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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旁,洪七七骑着高头大马,鲁承和鲁诺紧随其后。
洪七七正值及笄之年,正是顽皮的年龄,还好丽帮上上下下都宠着她。
洪七七嘴巴一噘心里暗想,还不是因为自己的爹是洪风。
春天的野外,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路边的樱花正艳,洪七七忍不住飞身跃下马,挑上几株含苞待放的掐了下来,鲁诺屁颠屁颠的跑来帮她插在头上。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鲁诺是鲁家的老小,平时嘴甜喜欢拍马屁,因为这比哥哥多得不少好处。
他认准洪七七也吃这一套。果然洪七七侧脸冲他绽开笑容:“不会拽词呢就不要强拽,本小姐并不喜欢马屁精。”
鲁承一顿足:“马,马。”
两人定眼一看,三匹马正在地里悠闲的啃着麦苗。
还没来得及跑去,一位农夫飞奔过去一把抓住缰绳,声嘶力竭的喊:“我一家人的口粮啊,谁的马谁的马?要是不赔苗钱,我就把马拉走卖了。”
洪七七轻轻甩着马鞭,走到老农身边,带着轻蔑的说:“哎我说老头,讹人也得先得看看是谁吧?再说这骏马赔小苗,你未免太狮子大张口了吧?”
“那赔十两银子吧。”老农虽被洪七七气势给压倒,但他又不想吃亏。
鲁诺上前推搡了农夫一把,嘴里嘟囔着:“我说老头儿,你想银子想疯了吧,撒泡尿看你值不值十两银子。”
那农夫借机躺在地上,看起来很是痛苦,手握缰绳喊:“哎哟哎哟我的腰,乡亲们快来看啊,他们把我打残废了,我那八十岁的老娘谁养啊谁养啊?”
看老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洪七七明白遇见难缠的主了。
咋办,洪七七的脑袋瓜飞快转动起来:三十六计跑为上。
她一把抢过缰绳,轻盈跃上马,冲着鲁家兄弟喊了一句:”快跑。”
两兄弟愣了一下神,也飞身跃上马,追赶绝尘的洪七七而去。
那老农没想到三个小屁孩来这招,他顿时腰也不疼了,爬起来跟在后面边追边喊:“你们仨挨千刀的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明天我就到洛阳城挨门挨户的找,想从我猴根这赖账的人还没出生呢。”
“告诉你吧老头,我是金花帮金花门下的沙棘,我等着你哟。”
三匹马消失在猴根的视线里,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洪七七欢快的跳进丽帮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练武的郝节。
洪七七猛的停住脚,后面慌里慌张跑进来的鲁诺差点撞在她身上。
洪七七瞪他一眼,顺手把手里的缰绳丢过去。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准备报昨夜被吓之仇,没想到反被铁钳子一样的手抓住手腕,很快脸和青砖地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洪七七被摔得眼冒金星,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滴下来。郝节一把拽起她来,一只手拂去她身上的尘土,笑着说:“大小姐,你又去哪里弄这一身的泥,快去洗洗吧,小心被师父罚。”
“我爹才不像你,他最疼我了。”洪七七嘴里虽这么说,但还是乖乖的跟在郝节后面。
郝节两只结实手臂直直的伸着,稳稳的提着两桶水放在七七面前,揶揄道:“洪大小姐,因为你的恶作剧,师父罚我去山里提了一缸水,正好奖励你欺侮人有功,这缸水先给你用了。”
洪七七觉得郝节的动作很难看,咯咯的笑出声来。郝节一把将洪她的脸按到了水桶里。
洪七七丝毫没有准备,两只手拼命的扑腾着,好不容易挣脱开郝师兄的魔爪,向天空深深的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
仔细的擦干净了脸,水桶的波纹也慢慢静止下来。她想在水中好好端祥自己的美貌,却不自觉的瞥见了水中的一对璧人,那少年如头顶的这棵槐树一般肃穆,女孩如城外娇艳的樱花一样,正巧笑嫣然。她顿时脸红心跳起来,又怕别人看出什么,就把汗巾狠狠扔进水里,溅得一地的水花。
猴根站在金花帮的议事堂里,目瞪口呆的,心里犯起嘀咕:面前这位颤抖的瘦黄丫头,跟昨天那个白净又顽皮的丫头能对上号吗?
