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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朝他冲过来,鼻孔里冒着白色的雾气,大地因此开始颤抖。欧文飞快地眨着眼睛,吸收着圣泉的魔力。他眯起眼睛盯着这位神秘骑士的长矛,手里握紧自己的佩剑,微微向前对准。如果他躲闪不及,或者判断失误,必定会被刺中。来不及仔细思考,这时只能靠直觉了,为了活下来。
埃塔伊内的身体没有了知觉,欧文从她旁边走开,迫使骑士改变位置,手里的长矛微微晃动了一下。欧文利用魔力了解到这个人的不少弱点。这位骑士久经沙场、反应敏锐,但他左踝处是产生疼痛的根源。欧文能够看到他左踝在抽动,甚至离得这么远都可以看到。这匹马也有弱点——经验不少,但却忌惮于欧文和他的魔力。战马天性中的恐惧将会成为欧文的优势,只要这个畜牲别与他相撞就好。
欧文将剑举过头顶,摆出防御姿势,双手激烈地转着剑柄圆头——一下接一下——刀锋悬在他头上。他十字交叉走着,朝山下的方向微微挪动了些。静止的目标容易被击中,欧文不想这么轻而易举就被俘获。
骑士突然用长矛刺向欧文,想要趁欧文毫无防备之时将他拿下。欧文压下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挑衅转移,他转过身,当马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时刺伤了军马侧腹。马痛得厉声直叫。
一袭黑衣的骑士用力勒住马,急忙从马上下来,平稳着落,但明显依赖于他的左腿。欧文并没有给马致命一击,马跺着蹄,翻腾着,疯狂地甩着它的鬃毛。骑士笔直地站在那里。他把长矛换成了佩剑。透过面甲欧文只能看到这个人的眼睛,但欧文的脸却完全暴露在对手视线之中。至少头盔会限制骑士敏锐的观察能力。
两个人开始摆出战斗姿势,警惕地互相围着转圈,随时准备出剑。欧文调动了所有的感官,极其敏锐机警。圣泉的魔力在他体内跳动着。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对手身上散发出丝毫圣泉之力。
随后黑骑士带着一阵旋风袭向欧文,他黑色的佩剑指着欧文的头,转而又指向他的胸膛。这可不是欧文小时候的那个训练场。骑士虽然腿上有伤,但却十分强壮老练,欧文不得已节节败退,做着护卫。这时欧文胳膊被刺伤,正中锁子甲连接处,然后大腿也被刺中。他感觉到自己在流血,皮肤撕裂着。而后,他觉察到某些特殊感觉。身旁的剑鞘开始发热,乌鸦印章也热了起来,散发出更大的魔力,抚平欧文胳膊和大腿上的伤。
欧文躲开了喉咙处的致命一击,紧接着向骑士虚弱的那条腿踢了一脚,阻止了这次袭击。骑士疼得直哼哼,略微踉跄了一下,但随即调整了不适的感觉,再次袭向欧文,脚绊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的靴子踩着树枝树叶,承受着不定的步伐和脚下碎石的威胁。黑骑士用自己的肩膀撞在欧文的胸上,他那明显占优势的体重差点儿使欧文仰面摔倒,但年轻的公爵还是站稳了脚步,挥剑刺向对方的护胸甲,火花四溅。
