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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病已喊叫的师父自然是朱安世。
虽然朱安世一直是以家奴的身份对待刘病已,并尊称他为“少爷”,但他在刘病已心中自然是教授自己武功的师父。
在这悲喜交加的情况下,刘病已情不自禁便喊了一声“师父”。
朱安世一脚踹飞了天下第一箭毛羽,这才拍了拍刘病已的肩膀,说了句:“好样的!比昨晚上进步了!”
刘病已顿时乐呵呵起来。
“师父,你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
“被你小子发现了?”朱安世虽然主奴思想较重,但他不并反对少爷喊自己师父,毕竟自己的确正在传授他武艺。
“从那个毛羽出现,我就对周围环境警觉,担心并非他一人前来,竟然无意间发现了师父的踪迹。”
“你小子还算聪明!知道提高警觉性。不过……”朱安世陪着刘病已朝掖庭宫走去,“幸亏那个毛羽头脑不灵活,要不然凭借天下第一剑的号令,他杀你易如反掌。”
“我知道!他的唯一弱点就是有口吃,恐怕这是他最为自卑的地方,我便设计了快速吟诵诗句的方式,激发他这种自卑感。没想到竟然奏效了!”
“哈哈!少爷真是太聪明了!天下第一剑败在少爷手里也不丢脸。”朱安世越来越觉得少爷身上隐隐约约有着太子的遗风,聪慧过人。
“那个,天下第一贱到底有多贱?”
哈哈哈……
两人的爽朗笑声渐渐淹没在茫茫白雪中。
大雪越下越大,毛羽踉踉跄跄奔跑在雪夜中,几乎睁不开眼睛。
陡然,他感觉后来传来凌厉的风声,他赶忙抽出长剑挥舞而去。
“当!”
什么重击被长剑抵挡出去了。
但那劲道却十足强悍,震地毛羽虎口发麻,身子也倒退几步。
“嗖!”有一股劲风窜来。
毛羽赶忙劈刀出去。
不料那东西直接擦着额头飞过去。
斗笠直接被带了出去,被钉在了树干上。
“我饶你一条狗命,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敢动我家少爷一根毫毛,别怪我遍发英雄帖,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那人冷冷地说完,便没了踪影。
毛羽心有余悸地去查看钉在树上的斗笠,赫然发现一柄小刀的大半已经插入树干。
而小刀的刀柄上赫然刻着“朱一刀”。
“朱……一……刀?寨……寨主?”毛羽先是惊讶又是错愕。
“朱一刀”是朱安世落草为寇时的绰号。那时候他杀人不用动第二次手,一刀绝对让人毙命。
而他刚才的两刀显然是手下留情了。
毛羽一下子跪倒了,朝着朱安世之前说话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多……多谢寨……寨主饶命!”
……
未央宫。
冬雪初霁的月夜,薄云惨淡,偶有徐徐清风,透过风门吹入屋内,将那床帏轻纱缓缓拂动。
“杀!”一位灰白发须的老者突然从床上惊坐起来,竭嘶底里地吼叫一声。
大喊过后,骤然紧促地喘息起来,方才缓缓地将惺忪的睡眼睁开。
此时,候在门外的一群仆人举着宫灯,急忙跑了进来。
近到床边,纷纷跪倒,将头儿匍匐着,颤着声音说到:“皇上,龙梦儿又惊扰了龙驾,是奴才罪该万死,还望皇上赎罪。”
宫灯的温暖光亮将这里的黑暗渐渐驱散没了,屋内的场景慢慢淡入视线。
紫檀木镂空雕花的龙床,四周竖立着四根粗实盘龙的床柱子,无不透露着皇权的尊贵和霸气威严。
卧室门大开,清风绕过屏风,缓缓吹拂进来,将那绣了金字的床帏吹拂地金光异动,星星闪闪。
黄门令苏文偷偷抬眼观瞧。
卧室内静寂无声,唯有这纱幔被吹拂的影子还在墙面上缓缓移动,宛如阳光下的浅浅溪流的水纹一般。
“着江爱卿速速来见朕!”
“喏!”黄门令苏文起身,后面的太监才悄悄起身,闪开一条道来。苏文双拳举过头顶,倒退着身子退出卧室。
“给朕更衣!”
