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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死了,带着懊恼以及内疚,死在爬往林的路上。
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他重伤濒死,然后爬行,直至断气。
家老在处理伤势,同时神色痛苦而又复杂的望着儿子愚蠢的行为。
薛衣侯的神情同样的复杂。
阴的背叛、再背叛,最后众叛亲离,薛衣侯已经没了恨意,只有可怜。
阴是个可怜的人,似乎从出生之日起,便注定了今日的悲剧。
左、右伯则更多的是痛苦。
到了现在,缇骑司就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老家伙了。
风火山林、雷霆跟阴,这些全部由他们亲手调教出来的孩子,也终于在另外一个世界团聚了,并遵守了同生共死的诺言。
只剩下他们两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至于其他人,或许愤怒,或许悲伤,但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毕竟,不论是薛之秋兄妹还是薛九儿一家,对缇骑司是真的没有太多的了解。
更何况,他们现在的情况又好得了哪里去呢?
黑袍家老被自己的儿子断去一臂,伤势不可谓不重,可即便如此,只能如何。
持节境的生命力以及强大,根本不是他们这群入室境所能比拟的。
想想薛山上的薛天放,换了其他人,怕是早就死透了,可不是一样熬过了漫长的时间,最终等来了薛衣侯么?
更何况,黑袍家老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更有两百名帮手。
薛衣侯等人唯一生的希望,就只有寄托于黑袍家老看在阴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但这可能么?
事实是……不可能。
黑袍老者之所以能够成为家老,而且还是北阴伯府的家老,除了有高绝的修为外,其心智之深沉是毋庸置疑的。
父子相杀的悲惨,手刃儿子的悲剧,对他并非没有打击,可就是如此,也只是让他意志消沉了片刻,便重整旗鼓。
“尔等真是好运气,临死前还让你们看到了一出好戏。”家老幽幽开口,声音阴冷的让人头皮发麻,“那么接下来,你们就可以去死了。”
哗啦!
四周,近两百名武士整齐划一将手中戈矛挥向前方,同时剩下的十名缇骑司也提起了弓弩,向着场中的薛衣侯等人瞄去。
只等家老命令一出,必然是弩箭纷飞、戈矛冲锋的场面。
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薛怜儿以及薛小筠禁不住躲进了薛九儿母亲的怀中,娇小的身躯瑟瑟发抖。
薛九儿也是满脸的灰白,满是怀恋以及内疚的望向了自己的母亲以及妹妹。
而一向书呆气的薛之秋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是强横的将薛衣侯从地上架了起来。
“你我是薛家仅有的成年子弟了,即便是死,也要站着,如此才不会辱没了薛家门楣。”薛之秋对着薛衣侯郑重其事道。
“蠢秋……果然名副其实。”薛衣侯笑了,在过往,他不只一次这般称呼薛之秋,甚至不分背后还是当面,可只有这一次,没有嘲讽之意。
“还打么?”不知何时,左伯走到了右伯的身旁,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脸上布满了哀伤。
右伯看了看四周严阵以待的敌人,再看看已经绝望的老弱妇孺,最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明显已经凹陷下去的胸膛,“累了。”
左伯默然点头。
他倒是不累,但已经心灰意冷。
林、雷霆以及阴的死,加上现在的绝境,哪怕是性格再是乐观,此时也早就被消磨一空了。
既然已经拼到了山穷水尽,那就一起赴死吧。
不远处,黑袍家老完好的左臂已经缓缓抬起,这是一个信号,等他挥下时,一切都将结束。
呼…呼……莎、莎……
一阵风卷过,吹响了树叶,仿佛一曲挽歌。
“啊…啊…啊……”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不少人似乎真的听到了歌声,歌声清亮空幽,节奏婉转,却没有歌词。
“十四,你听到了么?”薛之秋一脸困惑的问向薛衣侯,却不料后者也同样困惑的望来。
两人四目相接,越发的困惑了。
难道他们两个人一起出现了幻觉?
实在是那歌声太过空幽缥缈,仿佛是从某个方向传来,又似乎来自四面八方。
没有丝竹伴奏,却有丛林相喝,带给人一种迷醉之感。
“谁?是谁,给老夫出来。”黑袍家老凝重的声音陡然响起。
那歌声真的不是仅萦绕于薛衣侯跟薛之秋脑海的幻觉,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不信,看看左伯、右伯,看看四周那些满脸困惑的武士以及矢锋卒。
“啊…啊…啊……”
歌声依旧,丝毫没有回应黑袍家老的意思。
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幽香弥漫于这片丛林。
“好香啊,就像母亲做的菜肴一般。”外围,一名武士深吸了下鼻子,吞了吞口水道。
“呸,这哪里是菜香,根本就是处子的体香,而且必定是个天姿国色的美人才有的处子体香。”身边顿时有人反驳道。
“可、可我怎么闻着像是花香呢?而且是牡丹园里百花盛开时的芬芳,前两个月,我有幸进去过牡丹园,到现在可还是记忆犹新。”
……
“你们都说错了,这不是菜香也不是体香更不是花香,而是墨香。可惜我资质不佳,否则就能修行文卷了,哎!!!”
