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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泉系列I 王后的毒药师_第十九章 幽深集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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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书馆里,欧文和莫蒂默女孩隔着巫哲象棋盘相向而坐。每一步棋都下得非常谨慎而缓慢。有好几次,欧文都可以运用他从安凯瑞特那里学到的技巧来赢得比赛,不过赢得比赛并不是目的。目的是等朱厄尔睡着。欧文往她的茶里加了点东西,现在老太太正拼命挣扎着抵抗药效。她坐在软座垫椅里,手里拿着针线活,摇摇晃晃,困得前俯后仰。

    “我想她快睡着了。”欧文轻声说着,走了一步棋。

    他的同伴偷偷注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她嘴巴张开,开始打小呼噜了。

    莫蒂默女孩差点笑出声来,她转过来看着欧文,迷人的眼睛似绿似蓝又似灰。她穿一件深绿色天鹅绒连衣裙,袖口与褶边颜色式样都很相配。她深色的头发梳拢在脑后。

    “你说对了,”她悄悄回应,“她盯着我们时一般不会睡着。不过选巫哲象棋这么无聊的游戏,这么安静地下棋……你看看她。我们走吗?”

    欧文点点头。要等好几个小时,茶中的药才会失效。莫蒂默女孩抓住他的手,却又停下来,用另一只手移动了一枚棋子。“将军!”她紧接着说,宣告她发动了一次偷袭。这表明她在无聊而复杂的游戏里也是颇有天分的。“快走!”她说完拉着他就走。

    两人偷偷溜出图书馆,地毯很厚,走路时悄无声息。他们一走出大门,就开始拔足狂奔。她知道路,欧文便跟着她跑。他感觉到彼此传递着淘气的兴奋。四处都是仆人,不过他们都认识挎包欧文和莫蒂默女孩,所以只有人偶尔嘟哝几句,提醒他们当心摔跤。

    他们的目的地是仆人宿舍的外廊。地板上厚厚的积尘表明这儿人迹稀少。走廊尽头有一扇坚固的大门。欧文曾经试着推过这扇门,却发现上了锁,因此他后来就不再来了。

    莫蒂默女孩冲他淘气地咧咧嘴。“门上有扇窗,我把筐子拖过去,站在上边,就能看到那个秘密的地方。”

    “可是门锁上了呀。”欧文拉动着铁闩说道。它嘎嘎作响,却毫无松动。

    “我知道,可你看那儿。看到那张挂毯了吗?一个没人使用的厅廊,为什么中间会有一块挂毯?”

    欧文以前没有注意过这个,它看上去确实有点奇怪。那块挂毯挂在一根嵌入石壁的铁杆上。莫蒂默女孩使了个眼色,走过去把挂毯往旁边一拉。原来挂毯后面藏着一扇窗。

    窗帘很厚,把光全遮住了,”她解释说,“而且窗户又这么脏,你瞧瞧!”

    欧文看到窗上有个插销,就拉了一下。可是根本拉不动。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抓住插销,和它较上了劲。还是纹丝不动。

    “我一个人拉不动,”她喘着气,“但是我想……我俩一定行!”欧文眯着眼睛,皱着眉头,拉得更用力了。插销终于转动了,而两人也一屁股跌到了地板上。她压在他身上,两人好不容易忍住神经质的傻笑。

    “开了!”她兴奋地尖叫。她又跑到挂毯前,把它往旁边一拉,然后猛地一推玻璃窗。窗户吱嘎一声开了。“帮我上去!”她说着。

    欧文抓住她的腰,把她扶上窗台。

    “这儿到处都是藤蔓。”她在窗台上走来走去,然后抓着一把藤蔓,开始往下滑。

    “那有多高呀

    ?”欧文问道,开始越来越担心。

    她放掉了藤蔓,跳了下去。从窗口还能看见她的脸。她冲他微笑。“不高!快来呀!”

    欧文仔细听了一下,看有没有人走进厅廊。没有动静。他攀上窗台,轻轻一跃,跳了下去。屋外的院子有围墙环绕,藤蔓的阴影便于隐蔽。他伸手够着窗户,慢慢地掩上,确定没关死,这样他们待会儿可以再翻回来。

    到处都是常春藤,爬满了墙。她凝视着墙内的院子,头上黏着一片叶子。

    院子中央有个井洞。

    “来吧。”她悄声说着,拉起他的手蹑手蹑脚往前走。他们观察四周,留心听有没有警报声,靴子擦刮着路砖。欧文抬头望见安凯瑞特的塔楼。

    如果此刻她从窗口往外看,就能看见他们。艳阳高照,在他们脚边留下小小的身影。

    “我喜欢这样的鬼点子!”她一边开心地说着一边留心四周的风吹草动,免得被抓住。

    他们靠近了井洞。它就像是台阶。分流道和排水沟通往八个点,可以看出砖面略微有点往中间倾斜。这样水就能注入井内。“那么这就是集雨池喽?”欧文问道。他们到了井口外沿,凝视着幽暗的巨圆。

    “这就是我外公说的集雨池。冬天时它蓄积雨水。它穿过王宫地下相当长的一段路。这就是这儿没有地牢的原因。因为王宫就建在集雨池上呀!”