“喏!”一群太监开始为皇上穿衣。
黄门令苏文转出大殿,沿着曲曲折折的亭廊转了几个弯儿,出离了未央宫的宫门,便远远地看到江充和一名术士候在门庭外。
每夜必在未央宫门外守夜,这十多年来几乎成了江充的职责所在。江充听夜宣召,也几乎是皇帝这么多年时常有的事情。江充为了能够迎合皇帝的解梦之需,干脆带着一个术士每夜守在宫门外,也就避免了黄门令苏文在深夜或者凌晨鞍马劳碌,跑到外面去唤他了。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到上朝的时候了,江充望望垂在南方的圆月,还以为今夜也将无功而返了。
听苏文讲,这些时日,宫里来了几位炼丹术士,给皇帝进贡的丹药十分奏效,能够一夜睡到早朝十分,气色也比之前好多了。
一听到这消息,江充却眉头紧皱,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这种失落感犹如当年在街头混江湖的时候,本来打算好要讹诈某家公子的钱财,却白等了好几日的感觉,心里空唠唠的,还有一股烦闷无比的邪劲。
再加上今晚派出去的杀手不知道得手了没有。
郁闷,还有忐忑不安,让将仇浑身不自在。
平素里,守夜的时候,最让他能大足十二分精神头的莫过于回想当年叱咤风云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的他,身前身后围了成千上万的方士和神巫,他更可以借助左道旁门的奇幻邪术来设计诛杀与自己有过节的人,抑或他看不对眼的人。
当年,在他执掌蛊毒使者的时候,大搅后宫这一凡人不可惹的禁地,恣意杀害了不能被他俘获的数百佳丽。
他更是巧妙地把皇帝老儿的奇怪异梦与自己的计谋合二为一,将死敌太子刘据、卫皇后一并铲除。血雨腥风十几年,江充不但没有罪恶感,反而有着无比欣慰的兴奋感。
“要怪就怪这皇帝老儿糊涂了啊,要怪就怪你们手中的木偶人啊!”
“如果不是你们为了夺宠,而崇信巫蛊之术,也不会遭到别人嫉妒,从而让人把巫蛊之术说成加害皇上的法术。”
“我江充只不过是皇帝老儿他手中的工具,铲除他心中愤恨的东西罢了,我江充也是受害者啊!”名义上是受害者,其实江充心里最为明白,他与皇帝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其实那些人何尝不是皇帝想杀之人,这倒苦了我背负了罪名!”
皇帝借助他的手屠杀令他心神不宁的人,他呢,借助皇帝的权势,大肆泄愤,逐渐树立起一个连朝中大臣见了他都有股要下跪磕头的冲动。
“谁能想到当年的一个地痞无赖,成长为如今的蒙受皇恩尊显重用,权倾朝野的屠刀王侯!”
在江充心目中,借助巫蛊和术士,他可以挟至尊之命迫害皇太子,纠集一批奸邪小人,对一切权贵进行欺诈栽赃、逼迫陷害,就算做了,天下人知晓又能怎样?就像当年他设计毒杀赵王子一样,天下人还不是敢怒不敢言吗?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风度!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吹着风,望着夜雪风景,江充盘算着距离上次皇帝叫自己解梦,已经有十来天光景了。
那一次,皇帝老儿本来呆在建章宫好好的,大中午头的时候,他说看到一个男子带剑进入中龙华门,怀疑是不寻常的人,便命人捕捉,结果侍卫们将皇宫翻个了底儿朝天,甚至把皇帝老儿的龙座都拆了,也没找到那人。
皇帝大怒,将掌管宫门出入的门候全部处死。
幸亏自己从中调和,事先在御花园的湖边埋了一个人形大小并撒了血的木偶,借助巫师做法探出那木偶,又嫁祸于被幽禁起来的阳石公主身上,才平了皇帝老儿心中的怒气。
曲意逢迎,又能见风使舵,手中握着解梦与诅咒,简直就像握着决定国家命运走向的玉玺一般。谁人在他面前还不是轻易要被他碾死的蚂蚁,可怜虫?
这些年,人们都被他打怕了,杀破了胆量,他也能静下心来,好生琢磨各种梦境的解释方式。
既要合情合理,又能满足自己攫取最大利益的需求,大字不识一个的他竟然硬着头皮去学习认字识字了。
不过,这十来天未曾被皇帝钦点,总有种被冷落的挫败感。
正在为此事发愁的他,忽然看到宫门打开,一人提着灯笼小步奔过来。
“苏大人!江充这厢有礼了!”
黄门令苏文大喘着气,走近了一些后,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唉喓喂,咱家就知道你守在这里,整个宫中就你最会疼呵人儿,知道咱家夜奔皇城多么辛苦。刚才皇上大梦初醒,就差咱家来唤大人你呢,此时此刻,该由你上场了!”
苏文说着翘起了兰花指,冲他连续抛了几个眉眼。
“烦劳苏大人前来唤奴才了!昨儿个,我从琉儿厂讨了一件小玩意儿,正想着跟苏大人送去呢,正巧今个儿就碰见你了!”江充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个紫檀盒子,轻轻打开来,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翡翠绿的玉扳指。
“唉喓喂!整个宫里就你江大人最会疼人儿了!每次见面都会舍些小物件给咱家,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苏文伸出白嫩嫩的手儿,用那纤指捏起了玉扳指,借着月儿的光华一照,翠绿欲滴,迎光莹透,温润精美,煞是可爱。
一看便知是那难得一见的老坑种的玻璃翠,实属珍贵无比。
苏文将玉扳指戴在大拇指上,又将拇指举起,拦住袖口,意态自得,甚是时髦。
“江大人你这人,怎么这般了解咱家的小心思呢,整的咱家怪羞赧的!”苏文说着用手捂嘴,嘿嘿发笑。
“有劳苏大人前头带路?”
“江大人请。”
“苏大人请。”
“江大人请。”
……
哈哈哈
……
两人甚有礼节地跨过了宫门,朝未央宫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