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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酆城,青嵩十大中城之一,位于青嵩南部边境,与西南边城庶熙城并称为南疆两大砥柱。
城中有良民二十万户,甲士三万余;周边小城七座,如众星拱月般将阴酆城围拢在内。
此城建造之初有两个目的,一则是防御东南大国黑云渗透,二则为隔绝南莽妖族的入侵。
此城与东南主城南陵城、西南主城庶熙城并称为青嵩国东南屏障。
由此观之,阴酆之显要足可影响青嵩国国运昌隆。
今日,在城中的一处高阁顶楼之上,有十余人陆续聚集,其等到来之后或是三五成群、或是两两私语,嗡嗡声不断。
须臾,一阵重重的登楼吱呀声响起,楼中霎时一静。
俄而,一道身形臃肿的矮胖子踏入顶楼。
矮胖身形臃肿,满脸横肉,粗略一观,其身形足有三百来斤。
而在其左侧脸颊之上,有一道长约半尺的狰狞刀疤显露,刀疤一直延伸至胖子脖颈最下方。
如此恐怖模样,胖子自家毫不在意,其一众僚属却心惊胆颤,不敢直视。
他们知道,这道伤疤乃是当年营救其恩主所留。
这么多年了,胖子虽修了道法,吃了丹药,但身上的那道伤疤却一直未曾去除。
那位恩主曾劝他化掉,胖子咧嘴一笑,再造之恩未曾报完,怎敢轻易化去?
如此,整个阴酆军知道这位杀人如麻的矮胖子虽是心狠手辣,但却非是忘恩负义之辈。
其人今日一改往昔羽扇纶巾的骚包模样,换了一身乌黑长袍,拖地而行。
其手中几近五十来斤剑刃弯曲颤抖,如负重物,砸在楼阁檀木地板上,砰砰作响。
矮胖身形甫一出现,众人当即肃然,凛然躬身执礼,恭声喝道:“将军!”
其人不是别人,正是阴酆城主朱璨!
朱璨早年发迹于天殊之外,本是干着不赔本的买卖,然而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靠劫掠发家致富的朱璨尝到甜头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竟将主意打到青嵩国皇亲贵族身上。
这一下直接捅到了马蜂窝,竟引来坐镇边境的大将夏侯凌的征伐,将他那弱不拉几的百十来人直接给剿灭的一干二净。
走投无路之下,他索性带着仅剩的几个兄弟一起降了夏侯凌。
不知是一如风云便化龙还是上天瞎了眼,让这昔日霸占山头的匪首走了数次狗屎运。
在短短两年不到,其便因功晋升边境实权校尉之列。
其后更是一路青云直上,攀至镇守青嵩百余边城城主之列!
及至十年前,坐镇阴酆城的前任城主夏侯凌逝世前保举这位一手提拔的‘壮年才俊’接掌阴酆城,朱璨便从年轻都尉一跃而上成为手握青嵩十大主城的封疆大吏。
而当他彻底掌控三万阴酆军之后,嵩京那道任命诏书便适时抵达。
从那日起,都尉朱璨便被唤为镇南将军朱璨!
今日,阴酆众将齐聚凤鸣楼自是朱璨所令。
朱璨小眼扫过众人,默不作声。
未闻起身命令,众将自然不敢起身。
朱璨臃肿的身形缓缓向前,承受巨重的木板咯吱作响,几欲断裂。
随着朱璨的临近,众将微躬身形当即散开,露出中间通道。
待朱璨行至临窗栏杆之后,方才头也不回地道:“都起身吧”。
众人齐声恭诺,直身而起。
朱璨眯了眯眼,轻声道:“说说两边境况吧”。
其等目光一转,落在一位年近三旬的威严男子身上。
其人名唤寇厉,乃是阴酆军两千斥候精锐的大统领!