两个人又开始围着彼此绕圈,重重地喘着粗气。欧文再次发起了进攻,快速冲过去,猛攻骑士左侧,迫使他做出抵御姿势,移动双腿来躲避袭击、做出反应。欧文继续这样做,围着他的圈子越来越小,刺着、挡着,寻找机会偷袭对手的弱点。骑士戴着金属护手,不太可能让刀剑从手中滑落。年轻的公爵让他围着圈子转,希望这种额外的运动,加上盔甲的重负能让骑士头昏眼花。
这样做似乎是管用的。黑骑士的喘息越来越重。很少有什么决斗可以持续这么久。欧文相对更加年轻,战斗力更加持久,秉持着活下来的坚定信念。
“投降吧。”欧文说,轻而易举挡掉了对方那无力的进攻,对手的身体开始晃动起来。
“不。”对方声音生硬地说道,头盔中发出诡异的回音。
话音刚落,黑骑士就向欧文冲过来,挥着剑,先高再低。欧文没有及时抵挡住佯攻,受了点儿轻伤,但被锁子甲吸收了。接着,骑士用手肘撞在欧文的下巴上,让他身体旋转背过身去,眼皮跳动,感到眼冒金星。欧文重重地俯下身,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着佩剑清理着前方脚下的路,胡乱甩着剑,像拿着镰刀一样。
他感到一个暗影赫然耸立在他面前,紧接着看到骑士手里的剑尖朝他的鼻子刺过来。欧文扭转肩膀,把身体倾向另外一侧,同时拔剑抵挡。骑士在欧文头顶上方摔倒了,欧文感到黑骑士摔倒的时候自己的刀刃打在金属上,然后刺在他的皮肤上。骑士压在欧文身上的重量像个铁砧一样,让欧文一下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欧文扭动着身体,从骑士身下抽出身来,惊恐地看到敌人的后背上露出自己的剑尖。
这是致命一击。鲜血透过护胸甲,从这个人的伤口里涌出,欧文的魔力立马揭开了事情的真相。把这位喘着粗气的骑士推到侧卧姿势,欧文看到他的双腿痉挛,不停在抽搐。他的生命正在飞快地流
逝,心脏如飞翔的小鸟一般跳得飞快。欧文颇为震惊地朝后爬,手里没有任何武器。黑骑士的剑就插在他旁边的地上。
欧文无意杀他。他只是尽全力保护自己而已,自己身上的伤还在痛,虽然此时此刻这种疼痛减轻了些许。骑士垂死前挣扎着,发出阵阵呻吟,用手扯下头盔,呼吸似乎颇为困难。
欧文跪在他身旁,悲伤地发现骑士如泉一般涌出的血水,渗进土壤之中。他心中悔恨不已。欧文摘下对方的头盔,发现眼前的居然是布伦登?鲁,布里托尼卡的主帅。血从他的鼻子和嘴唇上滴下来。
“大人啊!”欧文顿时绝望地喘息起来,“你为什么要攻击我?我本无意杀你!”
元帅咬紧牙关,明显是疼痛难忍。他看着欧文,眼神中毫无责备之情,只有仁慈怜悯之意。“我的任期……结束了。”他喘着粗气说,嘴巴微张。他喘着气,还想说什么。欧文跪得更近些,心脏如撕裂般疼痛。“现在轮到你了,”他呻吟着,“你一定要保护好她……现在……女公爵……你是她的……守护人了。”
欧文觉得自己仿佛遭受了重重的一击。女公爵?欧文杀了布伦登?鲁,她一定恨死他了。但此人这番话又像是在暗示,这场激烈的生死决斗在所难免。他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将要死去。这感觉就像他们是一盘巨大的巫哲棋中的一小部分——两枚棋子相碰,欧文成了最终的胜者。
“我来救你。”欧文绝望地说,用力抓着鲁的肩膀。他试着施用魔法,但魔法却无法在他身上停留。他之前这样救过贾丝廷,伊蕾莎白的侍女。每次救人后他自己都精力耗尽,但这次他的感觉却全然不同。魔法摒弃了他,完全抛弃了他。他努力将魔法吸进去,但这就像他张开双臂想要抓住流水一样。两种情绪在体内争斗不止:挫败和愤慨。
鲁为什么要攻击他?
