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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奎进门,其后洪五,狗剩二人随行而入,狗剩手中尚抱着一把太师椅。密室内清洁溜溜,以前是个菜窖。大户人家都有地窖,一入冬季果菜绝迹,自然要以地窖储存,此时却被收拾出来用以存人。
狗剩将太师椅在大奎身后安放妥当,大奎一撩袍服端坐椅中。
“这位是江南通政使张大人,有话问你,你须如实回答。”洪五当先向李麻子开口道。
李麻子心中虽是惊惧,但仍是很硬气的将头扭向一边。他心里明白自己看来是凶多吉少了,来人比府尹大人的官要大,看来连府尹大人也难独善其身了。
大奎坐定,便温言问道:“李麻子,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及所作所为本官已查的一清二楚,当年你落草为寇却不祸害百姓,带领义兵数百便敢与元兵对抗。这些本官都已知晓,但本官有一事不明。你为何不降红巾而去归附潘苛,你如此作为岂不是明珠暗投?”
李麻子闻言轻斥道:“休要多问,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大奎随后叹道:“事急从权,本官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今夜若不将证据一举掌握,明日怕是要大费周章。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有些话我需跟你说明厉害。”一顿大奎又道:“官府办案向有抄家之说,你伙同饶州府尹潘苛贩卖私盐所得赃银定会被全数追回,你辛苦一年方置办的房产亦会被查封。你在家中尚有爱妻幼子,可怜她们从此即将无依无靠。”
大奎叹口气,偷眼瞥了一眼李麻子的神色,见他果然心动。便续道:“大丈夫行走江湖当以大义为先,而你却助纣为虐是非不分。饶州府尹潘苛如今大势已去,你何必还要如此冥顽不灵?”
李麻子听到潘苛的名字,脸上神色复又一怔,凌然道:“我之一切皆拜潘大人所赐,如今东窗事发,我李麻子宁可掉了脑袋也不会出卖潘大人。你死了这个心吧!”
大奎呵呵笑道:“你的心情本官十分理解,但有一事本官需如实相告。”大奎微微一笑道:“你的娇妻原为潘苛府上丫鬟,但实则却是潘苛的小妾。如今二人藕断丝连,背着你经常做些苟且之事,你可知道?”大奎这话半真半假,着实让人云里雾里。
李麻子闻言犹如五雷轰顶,吼道:“一派胡言!”
大奎呵呵笑道:“本官已掌握切实证据,此话断无一字虚言。”
据属下查实,李麻子的妻子从前确是潘府丫鬟,但那丫鬟是潘苛小妾之说却纯属子乌须有,潘苛与李麻子妻子有染更属空穴来风。大奎如此说不过是用以动摇李麻子的执念而已。李麻子三代单传,如果照大奎这么一说,那自己的儿子…….?
李麻子不敢再想,却忍不住不想,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窝囊。脸上也是阴晴不定,突然厉吼一声:“你胡说~!”却是已经状如疯癫一般。想要奋力站起,无奈手脚被缚住却是不能如愿。
大奎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才道:“本官知道你很想搞清楚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这个本官可以帮你。但你需将潘苛的罪证如实交代,并愿意当堂作证方才能如愿。事成之后本官法外开恩,送你些银两还你自由之身!”
世间的事就是这般奇怪,假的做的像了便会是真的。大奎连哄带骗竟然说动了李麻子,李麻子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声道:“我招,我全招。只希望大人能留小人一命,让我看看我的孩子!”说着却已经是涕不成声。
大奎转头对洪五道:“取文房四宝来给他录下口供并画押,另外着人去请李夫人及李公子,今夜便让他们一家团聚。另外请一名郎中来为李壮士及其公子滴血认亲。”洪五拱手领命转身出了密室。
李麻子闻言已是感激涕零,挣扎着跪在地上给大奎磕头,口中一叠声的道谢。
大奎摆摆手道:“本官尚有他事要做,你需将所有事情一一说明,你能否活命就看你的供词是否有用了。”
李麻子急声道:“小人不敢隐瞒,请大人放心。”
大奎恩了一声,站起身一掸袍服转身出了密室。还有一位贵客需要伺候,须是不能耽搁。在一处独院的厢房内,盐务司的师爷如今还套在麻袋里靠在墙角。厢房内还有两名黑衣人看守着,此时两名黑衣人已去了面巾,却是簸箕,板凳二人。
大奎一进门,簸箕,板凳二人拱手见礼:“大人。”
大奎在靠窗的方桌边太师椅上落座后才道:“给他松绑。”
簸箕,板凳二人领命,过去解了麻袋封口,倒豆子一般提起麻袋底角将那师爷倒了出来。
室内燃着灯烛,大奎正襟危坐冷冷看着这个盐务师爷。
据查,这师爷姓马,叫马翠山。盐场的所有账目皆是此人掌握,可以说要想掌握潘苛的所有罪证,马翠山的供词便是重中之重。
马翠山见了灯火,伏在地上仔细端详了大奎半响,这才站起身来伸手掸去身上灰土。看其架势,倒是并不害怕。
大奎也不发问,就这样看着他。谁知这马师爷却有洁癖,掸尘土竟掸起来没完没了,遇有顽固污渍竟还用手捏了衣袂来搓。他不急,大奎却急了。此时将他抓来也有一个时辰了,再拖下去却不好办事。
大奎突然一拍桌案喝道:“马翠山,抬起头来。”
马师爷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着大奎,可转瞬便得意的道:“你等休要逞强,不用到明早饶州便会全城戒严,到时挨家挨户的搜查,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大奎冷冷笑道:“本官却可在戒严之前将你大卸八块!”