寇厉似早有腹稿,沉声言道:“半月前朝廷诏令下达,丞相崔雍代掌朝政之后,我青嵩十大中城便有五座举起‘清君侧’的大旗,其余几位尚在观望之中。”
他
看了眼最右侧的那袭灰衣消瘦身影,语气一顿后,言道:“三日前,嵩京城暗中传来征调令,命我阴酆城即可前往镇压叛乱,使者被我暗中关押起来。”
此言落下,殿中一阵异动。
寇厉继续言道:“另外我阴酆城应军师之意,举起‘清君侧’之号,但未曾拔营。”
“至于朝中境况,则是以户部尚书杨忠、礼部尚书姚错、刑部侍郎查月以及工部侍郎简荆等国主势力皆被罢黜,至于廷尉司空屠当场斥责丞相恣意废立、擅权谋国被下刑部大牢,传闻其已难以下榻。”
寇厉看了眼朱璨后,言道:“而今嵩京朝野上下皆被丞相一手把持,更兼五大城主观望待守,局势对国主极为不利。”
朱璨忽然摆了摆手,“朝廷那只老狐狸咱暂时不去招惹,另有大事要谋。”
他转身看了眼那道消瘦的身影,语气放缓,“军师以为如何?”
楼中霎时一静,能攀至这等高位之人自然不是傻子,而今重兵在手、大权在握,又值大乱将起,他们不想有一番作为都难。
众人目光灼灼,熠耀生辉,齐齐看向那道消瘦身影。
消瘦身影一袭常年灰衣,手捧经卷凝神细读,垂首不语。
其人名唤萧温,曾经乃是阴酆城前任城主夏侯凌的掌书记,勉强算是军中幕僚。
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二十年来,在阴酆军诸多幕僚老的老、死的死,他这掌书记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阴酆军的首席幕僚。
而朱璨能在短短旬月之内彻底掌控阴酆军,此人功不可没。
听闻朱璨话语询问后,萧温缓缓抬首,手持经卷负后而立,徐徐言道:“胜算不足三成”。
众人脸色微变,似有不解。
朱璨沉默少许后,缓缓言道:“若是我拥护大皇子呢?”
楼阁众将神色一变,或是皱眉,或是沉思,亦或者迟疑不诀。
拥护大皇子杨熙自然作为妥当,可人家本就有嫡系亲信,他们贸然投靠说不定没捞到好处,还会被当成炮灰。
不少人已将目光悄悄落在萧温身上,其意自然不言而喻。
萧温失笑摇头,“将军心知肚明,彼辈虽重将军之力,却并不会视将军为心腹。”
朱璨眉宇一动,沉吟中轻轻点头。
他乃夏侯凌一手提拔,而夏侯凌这些年在两方明争暗斗之际,其表现出模棱两可的态度,旗帜摇摆不定。
此举虽可保一时安稳,但长此以往必将两方都得罪。
朱璨自然不是夏侯凌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他虽然敬重夏侯凌,但并遵从其所留遗训。
甚至当年一帮垂老偏将都被他陆续换下,眼前楼阁中这些都是他的亲信嫡系!
朱璨胖脸沉凝,眯眼之后,缓缓言道:“与其靠他人施舍,不若亲掌四方。”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他昂首俯视,满眼冷笑,“如此饕餮盛宴,岂能少了我朱璨?”
旋即,他大手一挥,“传令下去,备好十日军粮,大军急行东北!”
众人闻言肃穆,沉重盔甲铿锵作响。
朱璨森然冷目泛着嗜血光芒,缓缓吐出几个名字。
随着朱璨点将,陆续有人向前踏出。
直至三个呼吸之后,足有五人被唤出。
分别是鬼泣营唐隶、奔雷营胡剥、惊神营副统领顾贺、黑鹰营统领金膻、铁甲营何怀素!
五大校尉亲领辖制五军,联合攻伐东北!
五人之中,以惊神营副统领顾贺最为年长,几近六旬之龄;其等尽皆四旬左右,甚至鬼泣军唐隶校尉看似不过二十出头。
青嵩国国律规定,凡校尉辖制甲士不过千。
但此条明文律令如同虚设,在十大主城之中,但凡校尉之列必掌两千以上,低于两千都不好意思以校尉自称。
甚至在青嵩国三大上城,那权势最为
重要的校尉足有掌兵五千以上!