欧文凝视着这张苍白的脸,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血渐渐流干。“我完了。”这位年纪略长的人缓缓说道,目光越发空洞。“我已竭尽……所能。”然后他双眼变得锐利强硬。他用绝望的神态盯着欧文。“你是唯一一个可以……救她或者杀了她的人。只有……你。圣泉赋予你的能力……极为罕见。她也……她也和你一样。保护好她。否则他们都会……被淹死。”
“谁会被淹死?”欧文带着狂怒恳求他,他跪在这位瘫倒在地的骑士身边,泪水刺痛着他的双眼。
从鲁口中发出的气息愈发微弱了。“我手上……有个戒指。它是你的了。现在你就是主人。树林之主。”
欧文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胸腔塌了下去,这次再也没有鼓起来。布伦登?鲁睁着空洞的眼睛,嘴唇微微张开。一行血从他眼睛里涌出,就像一行泪水。
年轻的公爵跪在这片泥泞的土地上,迷茫困惑地环顾四周。这边有石头祭坛,还有银制餐具。那棵奇怪的树已经掉光了叶子。他看到埃塔伊内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有倒在地上的骑士和他受了伤的战马。一股令人生畏的自责内疚之情涌起,如毯子般覆盖全身。他因为把水倒在了石头上,引发了这场争斗。莫名其妙地让鲁和他决一死战。他完全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
但他开始怀疑西尼亚是不是从头到尾一直都知道。
一小团火在树林中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在静谧的夜晚中,猫头鹰躲在某处默默地啼叫。两匹马拴在一起,就在不远处,正吃着挂在脖子上粮袋里的干草。这是片古老的紫杉林,和欧文小时候骑马去蜂岩的路上看到的那些树林类似。
埃塔伊内终于微微挪动了下身体,欧文正朝火堆里扔进另一根小树枝。
“我们这是在哪里啊?”她无力地问。
“布里托尼卡和我自己领地之间的边境树林,”他回答道,“你昏迷了一整天。”
他把埃塔伊内挪到毯子上,身上盖着他的毯子。她努力想坐起身来,脸不由地抽搐了一下,明显是因为疼痛。“我还记得的就是那声音,那个可怕的声音,比响雷的声音还要大。然后什么东西砸中了我。冰雹?”
欧文点了点头,又朝火堆里扔进了另一根小树枝。他内心躁动不安,充满了秘密、难题以及难解的冲突争斗。他的内心异常绝望,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发疯了。他需要找个人说说话,需要找个人帮他把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串在一起,找到线索。他发现自己佩戴的剑鞘有着一种特殊的治疗功能——在这场与布伦登?鲁的决斗中受的伤都奇迹般地好了,他把剑鞘绑在埃塔伊内腰间后,她头上的伤也在他眼前愈合了。
“我带着你的剑呢。”埃塔伊内说,像是在读心。
“剑鞘治好了你的伤,”欧文说,看着她的双眼,“我一直都困惑不解,为什么我在阿弗朗奇之战中受的那些伤那么快就痊
愈了。我应该归功于这些年来你给我的训练。”他痛苦万分地叹了口气。“鲁死了。”
埃塔伊内吃惊地眨着眼睛。“怎么死的?在哪里?”