“老翁,你再仔细看
看,如果是她干的,我金花一定赔你苗钱,但如果是信口开河损害我帮名声,那这权杖可不长眼。”金花坐在堂中的太师椅上,疾声厉色的说。
“哦......是是是就是她,是她的马昨天把我的麦苗给吃掉的。”猴根手指不停的点着沙棘,声音有些急促。
沙棘心里像被压了两块巨石一样,婆婆像利剑一样的眼神让她失去勇气,而污蔑她的这个男子,她根本不敢抬头看。
“快说,你这脑袋里天天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故意去做这龌龊的事情,让我蒙冤。”看见沙棘半死不活的神情,金花心底的火腾的一下冒起来,想压都压不住。
沙棘昨天去私塾上课了,人根本没出洛阳城门,她完全可以找先生作证,可此时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看吧没错吧,金帮主,你说我猴根都五十岁的人了,会去平白诬陷一个小毛孩子嘛?再说你金帮主的大名如雷贯耳的,借小民十个胆也不敢啊?金帮主你呢快点拿十两银子,否则我们就官府见。”老农见沙棘不敢反驳,说话的中气足了很多。
“跪下你个孽障,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回头重重罚你。”金花站起身去后堂拿银子,路过沙棘身边忍不住拿杖杵她几下。
沙棘心里委屈哪里愿意下跪,就倔强的站在那里。金花看见她那副死样子,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一杖敲在她腿上。沙棘腿吃痛,扑通跪在地上,泪一下子没忍住滑落下来。
猴根心里有点不得劲,他不好意思看沙棘,就在堂中转着看稀奇,一对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
金花婆婆拿了银子回来,猴根拿着钱什么话也没说,灰溜溜的走了。
沙棘流着泪扭头看往门外,雷声轰轰响起,看来很快要暴风疾雨,就是不知道这次要下多大下多久。
“夫人,你这宝贝女儿又到哪里疯了?”说话的人是洪风,天朝中最有名的帮派--丽帮的第三任帮主。
“还不是被你和那帮兄弟们给惯坏了,一个姑娘家的,整天天不怕地不怕的,到处惹事生非。”提起洪七七,庆依玲是又爱又气。
“还是咱闺女可爱,别人想惯来着,是不是啊夫人。”洪风打趣庆依玲。
庆依玲一边冲他俏皮的撇撇嘴,一边往他碗里夹菜。
庆衣玲已经四十岁了,但在洪风面前,还会不自然的露出少女般的神情。
洪风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这些年来小心的行事,才没改变她的天性。他的眼前掠过了一个女人的身影,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洪七七大咧咧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洪风的身边,伸手捏起最大的一块肉,边咀嚼边告状:“爹,您最疼的那个弟子,人品真的有问题,说了多少次了也不信。”
敢把洪七七惹怒的,不用说洪风也知道是谁。“郝节那小子是不是没事老骚扰你,改天我把他调得远远的,让你远离烦恼,如何?”洪风用筷子敲敲洪七七的脑袋。
“好啊好啊爹,我想起一个很适合他地方,就是青丘山的那个山洞,您让他去那里面壁吧。”洪七七的点子说来就来。
那个地方阴湿冷,但藏有武功秘籍,应该很适合喜欢练武的郝师兄。
鲁家兄弟带着郝节,来到青丘山千年神洞,这里是土匪头子陌焚发现,后来他被洪风招降后,这山洞的秘密才被知晓。
洪风对弟子的选任很重视,有悟性的弟子都是他手把手教,不但教武功绝技还教仁义道德。
此时,天朝正处于内忧外患的时期。风回雪王看中了武林人士有义气讲道义,敢拼敢干,所以他一直很重用武林人。而在一次次平乱中展露手脚、最出类拔萃的就是丽帮。风回雪更是把洪风视为自己的一条手臂,不但封他为盟主,还经常把他召进宫里商议大事。
得名得利的洪风并没有得意忘形,他更加强了对弟子们的管教,带弟子们和最顶尖的高手对决。每次对决后,都命人把重要招式记下来,对于无法破解的招数,由几大护法研究对策后,再由众弟子们练习。
没有想到的是,过多帮派的招式有相融也有相克,练得过杂过多,很容易走火入魔。在几个大弟子接连出事后,洪风就命人把招式刻在山洞的岩壁上,把底稿给烧了。
鲁承打开石板门,三人步入山洞,一股诡异的阴风扑面而来。
鲁家两兄弟留下一个月的干粮,撇下火具,从外面闩上门走了。出门后两人相视一笑,心想:这帮里谁要是得罪了洪家大小姐,还有好日子过吗?