今次阴酆城五大校尉各掌兵两千,唯有神机营副统领顾贺掌兵三千!
神机营足有五千兵马,掌灵阵、法符以及剑阵,其纯粹以炼气修士为基础、筑基修士为长官的‘神灵军团’,乃是朱璨手中为数不多的底牌之一。
因其特殊,此营历来由朱璨亲领大统领一职,但诸多军务仍由顾贺掌执。
朱璨环视一周后,目光落在顾贺身上,缓缓言道:“今次仍有顾贺统领掌执五营,其余四营皆归其调遣!”
话音刚落,他摘下腰间佩剑,扔给顾贺,“持朱某佩剑,但有违令者,可当场斩杀!”
顾贺坦然接剑,颔首道:“将军放心!”
朱璨点头,目光肃然,继而厉声道:“你们只有五天时间,攻下东靖城后即刻西进!”
“本将在上洛城外静候诸位!”
众将轰然称诺,继而迅疾下楼!
呼吸功夫之后,整个阴酆城都爆发轰然称诺声。
楼阁之上,朱璨目光冷然,远眺西方的眼神幻灭不定。
旁侧萧温轻声言道:“而今庶熙城那位拔营北上,将军为何不顺势攻破观天?”
朱璨偏头,“那朱某就真的成了乱臣贼子了”。
萧温愕然,皱眉问道:“将军何处此言?”
朱璨轻轻一叹,极目远眺,缓缓言道:“萧老,你我相交有十年了吧?”
萧温颔首,抚须一笑,回道:“不错,恰好十年。”
朱璨目光幽深,幽幽言道:“你我相识十年有余,但朱某至今都不知先生从何而来,所谓为何,又会何时离去。”
继而朱璨转头看向萧温,目光灼灼,“我知先生所谋甚大,但先生能否告诉朱璨,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随着朱璨话语落下,其身上气势轰然一变,杀伐铁血霍然一收,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狂莽的法力波动。
观其威势,赫然乃是金丹后期之列!
想来也是,若无上境修为,仅凭区区镇将之俗位岂能压服诸多筑基修士?
如此,那惊神营副统领顾贺便不再那么简单了,恐怕也是金丹上境了。
萧温眼中渐渐赞赏之色,继而缓缓言道:“将军不必再问,日后便知。”
道完后其向着朱璨微微躬身,便缓步撤出。
及至其人彻底消失之后,一道黑影悄然靠近。
朱璨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道:“可曾看出其实力?”
黑影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深不可测”。
朱璨轻轻颔首,今日他突然将修为散开,萧温竟全然不受影响,想来其实力定然不在他之下。
他微微眯眼,深思少许后便收回思绪。
旋即他目光一肃,沉声道:“让你打探庶熙城的事情,如何了?”
黑影犹豫了下,将庶熙城的变故详细道出。
朱璨沉思片刻,缓缓言道:“杨熙招揽之人竟有如此实力,连金丹存在都死于非命,莫非其有真境修为?”
黑影沉吟少许后,轻轻摇头,“若其果真有元婴修为,其必然会前去东荒寻觅破境机缘,或者投靠几大上国也好呆在这穷乡僻壤好。”
朱璨轻轻颔首,他忽然眯眼言道:“你说那人是不是也冲着天殊境而来的?”
黑影皱眉,“天殊境非天殊国主不可驾驭,莫非他能拉起一班人马,也去打天下不成?”
朱璨轻笑道:“那可说不准,我就不是这样的吗?”
黑影沉默。
朱璨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族内有何打算?”
黑影一阵晃动,气息微露,“族内诸位长老正筹谋北上,但那群老顽固常年不外出,恐难以成行。”
朱璨眼中光芒一闪,心中震动,不知为何悄然一松。
待黑影走后,他吁出口浊气,眼中似有波云诡谲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