七嘴八舌之中,几乎每一个人闻来都有不同的答案。
“对,这绝对是墨香,那种文卷经义里散发出的淡淡墨香。”就连薛之秋也是一脸的憧憬。
反倒是薛衣侯皱了皱眉,因为他根本没有闻到什么香气,反而是一种颇为熟悉的骚气。
这种味道真的好熟悉,可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味道呢?
薛家接连的变故,以及这一路上的逃亡,无不在时刻的消耗着薛衣侯的精神,让他一时间竟是怎么都想不起这熟悉的味道来自哪里?
“老右,你觉不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啊?”另外一边,左伯神色古怪的对兄弟问道。
听到此言,右伯顿时变得窘迫起来。
两兄弟不由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三个字,“迎春阁”。
罕见的,一向自诩脸皮够厚的左伯竟然脸红了,至于右伯更是有大脑充血的征兆。
“不会是那娘们来救咱们了吧?”左伯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
“不好,所有人摒住呼吸,这香气有毒!!”就在所有人憧憬于那直击心底的迷醉香气时,黑袍家老如同闷雷一般的厉喝姗姗来迟。
顿时间,有人惊醒,但更多的人却依然如故,尤其是围在四周的武士最多。
“文卷,是文卷。”黑袍家老立即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但凡能被他出声喝醒的全部都是修行了文卷之人,换言之,这诡异的香气根本就不是毒药,而是类似于文卷的意气甚至是势。
想到这个结果,黑袍家老脸色更加的凝重了。
要知道,就在刚才,连他自己都差点着了道,由此可见,这香气的威力
之猛。
至于这香气根本就没有准确的答案,而仅仅是催动了每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渴望罢了。
比如,说是菜香的,是想到了母亲。说是花香的显然则是个爱花之人,墨香则是像薛之秋这般迷恋文卷的书呆子了,至于左右伯所闻到的味道,呵呵,却是一段难以启齿又终生难忘的窘迫了。
“敢问是哪位前辈到来,老夫乃北阴伯府家老,还望出来一见。否则……”黑袍家老话音未落,身形如同鬼魅一般,转眼便到了薛衣侯的身旁,左手疾探,便如同当初对待林一般,掐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薛衣侯脖子并提了起来。
一旁薛之秋大急,就要出手相救,可还没等他将剑拔出,就被眼疾手快的家老一脚踢飞了出去。
“否则,就休怪老夫先宰了这小子。”
黑袍家老不愧是老谋深算,眨眼的工夫就找出了事情的根由。
不论是歌声,还是香气,必然是有人为之,至于目的,值此之时,除了救人还会有什么。
而在这一群人中,谁最有可能让那神秘之人在意呢?
虽然未必就一定是薛衣侯,但是他的几率无疑最大。
那么只要捉住了他,还怕引不出那神秘人么?
至于引出之后又该如何,却不是黑袍家老能预料的了。
毕竟,到了现在,那神秘人修为几何,都不知道呢。
最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黑袍家老这一连串的动作以及应对都实在太快,显然已经超出了某人的意料。
“放开他!”
一道清亮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警告,更有焦急。
而且很明显,应该是出自女人之口。
“衣娘?!”只听那声音,就让不少人心头惊动。
这声音赫然是薛衣娘的。
难道……
不给一干人胡思乱想的机会,一道白色的身影徐徐的从东侧的一颗大树上飘落。
白裙白衫,衣袂飘飘,宛若仙子,只是这个头……未免太矮了一些。
等那女子落地,但凡还清醒之人,这才发觉,来人竟然是个七八岁的女童。
难道说刚才那声音是这个女童发出的?
左伯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似的,再看去,确实是个女童。
虽然她穿着类似成年女子的白色衣裙,甚至梳着年轻女子该有的发饰,可这一切都难以遮掩那张粉雕玉琢还带着婴儿肥的幼稚脸蛋。
“是你?”心中疑惑的不仅仅有左、右伯,就连那黑袍家老也是同样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实在难以相信,能靠着歌声以及香气就差点让自己吃亏的竟然会是个七八岁的娃娃。
七、八岁,才不过是刚刚进行修行的年纪,哪怕天资再高,也绝无可能达到眼前的修为。
“我说,放开他。”女童开口,带着颐指气使的骄傲,其声音跟之前赫然是一模一样。
“我若不放呢?”黑袍家老心中虽然依旧满是困惑,却毫不犹豫的紧了紧掐住薛衣侯脖子的手掌,与此同时,目光不断的向四周游离。
不管这女娃娃是真是假,他相信,自己总能逼出那真正的神秘高手。
咯吱……
随着铁钳般的手掌不断加力,薛衣侯越发痛苦之下,身躯不由自主的挣扎了起来,只是这挣扎是那般的无力……
“住手……”望着薛衣侯痛苦的模样,白衣女童忍不住失声叫道,一抹决然不由的攀上了她那粉嫩的小脸,“你敢欺负他,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