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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老黄头,温轲也算是轻松了不少,刘原虽然实力不及上武,可也算是聚力境的佼佼者,虽背着剑匣,少年放缓运气的提纵术他倒也能勉强跟上。
提纵术主要靠的是内力的多少,可若是运气过久,亦会百脉滋热血液喷张,难免生汗,上武之人也不是真正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这些武道高人若是散了气,与常人无疑。
可行了许久刘原也瞅不到温轲哪怕一滴汗水,青年不由心中暗叹。
两人在林间跃走了好几个时辰,总算出了这片当地人引以为豪的老林子,温轲见刘原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翻身落地止住步子笑道:“也走了挺远了,我们就在此地歇会儿吧。”
青年满头大汗,汗水湿透衣衫,粘糊糊的粘在身上,他闻声后靠向树干,背后剑匣砰的一声撞上:“公子,上武天位真有你这般厉害吗,若真是如此,岂止是西齐的军队,九州千万来围剿,也定然拿不下你啊!”
温轲避免背后斗笠被压,于是侧身倚靠在树边儿,垂臂道:“你是看我没怎么累所以这样问么?”
“是了。”
少年一笑,解释道:“阿原,我且问你,习武者之所以要强于寻常人,强在何处?”
刘原闻言倒是愣住,这个问题很简单,青年不由皱起三角眉:“首先,硬是要说的话,该在锻体……”
温轲点头:“没错,人的生命很脆弱,所以需要磨练,就像经过岁月刀割后不断粗糙的岩壁,如同磨刀石不断开锋的朴刀,锻体便是为了让个体更加坚固,不会如寻常那般脆弱,这,也是一切武道的根基。”
“公子是想说锻体程度的高低,决定了劳累的限度么?”刘原豁然开朗。
“我习武最初,锻体的程度远远不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所以就算仅靠锻体奔走,亦是能胜过寻常马匹。”
垂臂少年眼中恍然浮现年幼种种,剑眉下压,觉得有些过往难以回首,不禁合眼轻声道:“容器有多大,它能够装下的东西也就越多,天才就是天生大容器,可人就像是内壁极厚的容器,天才也不例外,锻体的程度决定了由内削薄的厚度,也便算计了你今后,到底装得下多少可用可存的内力。”
“反之,若是锻体过度,容器可以容得下更多,但是它也薄了,你知道下场吧,就像是纯粹的锻体,这是很愚蠢的表现,”温轲睁眼,看向刘原道,“就是你们所说的硬功,抛弃了进阶提气的希望,亲手用极致的锻体斩断了通往提气的道路,他们这些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入上武,只能作为自诩万法不侵的金刚不坏。”
青年抬了抬三角眉,追问道:“当真愚蠢吗,老实说,他们的确金刚不坏,金钟院门徒专修硬功,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确厉害,公子,这难道不是一种武道的极致吗?”
温轲一笑置之。
极致?开什么玩笑?
同样的位置,承受成千上万次的攻击,哪怕是铜墙铁壁,亦然分崩离析。
少年此刻放在心间的念头,与西齐另一头的李姓青年不谋而合。
温不乐曾对温轲说过一句话:“有些东西,并不需要时常提醒,只有自己慢慢领悟了,这样才
能记得牢靠,吃了苦头,方懂得进退取舍。”
温轲牢记这句话,所以不再回答刘原的提问。
“青州边境该是近在咫尺了。”
少年合眼休息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刘原又是一怔:“这四周景象与先前西齐境内别无二致,公子如何知晓青州已近?”
温轲启眸向前走去,入眼是一派黄绿交织的世态景色,秋风萧瑟揽云穿林,垂臂少年衣甲飘飞,微微颔首:“我曾在城内听小贩说青州边境盗匪猖獗,所以有许多侠义之士落足于此,还搞了个什么灭匪大会。”
“是了是了,我在公子前头来的,自然也听说过,据说他们还弄了一张独特的旗帜,莫非公子这会儿看到了?”青年闻言起身,凑到温轲边上,抬起手臂挂在额上,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
“啥都没有啊!”刘原顿时一脸沮丧,看向温轲道,“公子莫非是看我累得要死,骗我的吧?”
少年摇头:“十里开外有二三十骑,步态杂乱,定不是军队编制,步速极快,亦不是寻常商队,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灭匪大会那些侠士,二是游匪了。”
青年惊得瞠目结舌,听得分析,头头是道,良久才回神,赞叹道:“公子耳力超绝!”
