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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师傅继续赶着马车往东城而去。黛云沉默半晌,问道:“余师傅,你刚才说他们是北朝逃过来的。莫非北朝如今遭了兵灾?”
余师傅叹一口气道:“前些年北方的鞑子作乱,出了个厉害的头目,抢了北朝整个辽东。如今这帮鞑子们越发做大了,常常兴兵南下。别说河北,就连山东地方的百姓都要受这帮畜生的屠戮。北朝的蛐蛐皇上只顾在宫里摆弄他那些长腿大将军,哪管得了老百姓的死活?北朝的边将又害怕流民深入内地,让朝廷追究他们的责任。硬是不让流民们西迁。可怜这些百姓们只好往我们南朝流亡了。”
小云奇道:“我朝不是有明文规定,边关不许流民入城吗?”她曾随黛云、郭韬夫妇在广平住过一年,边关的规定倒也熟悉。
余师傅道:“可不是这么说?其他的边将都紧闭城门,装作看不见。只有广平的郭军门是菩萨心肠,愣是顶着上峰的命令不顾,把这几万流民全都放进了城。听说为这事镇抚使大人大发雷霆,还要上本参奏郭军门呢!”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像郭军门这样的的善人,救苦救难还要受排挤,真真是没天理了。”
黛云听得心中暖烘烘的十分受用。郭韬的性格她最了解,放民入城的事他绝对做得出来,而且必然会和镇抚使牛忠武产生龃龉。虽说父亲看在自己的面上,绝不会让牛忠武的参劾得逞。但毕竟牛忠武是郭韬的上司,这要是丢下一双小鞋,依着丈夫的强牛脾气,弄不好就要出乱子。她不由自主地焦急起来,就盼着早点到广平见到丈夫,好好地劝劝他。
但车行辚辚,黛云逐渐平静下来。他现在和自己形同陌路,能听自己的吗?她感到心中一阵烦乱,眼望着窗外,脑子里却乱糟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余师傅真是熟门熟路,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客栈。这里名为升平客栈,位居县城的西南边,离中心大街只隔着两条小巷,但是地理幽静,是在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黛云在客栈里寻了一间客房。余师傅帮着将行李送到房里就自去专为车马师傅准备的房间落宿了。
将房间安顿好之后,黛云这才感觉腹中饥饿,于是带着小云来到客栈的厅堂,问掌柜的晚饭在哪里吃。
掌柜的姓雷,五十岁的年纪,一看便是精明过人的生意人。他陪笑着对黛云说:“公子,小店只管住宿不包伙食。您要是吃饭,就顺着门口这条路右转,穿过两条巷子就到了十字大街。那里是县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山珍海宴,风味小吃应用尽有。您要是不认识路,我安排小伙计给您带路,您看如何?”
黛云一听也好。坐了一天的马车,正好出门走走,活动一下筋骨。反正路也不远,她便谢绝了掌柜的好意,带着小云往十字大街走去。
两人来到十字大街,果然行人如织,川流不息。两边买卖铺户、酒肆饭馆比比皆是。黛云寻了一家干净的面馆,点上两碗扬州鳗面和小云吃了起来。这鳗面据传出自梁武帝的皇子昭明太子之手,乃是用鲜活的大鳗鱼一条,蒸烂去骨,和入面中,再用鲜汤下面。吃到嘴里,只觉得汤是清的,面是滑的。爽
口滋味,妙不可言。
吃罢晚饭,看看天色尚早,两人就商量着在街上多逛逛。这一路赶来,闹心的事情不少,黛云也想借着逛街舒散一下心情。她们随意地顺着十字大街从南到北地走着,慢慢地就来到了大街北面的一个大广场上。这里是一个露天集市,也就是所谓的地摊。集市上的物品固然丰富,但最吸引黛云的却是集市东南角一出所在。那里有十几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男女或蹲或站,每人面前或堆着衣物、被褥、锅碗、器皿。虽然东西各异,但上面均插着一枚草标。很显然这些都是他们准备出卖的货品。
除了这些货品之外,黛云还惊异地发现,有几人的面前还立着数名孩童。孩子们的头上也插着草标,看来这些人是在鬻儿卖女了。
小云低声对黛云说:“小姐,这些人和刚才那批难民好像,莫不就是他们在典卖家当?”