    集雨池。这个词欧文最先是从她嘴里听到的。幽黑的井口很宽,如果他们隔井而立,根本够不着对方的手。但他仅凭直觉就理解了它的意义。“它不是用来收集泉水的,如果宫殿建在山上,那还说得通。因为那样的话,每天从河里取水那是很困难的。

    “你说对了!”她激动地说道。“集雨池是用来收集和保存雨水的。”她走下第一级石阶,还想拉他一起走,但是他抽回了他的手。

    “你要干嘛?”他问着,胃里翻腾着恐惧。

    “我想下去看看呀!”她又想抓他的手,可他退了一步。“哎呀,来嘛,欧文!我们就看看嘛!”

    他很好奇,却不乏谨慎。在国王卧室外与危险擦肩而过,这事把他吓坏了,他觉得胆气不足。

    “等一下。”他说着。他想按自己的节奏来。她耸了耸肩,急忙走到井边跪下来,注视着深渊。她的眼睛因惊奇而发亮。“你看它多深啊!”

    欧文皱了皱眉头。他实在没办法让她独自享受这一切。他抿紧嘴唇,向井沿走去。

    她连忙往旁边让了让,他们探身朝里张望的时候,几乎头碰头。他感觉到两人的头发互相碰擦着。这让他觉得……有趣。集雨池是半满的。他们下方平静的水面泛起了涟漪,他能看见他们变形的倒影。井洞很深,很深。有石柱和扶壁支撑着它。离井口最近的柱子有些细微的裂痕,上面刻着些数字。数字标明水有多深。从柱顶的数字来看,他可以确定集雨池的水刚刚过半。

    “那下面有好多水。”他宣告着新发现。

    莫蒂默女孩把头发往耳后撩了一下,然后抓住井沿,把头探得更深。

    “你好!”她大喊一声,她的声音在井中回响。欧文觉得她疯了。

    “你大呼小叫干什么?”他质问道。

    她抬起头

    来。“我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在那儿。也许有水精灵呢!”

    “根本没有水精灵。”欧文生硬地应着。

    “不,真的有。”她反驳道。

    “你见过?”

    “我没见过,可并不代表他们是假的。别傻了,欧文。他们当然是真的。爸爸说的。他说在最深的海底有宝藏。有永不生锈的古剑。还有魔法戒指。有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世界。海洋有着它自己的王国。”她注视着他的脸,美目顾盼,满是真诚。“我可不是在编故事,欧文。这是真的。溺水的人,就是没有做成水精灵的人。他们害怕了,所以没成。”她眼神坚定。“可我不怕。”

    他看着她,胃里翻腾。他钦佩她的勇气。钦佩她的英勇无畏。而且不知为何,在她开口前他就知道她下一步的提议。

    “我们跳下去吧!”

    欧文忙起身后退。“这太蠢了!”

    “才不呢!”她哈哈大笑。“我曾经从比这更高的岩石上跳进更冷的池塘呢。真好玩!”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怎么出来呢?”

    她耸耸肩。“我不知道。他们能把水放出去,我就能出去。我没看到什么锁链或者绳子,所以水一定是排到别的地方去了。”

    “可你会淹死的!”

    “我水性很好。你不会游泳吗,欧文?”

    “我会游泳。”

    他反驳道,已经被惹恼了。

    “那就和我一起跳!”她眼睛闪闪发亮说着,又伸出了手。

    他的心猛敲着胸膛,由于害怕口舌发干,说不出话。恐惧让他动弹不得,耳朵嗡嗡,双膝打晃。他觉得嘴里发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莫蒂默女孩亲切地看着他。她显然还是很兴奋,不过好像已经意识到他发生了什么事。她绕过排水孔走到他面前,和他面对面。她拉着他颤抖的手。“你怕了。我知道。可你得相信我,欧文·基斯卡登。水够深了,我们不会受伤的。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我们会找到出路的。我们一起干吧!和我一起跳。我第一次跳时也和你一样。那时爸爸拉着我的手。真可怕啊!真是这样。可我们会很开心的呀。相信我,欧文!相信我!”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说不清颜色的眼睛。他说不出话来。嘴中舌头重如千钧。他被吓得魂不附体,却不想让她失望。只有这一次,他不再担心风险或受伤。就在此刻,她温暖的小手放在他掌心,他的信心却在她身上。

    “我们能行!”她哄着他。

    她领他回到集雨池边。他往下一望,感觉现在水面离他更远了。他们仿佛站在安凯瑞特的塔楼上。他觉得胃里一抽,快要吐了。

    她紧靠着他站着,手拉着手。

    “准备好了吗?”她轻声问着。

    欧文猛地点点头,拼命忍住呕吐。

    “深呼吸,屏住。从一数到三。”

    他感觉整个身体都要抖散架了。

    “一!”

    真是疯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二!”

    他俯视水面,深吸了一大口气,再屏住呼吸。他拼命攥紧她的手,希望让她觉得疼。

    “三!”

    他们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