欧文捡起另一根树枝,用手撅成两截。“冰雹过后,树都被砸秃了。然后一群鸟飞了过来,用歌声驱散了寒霜。我之前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它们还没唱完歌,一个身着黑衣的骑士快马疾驰冲进树林,开始和我决斗。我当时不知道他是谁,后来给了他致命一击。”他把树枝折断的部分扔掉,盯着埃塔伊内的眼睛,任由自己的焦虑之情流露出来。“一定发生了什么。我需要告诉你些事情。我必须要大声说出来,要不然我真怕自己会疯掉。帮我理一理其中的逻辑,埃塔伊内。帮我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他擦了下嘴,庆幸这个夜晚没有人打扰。整整一天,他都在纠结自己要不要返回普勒默尔,告诉女公爵树林里所发生的一切。欧文在自卫的过程中杀死了她的元帅,但绝不仅仅如此,一定还有些别的什么。似乎是圣泉在命令他回到帝泉王宫。在这盘巨大的巫哲棋局中,一个棋子已经没了。这只是一招棋而已,接下来还会有很多招的。
“我很久没见过你这么心烦意乱了,”埃塔伊内颇为担忧地说,“和我说说,是什么让你如此烦心,欧文。”
“这一切完全是一片乱麻,”他似笑非笑地说,“请原谅我吧。我这一整天都在对付自己的胡思乱想。你知道的,我们不能回阿弗朗奇,也不能回塔顿庄园。所以我想我们今晚就露宿在此。现在这是我的森林了。”他抬起头看着他们头顶上方的棵棵参天大树。“这些都是我的了。”
埃塔伊内耐心地等着,什么也没说。
“你还记得我们乘船去阿塔巴伦途径埃东布里克湾吗?”她点点头。“我们穿过海湾的时候,圣泉告诉我,有座城市被水淹没了。我能感觉到阿塔巴伦的座座城堡、房屋庄园很久之前就葬身海底了。规模如此庞大的毁灭让我毛骨悚然。之前发生过,你知道的。圣彭里恩是莱奥内伊斯王国的唯一遗迹。圣彭里恩也被水淹了。我和布伦登?鲁决斗完后,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说我现在是女公爵的守护者了。他还告诫我说,如果我没保护好她,就会有另一个王国被水淹没。”他盯着跳动的火焰,再一次陷入沉思。
“但他没说谁会遭受这灭顶之灾吗?”埃塔伊内问道。
欧文摇了摇头。“我猜是布里托尼卡。你有没有注意到普勒默尔所有的住宅都建在山顶上吗?女公爵居住的城堡建在最高的山上。我想她对潜在的危险了如指掌。我觉得她是想在洪水来袭的时候使自己的民众活下来。但洪水绝不会是那种大自然的普通洪水,埃塔伊内。”他握紧拳头,平息了自己想要重重把手锤在什么东西上面的冲动。“这是深无测传说的一部分。我把水倒在那块石头上之前,万里无云!一片云都没有。结果却下起了冰雹,砸着我们,一场猛烈的冰雹,我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差点要了你的命!”
她惊诧地看着他。“我记得你护着我。我以为我们两个都得死,但有你在,我觉得很安全。”
她眼中的柔情让欧文难为情。“不知道为什么,冰雹并没有砸到我。我有这种奇怪的——该用什么词描述呢——免疫?女公爵是泉佑异能者,我们第一天晚上和女公爵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拥有的能力巨大无比,远远超过塞弗恩的能力,甚至比我的能力都要大!我之前很困惑,不知道那魔力是怎么自己表现出来的,现在我觉得我知道了。我不能确定,但我觉得她有那种能力,那种我一直以来都谎称自己拥有的魔力。”他用一种极其无助的目光看着埃塔伊内。“我觉得她能预知未来,就像米尔丁巫师一样。想想看,埃塔伊内,我的所作所为都在她意料之中。国王派我和霍瓦特公爵一起保卫布里托尼卡的时候,我们深夜袭击了沙特里约恩大军,布伦登?鲁当时也在那里。我们去阿塔巴伦见埃里克的时候,谁来了?布伦登?鲁。沙特里约恩开始围困阿弗朗奇的时候,谁帮了我们?布伦登?鲁。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那个泉佑异能者,但我们今早决斗的时候,我从他身上什么都没觉察出来,没有一星半点儿的魔力。”他低下了头。“告诉我,我把这一切都弄错了。告诉我,我是个糊里糊涂的大傻瓜。我努力了一整天,想要把这一切都理清楚,想明白。”
他拿起另一根树枝,把它扔进了树林。
他再看向埃塔伊内的时候,他看到她在盯着自己。她看上去毫无困惑之情,倒是很受感动。“你没有疯,欧文,”她说,“你聪明绝顶。你向女公爵求婚的时候,她丝毫也不吃惊。其他每个人都惊讶异常,甚至连鲁也没想到。但她却知道。”
这正是最为困扰欧文的事情。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阻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