尤其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否则,是会遭天谴,遭报应的。”
“是吗?”太后突然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他还说了什么?难道说他的死就是遭到了报应?他可有说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一个尖声地禀告。
太后脸色突变,看向门口。
陆承渊着黑色朝服大步跨了进来,走到佟书瑶身边,对主位的太后点头淡淡喊了一声,“母后。”
话落,他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又对太后道,“母后,书瑶刚刚丧父,心情悲痛,再加上身子还未全好,如果母后问完了话,可否让她早些回去休息。”
自他手心传来的热度让佟书瑶心中微暖,他冷俊的侧颜在这一刻散发出迷人的光华。
太后讶然地盯着他的举动,“哀家也知她刚刚丧父,叫她来也是出于对她的关心。”
“如果母后关心完了,朕就带她先下去了。”陆承渊平静地接口。
说完,也不等太后回应,就牵着佟书瑶的手坦然地往外走去。
太后震惊地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半响,才尤有惊讶地问,“温贵海,你说皇上这是怎么了?好像生怕哀家吃了她似的。难道他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温贵海沉吟了一瞬,小心翼翼地躬着身答道,“兴许是的,奴才也是第一次见着皇上这般在意一个女子。”
太后纠着眉,“但如果佟启之已经告诉了她当年的一切,留着她岂不是后患无穷?”
“兴许她什么也不知道呢?听说回春堂的火是佟启之自己放的,也许他便是为了保住这秘密。”温贵海恭声道。
眯着眼思虑了一会儿,太后叹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温贵海琢磨了一阵儿,道,“奴才估摸着,这姑娘也是个聪明人,眼下皇上心向着她,即便她知道什么,也应该不至于挑起事端,说出当年的真相,以致娘娘和皇上不合。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太后眸子轻眯,“前头,皇上不是喜欢狄昭仪吗?结果却不了了之了,既没有临幸,更不可能有子嗣。皇上虽是我生的,有时真让人猜不透心思。这个佟书瑶若真的能为皇上绵延子嗣,哀家便暂且留着她。她如今孤身一人,哀家不信她能掀多大的风浪。”
温贵海奉承道,“太后英明。”
自永寿宫出来之后,一路上遇见的宫女太监们见状都将头埋得低低的。
佟书瑶试图想抽开手,但陆承渊面上不动声色,手却握得紧,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霸气而笃定的肃然气质,表现出一种很强的保护欲。
就算未曾在海棠苑的屋顶听见太后的一席话,他也应该清楚地知道他自己的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半个时辰过后,她坐在了出宫的马车上,驾车的人是尤大宝。
尤大宝说得了命令要带她去一个地方,问他去哪儿,他只说去了便知。
马车一路穿过集市,出了城。
一直到一座山脚下才停下来。
下了马车,佟书瑶看了一眼矗立在自己面前的一座高山。
“天堂山?”
“是啊,佟姑娘,正是天堂山,我们走吧。”
说完,尤大宝带头走上前面。
这是佟书瑶第二次到天堂山,回忆第一次在这个山上遇见陆承渊的情形。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发生了一些诙谐的事儿,问了一些后来想想绝对作死的傻问题。可以想像,是得有多大的忍耐力才可以忍住当时不一把掐了她的冲动。
那时是夏天,天堂山风景很美,此时已是入秋,多了几分颜色,天堂山的秋色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当他们走入丛林间一块宽阔的地方,佟书瑶目光定着一处,就呆住了。
“慈父佟启之之墓。”
看到佟书瑶惊疑的神情,尤大宝解释。
“这是按皇上的意思做的,皇上也曾考虑过要不要让你看最后一眼,但后来想想,佟老太医死状……”他省略了那不说她也能懂的词,“所以觉得还是不看为妙。地方是皇上选的,这上面的字是皇上亲手题的,希望佟姑娘能明白皇上的心意。”
见到慈父二字,她的心又狠狠酸了一下。
再也没有这样一个慈父来疼爱她了。
慈父,这是以她作为女儿的名义。作为女儿,她这几天只顾得上伤心,顾不上其它,他竟然已经帮她把她爹安葬并立了碑。
她上前抚摸着石碑上的字迹,幽幽道,“天堂山是个好地方,我爹如今搬到这里来住很好,希望我爹在天堂能够快乐。”
下了天堂山,马车一路往回宫的方向走。
佟书瑶一直不敢掀帘看大街上,害怕看到熟悉的景致,徒增伤感。但又忍不住想看看。
轻轻掀开车帘,此时马车正走过一条繁华的大街。
下一瞬,佟书瑶震住了,大喊。
“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