黛云仔细端详了一下,叹口气道:“可不是。那个裹着麻袋的瘦子我适才见过,想是无钱吃饭,就来这儿变卖些钱财了。”她又寻了一回,没发现刚才自己舍粥的妇女,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这里不是京城,她即便想帮助难民,也是心有余力不足,看着他们惨象心中反而更加难受,所以黛云决定掉头回去。
忽听耳边有人说道:“庞爷,您瞧这小妞不错啊!买回去调教几年,身子熟透了,您就等着享用吧!”又一人嘿嘿嘿地奸笑起来,那声音和夜猫子差不多少。只听他道:朱小三,还是你懂得爷的心思。成了,你去问问价。
黛云听着刺耳,忍不住转头瞧了瞧,原来正是在馆驿中碰见的那个胖球。那胖球眼睛死死盯着对面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大张着蛤蟆嘴,眼看着涎水往外直流。
黛云看着这人就反胃,唯恐避之不及。正要离开,猛地想到这胖球要买的是那个姑娘。这么恶心的人物真要是糟蹋了人家,简直是天理不容了。
想到这,她拉小云到一边,低声耳语几句。小云瞅瞅胖球,鄙夷地点点头。
这边厢胖球的管家钱宝已经走到小姑娘身边。卖姑娘的是个老汉,五十多岁的年纪,皮包着骨头,衣着敝旧,却还算整洁。
钱宝撇着嘴问老汉:“这丫头多少钱?”
老汉瞅着钱宝,吭哧半天,才喃喃低语道:“五两银子。”
也不知钱宝是真没听见还是故意的,扯着大嗓门问:“多少?”他这一声,惹得不少人侧目观看,几个闲汉也围拢过来凑热闹。
那老汉赤红着脸,脑袋恨不得塞到裤裆里。毕竟卖儿卖女这事儿非但不光彩,简直就是耻辱。更何况对面这个家伙还在用大喇叭广播,生怕全天下的人不知道似的。
旁边的姑娘却是机灵,对着钱宝道:“你别喊啦!我爹生着病呢,说不出话来。我告诉你吧,五两银子给我爹,我就跟你走。”说完两眼直瞪着钱宝,黑幽幽的眸子里看得见人影。
钱宝被她逼视的有些挂不住,讪讪地从兜里摸出一块银子看也不看扔在老汉面前,说:“老头儿,看清楚了。五两银子只多不少。这丫头我可带走了。”
老
汉依然低着头不做一声,连动也没动。钱宝一把拉住姑娘的袖子就往人群外走。猛听得旁边有人喊了一声:“慢着!”
钱宝吓了一跳,转头看看,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却不认得是谁。
那小子说:“我家公子说了,买卖商品,都是价高者得。这丫头我们出十两银子!”
钱宝一哆嗦,十两银子顶的上一个庄稼人三个月的收成,这是哪家公子这么大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小子掏出一块银子塞到老汉手里,说:“老头,这丫头我们要了。”说完来扯那丫头。
钱宝哪里肯松手,骂道:“你是哪家的野孩子,这么没规矩!不知道先来后到吗?”
那小子正是小云,她一向跟着小姐嚣张跋扈,怎么会把钱宝放在眼里,当下毫不松口:“有本事你再出个高价呀!没办事,就别在这充大头!”
钱宝看小云气势挺盛,心里有点发虚,眼睛开始往胖球那里看。胖球早就瞧在眼里。他也是蛮横惯了的,当下冲到小云面前,恶狠狠地攥住她的手腕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我的名头!也配和我抢人?滚!”
一边走过来苏黛云,冷笑道:“你是什么名头,我到要打听打听。”
胖球乜斜着眼睛瞥了一下,立即双目瞪圆,喜笑颜开:“哟,这不是驿馆里的小官人吗?怎么你也好这口?看来你我真是同道啊。既然这么有缘,不如先跟着哥哥我回驿馆去,咱哥俩好好叙谈叙谈如何?至于这丫头嘛,既是弟弟欢喜她,做哥哥的忍痛割爱也没有关系嘛!”
说完,他的肥手就开始扯黛云的袖子。黛云厌恶地一甩手,跟着往后紧退了两步,恶狠狠地瞪着胖球道:“你放老实点!知不知道我是谁?”胖球一愣,上下打量黛云一番,心中有些含糊,莫非对方是某位大人物家里的公子?
这家伙常年在本地活动,当地有哪些富贵人物他心中有数。对方看起来面生的很,兴许是外地的大户人家,来这里过路的。不过,自己有徐州府总督的金字招牌,就算胡作非为一下也有人遮掩。想到这里,他顿时放下一颗心,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一边伸手要摸,一边道:“小官人,我倒真不知道你是谁。这也好办,咱们回到房里,你细细地说给我听,不就行了。”
他的声调虽然不高,黛云却听得粉面绯红,心中更是气恼万丈。这要是在京城,她只需一个眼色,身旁的护卫早就拔刀将此人剁为肉泥了。可如今身单力孤,却也不能造次。
苏黛云毕竟聪慧过人,眼见形势不利,心机一转便有了主张。她又向后退出几步,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竟是一百两的官银号正票。她晃了晃手中的票子,冷冷地对着胖球道:“你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咱们都是买人的,价高者得。我这有一百两。你要想这丫头,可敢再多一些?”
胖球登时便是一惊,双腿就此定在了原地。在本地,一百两可是十个庄稼人半年的进项。他不是不敢竞价,只是一百两买个黄毛丫头,传出去他这“庞家大少爷”的名头可就要换成“庞家冤大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