马师爷呵呵笑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辈读书人岂能临危就曲?”说罢又再次低头去搓弄衣服上的污垢。他这一身白袍已经是大半遭了泥水,此时已是污秽不堪。若是这般搓弄法拍是要摆弄到天明。
大奎见其神色满是痛惜,不由心生一计。
“来人,去茅厕拎桶大粪来,他若不招便抹其身上,再不招便喂他吃了,还不招便将其溺死在粪坑里。”大奎吩咐完即阴阴一笑,望着马师爷不再言语。
马师爷闻言已是惊骇欲死,莫说溺死在粪坑里,便是闻一闻也是一种折磨。平日里自己家的茅厕他从来不去,马师爷都是有自己的便桶,每用之前都是刷洗的干净非常,并以香料浸之。每次方便之前,马师爷都是以巾帕捂住口鼻,巾帕也是以香料浸泡过的。
今日大奎要以粪便涂他身上,那可是比杀了他还难受。等到板凳真的拎了一桶粪便进房来,马师爷如避蛇蝎般双手连摆尖声叫道:“快快拿走,快快拿走!”簸箕伸手擒了马师爷手臂一拧一压便将其按跪在地上。直疼的马师爷呲牙咧嘴杀猪一般的尖叫。
大奎冷笑道:“涂抹须费些事,取羹匙来直接喂他吃。看样子他是不会招供的了。”
板凳一手拎着粪桶一手捂着口鼻,胃里几经翻腾恶心欲呕。听到大奎吩咐,不由有些为难道:“大人,这粪有好些时日了,太臭了!小的受不了了。”
大奎捂着鼻子道:“他不吃你就吃,自己掂量着办。”板凳闻言哪里还敢怠慢,回身出去真的到厨下取了羹匙来,还是青花瓷的呢。
“我招,我全招……。”马师爷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精神彻底崩溃。
大奎对板凳使个眼色,板凳随即将粪桶提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拿来了文房四宝。
大奎示意簸箕道:“不得对马师爷无礼,你且过来为马师爷录下口供。”簸箕领命松了手,过来展开纸张研了墨,再提笔为了墨汁准备就绪。
大奎对马师爷道:“盐场的账目你最清楚,私盐的账本在哪里?”
马师爷连忙答道:“账目是每月一结算,总账在傅大人哪里,小人这里却也抄录了一份,在小人家的书房。”大奎又问了些许盐场的事,此刻马师爷哪里还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有问必答,而且回答得十分详细。簸箕详细记录完毕,便叫马师爷来画了押。
大奎取过画好押的供词看了看才问道:“账本的所在你需说清楚,若是找不到,你仍是难逃粪坑之苦。”
马师爷连连点头道:“小的不敢隐瞒,账本在小人书房的书架上数第二格第三本便是。”
大奎满意的点点头,起身道:“你很识时务,却不知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马师爷忙道:“家里有妻小仆役共计二十余人。”
大奎又详细问明了书房所在,这才道:“盐政司傅大人的事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本官去去便来。”说着大奎吩咐簸箕与板凳在此给马师爷录供词,这才出门而去。
大奎手下的人,身手皆是一般。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须得亲身去取账本。大奎先是回后宅换了一身夜行衣,蒙了面。随即出了房门,身形转瞬消失于夜色中……。
雨夜中大奎一路疾奔,远远望去其身形便如一抹鬼魅一闪即逝。
按着马师爷的供词,大奎找到了马师爷的家,到了院墙外侧耳倾听一阵,不闻动静。为求稳妥,大奎捡了几颗石子放入怀中这才纵身扑向墙头,手在墙头一按借力荡过墙头飘身落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