“我其实一直都很奇怪,自我从陇上大梁南下入西齐,直到西走青州边境,为何镇守的军力少得可怜,这青州更是奇怪,明明盗匪猖獗,却要靠江湖侠士来整个灭匪大会来抗衡剿杀,这不是国家的事情么?”温轲撇嘴。
若单单是西齐还说的过去,毕竟茁阳君无能,终日歌舞,可大梁毕竟老皇帝尚在,边境安稳定要处理,可大梁和西齐的边境处,温轲南下之时连个梁国小队都不曾见过。
刘原挠了挠头:“让公子笑话了,我自懂事几乎便深居岁诚镇,这国家军事一概不知……”
温轲笑道:“无妨,捉个军士或是盗匪问问便是。”
“歇好了么?”温轲转头问了声,刘原应声点头。
林外又是稀疏山路,秋风摇曳万千枝头,有两道身影自上而下跃空而去,起起落落,奔走如雷。
这一日,温轲刘原二人西走近青州,高云兰孤身一人进闽内。
闽州乃是一处九州福地,地大物博,饶是东州大秦亦是垂涎不已,此州北起为燕,落南为吴,两国占据一州沃土,因燕国南岭纵斩百里边境,内有绝世宗门八屠山,皆为两国武者心之所向,于是国间世代交好,来往不断。
正因为外交友好,所以国力日渐昌盛,他国虽有吞并之心,而力尚不足。
有玩笑话说吴国与燕国都不是闽州的掌舵人,真正的统治者乃是八屠山,此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宗门除却是两国交好的红线月老外,亦传门外霸道剑,霸道乃是帝王术,两国皇室无不向往,千百年来向八屠山输送的皇室血脉只多不少。
这么一来,今后君王乃是昔日八屠弟子,此间的万千关系,自然不用多说。
高云兰满面愁容入闽州,前脚点滴,后脚跟还未踏入这片沃土,便有八屠山弟子熟人来迎。
腰系燕国境牌,守军逢之避让疏通,八屠山弟子在闽
州各处都是贵客,即使在国家边境也亦然,由此可见其地位重要。
领头的乃是外门首席许酥风,此人与随从弟子一般,着八屠外门内置的驼蓝功袍,身高六尺有余,皮肤白皙,一副儒生君子打扮,凤眼微挑,嘴角轻扬,腰间佩一柄风流潇洒的柳花桂月剑,高站榕木之巅,秋风荡漾衣角飘摆,闭眼凝神,活像个仙人真君。
“许师兄,你瞧,高师姐来了!”
有弟子站在榕腰,举头冲着许酥风打着报告道。
青年耳朵一动,表情仪容倏的大变。
眨眼间,那柄柳花桂月剑铮的一声,已然出鞘!
“高师姐接剑!”
飞身而下,许酥风高呼一声,剑刃顷刻间贴地弯曲,剑尖儿向上微调,枯叶风尘猛地一荡,拔地窜起数尺高的剑气。
女子面无表情,手扯布裹剑,布条居然尽数散去,憩地有凤居然完全暴露出来。
许酥风面色巨变,他可是深知高云兰练的是养意剑,养意不成,剑刃不见于人,当下女子出剑定然是养意已成,青年心惧,但来不及收剑,剑气碰撞下冷光乍然迸射。
身影交错一瞬,许酥风满面哀霜,单手垂下那柄柳花桂月,一手抚在胸口,摸了个来回。
“别摸了,你没事,我的剑道毁了,得回去重练。”
高云兰面如死灰,收起布裹剑,径直朝前走去,许酥风几人面面相觑,而后也见得高师姐面色不佳,按下心有疑问,悄然追上,跟在身后左右不动声色。
换在平日,见面试剑乃是常规,许酥风一共见过高云兰六次,每次必定求剑,每每必败,可没有任何一次如今日这般憋屈,他初入伪上武,自信满满,事实上他这一次没输,但却结结实实得输给了自己的心境,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对高云兰,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酥风,我师父回来了吗?”
良久,高云兰打破了冷凝的空气,轻声道。
青年一怔,而后低眉道:“禀告师姐,掌门人还未归来。”
高云兰叹了口气,想到若是如此便要去见鬼佬了,两手空空,还毁了修了数年的养意剑道,没有师父暗中照顾美言,定然要被鬼佬骂个狗血临头,思到此处,女子身心俱疲。
恍然,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年背影投入眼帘,接着画面一转,又是个手持书卷的青年,再后是个梳着冲天辨的小女孩,那串糖葫芦摇摇晃晃甚是眨眼!
思绪万千萦绕心头,高云兰老大不小,此刻却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几个呼吸下去,也止不住满腔悲怆,心头一动,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噼里啪啦地哭了出来。
出宗门云游,清修养意的高云兰,途上第二次哭得如此模样。
身后八屠外门弟子瞠目结舌,形象一直高大如松,脾气不怎么好的内门师姐,今日居然哭成这般模样,一时间他们也不知如何安慰,又是惊奇又是惧怕,差一点便要抱做一团,却又觉着美极。
秋风凛冽,泪水成珠,散落一地滚尘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