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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文和塞弗恩一起走过城堡外廓的院子,走向塞弗恩的战马。身后的骑手都佩戴着白野猪徽章,其中一名骑手手持长枪,长枪挑着一面旗帜,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院子里的雪在皮靴的踩踏下嘎吱作响。塞弗恩在寒风中精神抖擞,行走时没有丝毫腿脚不便的迹象。
欧文清清嗓子,说道:“陛下。”
塞弗恩看了一眼北方雄伟的山脉和山脉上空那些羽毛状的云,略带不悦地问道:“什么事?”
他们走近战马,马夫把一个上马墩放在战马旁边,塞弗恩轻松地跃上战马。战马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重量,轻轻地哼了几声。塞弗恩拍了拍战马的脖子,疼爱地朝战马笑了笑。
欧文觉得胸口发紧,这种感觉有点熟悉,从小以来没少体验过,似乎舌头胀大,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塞弗恩眉头紧锁,戴着手套的手勒紧马缰,催问道:“什么事?”
欧文觉得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事情。”以圣泉之名起誓,为什么他现在还会舌头打结呢!
塞弗恩不耐烦地说道:“我对小事情不感兴趣。我们得走了。现在,霍瓦特回到了北方,我希望你半个月内回到帝泉王宫。不要超过期限。我们打乱了他的计划,我认为觊觎者不会再次进攻北方。现在快到冬季了。”塞弗恩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云团。“虽然这里永远都是冬季。我想念这里。”他严肃地看了看欧文。“半个月,不要超过期限。半个月后回帝泉王宫。”
欧文有点恼火自己,又有点不耐烦。“遵命,陛下。”
塞弗恩点头示意欧文退下,然后一拉骏马的缰绳,轰隆轰隆一阵马蹄声,和部下一起纵马奔出了院子。欧文看了看城堡的城墙。霍瓦特身穿熊皮大衣,手臂交叠,站在那里,一脸严肃,似乎在说,他虽然站在远处,但已经知道欧文没有把话说出来。欧文听得出来,塞弗恩和部下的战马已经驰过吊桥,踏上了一条鹅卵石路,马蹄声发生了改变。欧文脸上变得不快。他没有和塞弗恩一起离去,从马蹄声判断,他知道塞弗恩带了一百名随从。
欧文转身,穿过院子往回走。一群马夫拿着铲子,拖着小车,开始清扫院子里热气腾腾的马粪。欧文不想听到铲子铲入马粪碰到石头的声音,于是加快了脚步。
伊薇在顶楼的阳房里紧张地来回踱步。欧文还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告诉了她一切。欧文觉得伤心沮丧,他让伊薇失望了。
贾丝廷正在做针线活,长长的黑发垂在肩膀上。她抬起头来,看着欧文,也知道了欧文在塞弗恩面前没有把话说出来,不禁撇了撇嘴巴。
“我知道,我应该和你一起去的。”伊薇不高兴地说道,眼睛突然变得一片深绿。
欧文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
◆ ◆ ◆
雪在中午停了。伊薇建议,他们离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阳房到山里去走走。欧文整个上午都在搭积木,搭了两千多块积木,还没有倒下来,心里高兴,于是同意了伊薇的提议。他自己也有点心神不宁,所以,他们拿起外衣,通知了贾丝廷,就朝大山深处走去,去欣赏那壮丽的河谷。欧文觉得腿很累,但他喜欢岩石和悬崖的那种坚实感和稳定感。多年的经历使他习惯了高山稀薄的空气以及艰苦的长途跋涉。高山上空气清新,充满了大自然美妙的味道。几百年来,人们一直通过这条小径上山,有的地方道路崎岖陡峭,呈之字形,多处塌陷。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够听到河谷巨大瀑布的轰鸣声。
欧文和伊薇并肩而行,欧文一直看着伊薇。他们经过山花和古松,伊薇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欧文就喜欢看伊薇这种喜悦的目光。一个牧羊人赶着一群羊往山下走,欧文和伊薇不得不背紧贴着陡峭的山崖,给咩咩叫的羊群让路。他们肩膀靠在一起。欧文觉得和伊薇肩膀相碰的那一块热得发烫。贾丝廷站在伊薇的另一边,羊群耽误了他们的一点时间,贾丝廷在叹气。
欧文挪动了一点儿,感觉到伊薇的手碰了他的手一下。伊薇抬头看着欧文,温柔的目光好像在告诉欧文,她原谅了欧文早些时候犯的错误。欧文觉得伊薇的手指头钩住了自己的手指头,心开始“怦怦”直跳,嘴唇干涸。
欧文收到了伊薇的暗示,抓住伊薇的手,伊薇的手出人意料地温暖。贾丝廷看不见他们的隐秘动作。欧文享受着这种手指相扣的感觉。伊薇的嘴唇露出了开心的微笑,让她看起来更加漂亮。一只健壮的绵羊摇摇摆摆地走过,刮到了他们两个人。伊薇朝欧文那一侧挪动了一点点,腾出空间,让绵羊通过。欧文再一次想亲吻伊薇。最近,他经常想这么做。
绵羊走了过去,他们沿着山路继续前行,手偶尔碰在一起。伊薇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们用枕头打仗,伏击拉特克利夫的情形?”伊薇调皮地笑着问道,“枕头里的绒毛黏在他满是汗水的秃头上?”
