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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昨日入宫的所谓世外高人,正是陆贽假扮。杜佑出事之后,李忠言准备好车驾之前,陆贽对李诵说道:
“陛下,杜司空吉人天相,想必不会有事的。如今可虑者,是杜司空病倒之后,必然有人觊觎杜司空的职权,陛下要早作防备。”
之前李忠言进来之前,李诵就已听他自称为“罪臣”暗忖这必是某地获罪官员,又实在不知他是何人,就问道:
“果然如此。只是卿如何与权侍郎到了一起呢?”
陆贽道:
“陛下,此事说来话长。”
便将自己在忠州遇刺以及寄信与韦皋,韦皋劝他微服潜行之事简要说了一说。他这么一说,李诵哪里还不知道面前的是陆贽?想不到瞌睡就遇到个枕头,李诵不由得大喜过望,权德舆接上道:
“无巧不巧,因太子已立,臣想应早日回京,就早早起来准备出发,偏巧陆相公也打算早走,带人从对面客栈中出来,被臣一眼看见,几乎不敢相信。待陆相说明原委,臣便请陆相与臣一路回京。”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李诵因杜佑发病而来的压力去了一大半,杜佑宰相事可由陆贽代行,可是度支事该怎么办呢?李诵问计于陆贽,陆贽道:
“李巽精于理财,可代行度支盐铁事。”
恰巧李忠言车驾备好,李诵就权德舆、陆贽二人出宫,明日听宣上朝,陆贽于是蒙上面纱,随权德舆去了。
此时陆贽大踏步入得殿来,上前稽首道:
“臣忠州刺史陆贽奉诏见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爱卿平身。”
“谢陛下!”
本来昨日李诵打算赐陆贽紫衣,陆贽却道朝廷制度所在,不敢逾越,于是依然穿着绯红色的刺史官袍上殿,此时陆贽身着绯红色官袍立于殿内,让许多认得他的大臣,感到不适应。许多人想:
他本来就是应该穿着紫袍的啊!
果然,李诵问道:
“众卿,陆爱卿勤勉政事,忠诚耿直,有大功于社稷,汝等知乎?”
群臣道:
“臣等尽知。”
连俱文珍也身不由己俯下身去,口中喃喃,只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不久,朝会结束,皇帝留下杜黄裳、郑余庆、陆贽、王绍、高郢、权德舆、武元衡、韦执谊、李巽、冯伉、潘孟阳、归登、韩皋以及俱文珍等内外大臣议事。
稍后,诏令连续传出:
陆贽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正式复相。
原兵部侍郎李巽转任户部侍郎,权度支盐铁使,盐铁扬子院留后程异升江淮等道两税司。
兵部给事中归登暂代兵部侍郎——这样兵部两侍郎就全是皇帝老师了——归登原来所兼国史修撰暂去。
吏部侍郎韦执谊暂兼国史修撰。
权德舆加银青光禄大夫,赏赐若干。
陆贽复相当日,李诵就向陆贽咨询为君之道,陆贽却反问李诵道:
“陛下是想做大有为之君,还是想做守成之君,还是想做周幽汉灵隋炀那样的君主?”
这一句话就问得李诵脸上挂不住,道:
“朕当然是想做大有为之君了。”
陆贽就道:
“陛下即位后,广施仁政,泽披万民。这样做只能算的德上仁德守成之君。陛下要做大有为之君。那请陛下先从罢宫市、五坊小儿做起吧!”
宫市是指宫中有需要买外面市场上的物品,令有关官吏主持这件事,向市场上的卖东西的老百姓买所需要的东西,随时给出价款。贞元末年,要钱不要脸的德宗皇帝派宦官来主持这件事,这些宦官压低价格来买老百姓的物品,出的价远低于物品本身的价格。甚至于在贞元末年不出示公文证件,直接设立"白望"(意即在市场上左右望,看中东西就拿,出价不高于本金)进行白抢。这个组织当时有数百人之多,可见为害之烈。
五坊唐代为皇帝饲养猎鹰猎犬的官署。五坊小儿是对五坊人员的蔑称。当时有一批宦官在五坊当差,因其仗势虐人,百姓恶之,故称。韩愈在顺宗实录二:“贞元末,五坊小儿张捕鸟雀于闾里,皆为暴横,以取钱物。”
意思就是在乡里张罗网捕鸟雀的五坊小儿,都做些残酷无理的事,来夺取百姓的财物。五坊小儿为非作歹,搞得民怨沸腾,有把罗网张在人家门前不许进出的,有的张在井上不让人打水的,谁要是接近,他就说:“你惊吓了供奉鸟雀。”就痛打人家一顿,拿出财物来顶罪,他才离开。有的聚集在酒饭店里大吃大喝,酒足饭饱吃完就走,有的店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前去要酒饭钱,多半被打骂;有时候留一袋蛇作抵押,说:“这些蛇是用来捕捉鸟雀的,现在留下来给你,希望你好好饲养,不要让它们饿着了。”店家害怕得罪,请求可怜可怜他,才带着蛇离开。
五坊小儿和宫市一样,都是德宗时留下的恶政。历史上顺宗一即位就罢五坊小儿、宫市,使得百姓人心大悦。李诵穿越来之后,因为对宦官集团定下了骄其志、夺其权的策略,所以没有马上罢免。虽然行了一系列仁政,但是五坊小儿仍然横行市里,百姓依然苦不堪言。而且在陆贽看来,五坊这个机构的存在,很容易使皇帝玩物丧志,所以如今陆贽一复相,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马上罢免宫市、五坊小儿只是李诵骄纵宦官的权宜之计,现在俱文珍、杨志廉已经发觉了自己的图谋,那为什么还不干脆把宫市废除掉呢?陆贽一提出,李诵就愉快的答应了,只是李诵虽然不会打猎,但是相信适当的田猎会使人保持活力,所以对于陆贽撤销五坊的请求搪塞而过,只是同意罢免宫市,遣散五坊小儿。当天,宫里又传出了旨意:
罢免宫市、暂停五坊。原白望人员和五坊人员立即遣散,从九仙门出宫。其中如有扰民尤甚,横行不法的,命万年县立即捉拿问罪!
旨意一出,长安沸腾。宫里哭声一片,内侍省殿外跪满了老少数百名宦官,请求宫内大佬做主。枢密使刘光琦躲在房内不敢出来,而俱文珍却笑眯眯地对群宦道:
“诸位,各位在宫中多年,俱某也实在不忍心哪,只是陆相公新回朝,劝说陛下下了这道旨意,俱某说不动陛下啊!”“多谢俱大将军,只是我等服侍先帝多年,皇上不能如此待我等,我等去找皇上收回成命。”
“哎,这是干什么?难道你们的脑袋能比羽林卫的刀快吗?出了宫又不是没有活路,陆相从忠州回来,只带了三四个家人,皇上在安国坊赐了他那么大一座宅院,正缺人呢”
当时有悟性高的就纠合众人出宫后去安国坊找陆贽算账,结果才出九仙门,就被早已得知消息守候在此的长安百姓瓦砾伺候,当场打死一人,伤者以百计,监门卫士兵抬头向天,装作没看见。有几个侥幸逃出,依然不死心,到陆贽安国坊宅图谋不轨,被金吾卫当场查获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