郝节坐下来不久浑身就冻得发抖。坐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湿地上,他想起了自己西鲁山里的爹。
郝节生下来的那刻起,他娘的眼睛就永远闭上了。他赤条条的从娘肚子里拽出来,被喜婆随便包搭包搭后,交给外面台阶上闷头抽旱烟的爹。喜婆擦了擦眼角说:“孩子他爹,我也尽力了,但......你得赶紧准备他娘的棺材了。”
连喜蛋也没敢吃的喜婆,匆匆的离开了他家那两间小小的石板房。
老郝低下头,呆呆的看着手里那个小包袱里像老头一样的婴儿脸。
老郝去挖野菌,怕儿子在石屋里被狼叼了去,就把他放在筐里。老郝也会把弓箭背在后面,要是碰上野猪什么的,他是不敢贪婪这种野味的,看见野兔子之类的就可以打些来。
老郝带着风干的兔子和野菌去洛阳城卖,他把郝节挂在胸前,后面背着装满野货的大筐。
站在洛阳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老郝看见了衣着光鲜的武林人士,看他们背着宝剑,气宇轩昂的走在大街上,听他们不停的回应路人的问侯。
老郝的心里犹如黑暗的山洞里照进阳光一般。他想:郝节跟着自己在深山里是没有出路的,他要想方设法让儿子也成为城里人。
他偷偷打听,很快得出了答案。在洛阳城内,无论是买野味的妇人还是说书的艺人,都知道丽帮都赞美丽帮,更是把帮主洪风视为心中英雄。在他们嘴里,所有美好的词汇用到他身上也嫌不够,什么人正气心善良武功高之类的。具体到事上,人人也能说出一二来:什么平北乱、收土匪、西域剿贼子等等等等。
郝节五岁那年,老郝决定登门拜访洪风。
老郝给郝节洗干净脸,换上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一手扯着他,一手拎着满满一竹篮的山货,来到了丽帮。在门外,他看到了风回雪亲手题词的“丽帮”两个大金字,他再看看正仰头的那张巴巴的小脸,鼓足勇气敲开了丽帮的大门。
一个叫阔逍遥的弟子接待了他,老郝请求要见到洪风的事被他拒绝了。但老郝说什么孩子也要留下,说什么山货也不带走。
他快步出门,背对着对送他的门人说:“大哥,孩子太小,您多担待点。也请您转告他不许往家跑,否则腿会给他打断。有天他有本事了,抬着轿子来接他爹。他爹听说城里人睡觉的床头上都摆着糕点,他爹想享福啊。”
老郝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留下了目瞪口呆的门人。他走了不远又偷偷拐回头,爬上丽帮院子后面的小山,阳光太刺眼,他用手搭着凉棚,瞪着眼睛往里看,可什么也看不清。
老郝的话被门下当成了笑料到处说,很快传到了洪风的耳朵里。他有些动容。
洪风开始偷偷观察郝节,得出结论:这孩子性格好,无论洪七七和鲁家兄弟如何为难,始终笑咪咪的。他也想这孩子小得像张白纸一样,最容易涂鸦教授,所以他就收了郝节做关门弟子。
郝节太小,不知道幸运是什么,只知道别的弟子是阔逍遥或鲁师叔教的多,而只有他整日里跟着洪帮主。
长大了识字了,郝节就把爹的话刻在了墙上,想爹的时候就一个人讲话:“爹,我一定好好习武,等有能力了,第一件事就把你从山里接出来。爹,你等着。”
洪风欣喜的发现,郝节即聪明但又朴实,在学文习武方面从不走捷径。他起的比别的弟子都早,别人练基本功都是扎马步、负重跑,只有他提着水桶,跑到深山里去提山泉山给伙夫,既练了武功又能让大家吃上甘甜的山泉水。
洪风有次派人跟在他后面观察,这孩子提山泉水的路上一边健步如飞的跑,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背口诀,因念得太专心竟然跌倒在山沟下,摔得遍体鳞伤的他丝毫不介意,起身查看水桶没事就继续去提水。
洪风时常会想,这孩子不成功又有谁能成功呢?洪风对郝节越来越偏爱,将很多的精力都用在他的身上,很快引起了独生女儿洪七七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