欧文笑着补充道:“他想责备我们,却被羽毛噎得说不出话来。”
伊薇开心地说道:“我现在想起这件事情还想笑。我又变成了孩子。我还想在喷泉边跳舞,还想故意掉进水里。”
贾丝廷插话道:“这会有点不雅
观,小姐。”
“我知道!但如果你还小,你做错了很多事情都可以逃避惩罚。我们还只有十七岁,但不得不假装老成。我承认,现在有现在的乐趣,比如说参加庆祝节日,参加比武大会。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你的首秀了,欧文!”伊薇有意地碰了一下欧文的胳膊。“我看见你在训练场上练习。你总是能够用长枪接住飞轮,你步步紧逼,逼得那个剑术大师喘不过气来。”
欧文解释道:“我逼得他喘不过气来是因为他的膝盖有关节炎。”他弯腰捡起一枚石子,用力扔下小径旁边的山谷,目视着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落在山谷之中。
伊薇责备道:“石头可能会击中一个农夫,你知道吗?”
欧文反驳道:“但农夫可能会认为,这是圣泉给他警示,劝他改邪归正。”
伊薇问道:“你怎么知道克利福德膝盖有关节炎?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跛行。”
欧文耸耸肩膀,说道:“我就是知道。”
事实并非完全如此。圣泉赐予了欧文各种天赋,天赋表现在不同的地方。欧文的听觉很敏锐,眼睛能够察觉到对手各种各样的弱点。下巫哲棋时是如此——他只要看着棋盘,就能够发现对手防守中的破绽——在训练场上也是如此。克利福德久经沙场,但欧文经常击败他。他知道这个老兵的左膝盖受过伤,还在发痛,于是总是攻击克利福德的左侧。体内的圣泉也总是告诉欧文,他应该朝那边挥出长矛,接住飞轮。欧文刀盾娴熟,名声在外。他不想告诉人们真相,但他知道赞扬并非实至名归——他感觉好像在作弊。
他们从山间徒步回来,刚到敦德雷南,传令官法恩斯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欧文注意到了法恩斯眼中担忧的表情,问道:“什么事?”
法恩斯恭恭敬敬地朝欧文鞠了一躬,说道:“我们有客人了。有一个律师从阿弗朗奇来,想要见您。布里托尼卡女公爵的一名骑士陪他一起来的。骑士碰巧是您的新邻居,鲁元帅的部下。”
欧文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到的?”
法恩斯抽抽鼻子,说道:“你们离开之后不久。他们等你们回来等了好几个小时了。”
欧文耸耸肩膀,对伊薇说道:“我片刻空闲也没有。让我先换衣服,然后我在……顶楼的阳房里会见他们?”
法恩斯又鞠躬,说道:“好的,大人。”
伊薇对欧文耳语道:“很奇怪啊,他赶这么远道路而来。你觉得他是不是在暗中监视我们?”
欧文问道:“哪一个?律师还是骑士?”
伊薇回答道:“两个都是。”
欧文和伊薇各自去换衣服。欧文拿起一件让他看起来更有王子气派的衣服。在山间徒步,欧文选择舒适温暖而不失时髦的衣服。现在,他换上了一件时兴的深蓝色有棱纹衣袖、天鹅绒紧身短上衣,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扯了一下衬衣的衣领,自信地笑了笑,觉得对自己很满意,然后走向顶楼。
律师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三十岁出头,看起来一身轻松,很明显习惯了长途跋涉。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品尝着盘子里的各种烤坚果。相反,骑士身体僵硬,站得笔直,身高将近七尺,年龄比律师大,头发像奥西塔尼亚人那样梳得朝前冲,衣领又硬又高,系着皮带的袍子有点过长——这也是他们国家的风格。欧文鄙视地看了骑士一眼。他对布里托尼卡和布里托尼卡的各种时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律师说道:“向您致意,大人。我叫朱利亚尔,是阿弗朗奇市市长的下属,市长大人向您问好。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到这里来是商谈一个很微妙的问题。市长大人带着阿弗朗奇市向大人投降,因此被判为叛国罪。沙特里约恩王命令市长大人到王宫去接受审判。”
欧文皱着眉头,略带一丝讽刺地回答道:“沙特里约恩妄自尊大。如果我的历史课学得还好的话,阿弗朗奇市以及其周边的所有土地曾经都属于锡尔迪金,布里托尼卡也是一样。”欧文瞥了一眼那个骑士,看一下他对自己的挑衅有什么反应。
骑士没有说话,脸色仍然镇静自若。
朱利亚尔回答道:“是的,确实如此。这就是市长大人为什么派我到这里来——来确认大人……嗯哼……是否仍然坚持对阿弗朗奇拥有主权。事情是这样的: 沙特里约恩王派遣了一名大使到阿弗朗奇,说如果市长大人愿意重归奥西塔尼亚,他将获得特赦。”
伊薇走了进来,贾丝廷跟在身后。伊薇好奇地看了两位客人一眼。
欧文朝伊薇点点头,示意她过来。“先生们,这是伊蕾莎白·维多利亚·莫蒂默小姐,霍瓦特公爵的外孙女。”他心照不宣地看了伊薇一眼,继续说道:“沙特里约恩先判定阿弗朗奇市市长犯了叛国罪,然后又试图用特赦来贿赂他,让他重归奥西塔尼亚。”
伊薇点点头,在房间里慢慢地踱步;贾丝廷坐在自己平时坐的座位上,开始刺绣。
欧文双手交叠放在背后,看着骑士高大魁梧的身躯,问道:“你为什么也到这里来了呢,骑士先生?”他悄无声息地送出一股圣泉,去试探骑士的弱点。和一个这么高大的骑士单挑,想一想心里都发怵。
欧文的神法像水一样无微不至,能够察觉事物最微小的缺口和缝隙。他立刻发现,骑士的右眼瞎了,乱蓬蓬的眉毛下面有一道褶皱的伤口。如果他从右边进攻,骑士不堪一击。如果骑士戴上头盔,眼睛就更加不灵便了。欧文嘿嘿笑了,收回神法。他感觉体内的圣泉减弱了一点,但储备仍然充足;他早些时候搭积木,已经充盈了体内的圣泉。
骑士带着很重的奥西塔尼亚口音说道:“我奉鲁元帅之命到这里来。我叫劳迪亚克。”
欧文点点头,说道:“欢迎来到北昆布布里亚,劳迪亚克爵士。”
劳迪亚克恭敬地鞠躬,说道:“我的主人吩咐我转告您,阿弗朗奇和布里托尼卡之间存在领土纠纷。”
律师插话道:“我正要说这一点。”劳迪亚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律师闭上了嘴巴。
欧文朝劳迪亚克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我想,我有必要知道是什么纠纷。”
“我们小姐有几座皇家森林,留作打猎场。因为偷猎者的原因,任何擅闯者都会受到严惩。”
欧文笑着问道:“说到严惩,你的意思是不是用弓箭和长矛?”
劳迪亚克对欧文的打趣感到很生气,说道:“我们小姐在领地范围内有七座皇家森林。阿弗朗奇对其中的一座也声称拥有主权。过去曾经发生过事故。沙特里约恩喜欢打猎。您呢,大人?”
欧文好奇地看了朱利亚尔一眼。
朱利亚尔说道:“大人,奥西塔尼亚人一直试图扩大霸权。”
欧文心领神会地回答道:“所有的国王都是这样。”
“的确如此。劳迪亚克爵士说的是事实。布里托尼卡女公爵的皇家森林确实存在归属纠纷,沙特里约恩会到那里非法打猎,由此导致冲突。沙特里约恩挑战布里托尼卡女公爵领地的主权,威胁布里托尼卡的边境。事故在所难免。”
欧文撇撇嘴吧,说道:“什么事故?”
劳迪亚克义正辞严地说道:“我们小姐会保卫她的领地。我被派来警告大人,不要追随沙特里约恩的脚步。这只会导致无谓的纷争。”
欧文说道:“明白了。是你的主人鲁元帅派你来警告我?还是女公爵?”
劳迪亚克严肃地回答道:“他们意见一致,大人。鲁元帅是西尼亚小姐父亲最信赖的公爵,鲁元帅为西尼亚小姐守护布里托尼卡。”
欧文转向朱利亚尔,说道:“唔,那么请转告市长大人,我随时保卫我的新领土。市长大人告知了特赦的事情,表明了自己的忠诚,所以,请代表我感谢他。你可以走了。”
朱利亚尔看起来吃了一惊,吓了一跳,说道:“谢……谢谢你,大人,这么当机立断。我走了。我该告诉市长大人,大人什么时候会再次光临阿弗朗奇?”
欧文笑着说道:“我不知道。”然后他点头示意朱利亚尔离开。朱利亚尔走了。
欧文转过来看着高大的劳迪亚克,低声说道:“我不想和新邻居吵架。”
劳迪亚克几乎用嘲笑的语气说道:“还没有而已。”
欧文有一点点高兴地说道:“我对打猎不感兴趣。我更喜欢下巫哲棋。鲁元帅喜不喜欢下巫哲棋?”
劳迪亚克慢慢地、警惕地点点头。
欧文说道:“太好了。我们下一次见面时,我会向他挑战,下一局巫哲棋。”
劳迪亚克嘴角露出了微笑,说道:“我会转告大人的挑战。”
“那么,再见了。很抱歉你走这么远的路来传递这条消息。或者,我是不是应该说……这条警告。”
劳迪亚克警觉地笑道:“但我不虚此行。”
伊薇好奇地眯着眼睛,说道:“劳迪亚克爵士,好几代人以前,布里托尼卡还有一位女公爵,名叫康丝坦斯。”
“啊,小姐。您对我们的历史很熟悉。”
“她嫁给了第一任阿根廷国王的第三个王子。他们有一个孩子,一个王子。康丝坦斯王后据此声称有权统治锡尔迪金。布里托尼卡女公爵现在还坚持有权统治锡尔迪金吗?”
劳迪亚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说道:“那是几百年以前的事情了,小姐。从那以后,我们布里托尼卡人知道了,锡尔迪金人不守信用。”
欧文低声道:“你这么说,真够大胆。”
劳迪亚克朝欧文和伊薇点点头,走了出去。
劳迪亚克离开以后,欧文好奇地看了看伊薇,说道:“你学历史确实有一套。我没有想到康丝坦斯和戈夫。你说,那是阿根廷王朝开端时的故事?”
伊薇点点头,看起来心情很阴郁。“是的。在锡尔迪金,历史一直在重演。怪得很,欧文。历史好像就是一架水车,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回到原点。”
欧文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欧文走向坐在桌边的伊薇,贾丝廷也抬起头来。
“康丝坦斯和戈夫有一个儿子,叫做安德鲁。安德鲁应当登基称王。但他的叔叔篡位并处死了安德鲁。”
欧文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问道:“安德鲁那时多……多大?”
伊薇朝欧文眨眨绿灰色的眼睛,回答道:“和我们一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