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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又称春耕节、农事节、青龙节、春龙节等,是华夏民间传统节日。
“龙”指的是二十八宿中的东方苍龙七宿星象。在农耕文化中,“龙抬头”标志着阳气生发,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
乾州刺史府目前下辖的六城,春耕正式开始了,尤其对于那些刚刚分到田地的难民,这无疑不是一种希望和慰藉。
江毅也没闲着,对于部队的管理、训练和作战,他无疑是最专业的,而且还是超时代的,他根据队伍的发展壮大,继续进行优化,将城防交给城防营,将步战兵三卫全部扩至一万人,使作战兵力达到了三万八千人。全军除城防营外,总兵力达到了四万三千人,全部实现职业化、专业化。
百姓们在积极的春耕备播,人民军则进行着春季对抗演练,六城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忙景象。
严从喻一行还没到邯郸,费青海老爷子的小儿子已经率先赶到了。
一见到严公,他哭得一塌糊涂,好久才将此行的目的说出来。
费青海字墨涵,六十五岁,比严师小三岁,与严师系同窗,少年时在同一家书院修学,而后又同一年出仕,两人自读书时便相交莫逆,如今临终之前欲见一面严师,否则难以瞑目。
严师得知此事,当下就老泪横流,也不顾天色将晚,执意立即赶路,后被赶到的薛城元劝阻,才同意休息一晚,天亮再上路。
江毅自城外西大营返回大元帅府时,已是近亥时了,听府中管事说严师明日要去京师,也顾不得洗漱,直接快步赶去了严府。
两府相距不到半刻钟的脚程,江毅赶到严府的时候,严师一人正坐于书房发怔。
见江毅推门进来,道:“我知你今日若回府定会赶来。”
江毅也不坐下,上来就说:“你好歹也是当世大家、年近古稀的老人,今日怎的如此冲动,事先不告知我一声还就罢了,竟执拗着晚间赶路?你当你还是青壮不成?”
严师叹了口气,道:“事发突然 ,老朽亦是心急,毕竟是一生挚友,心心念念着老朽,多次昏迷未能离去,想必是要与老朽临终一见了。
想我与墨涵十二岁同窗,二十三岁入仕,一世莫逆,如今已是风烛残年,一个躺于京师仅有一息尚存,一个躲于乾州只能苟延残喘。哎!”话毕,不由长叹。
江毅也不由动容,人生挚友,莫过于此,感慨之余,想起一诗,于是随口吟来:“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严师听闻,细细品过,已是泪眼婆娑。
江毅打开门走出去,招来严府的下人,让其准备两个小菜加一壶酒送来,遂又返回书房,见严师正在擦拭双眼,揶揄道:“已是经历过多少生死离别的人了,还兀自流泪,让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您这老夫子眼窝浅,只知抹眼泪呢。”
严师用略有红肿的双眼白了江毅一下:“你这厮都这般时候了还在打趣老朽。”
江毅道:“老夫子,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您不但要学会惯看秋月春风,更要学会笑对人生离别、生老病死。
正所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而已,哪个人不早早晚晚成为冢中枯骨?就连皇帝老儿,别看大臣们整天‘万岁万万岁’的喊着,活到百岁了没有?能活到万岁那还是人吗?不是一老妖精吗?大臣们去上朝,一抬头,哟,上面坐一老妖精,不得吓死啊?”
正在伤感中的严师,这会心情正是脆弱的时候,被江毅的话一直带着走,还渐渐进入了江毅话中的场景,随着江毅说完,他“噗哧”笑出声来,不由一指江毅:“你这厮天天没个正形。”
下人不久就送来了两个小菜和一壶酒,师徒二人就在严师的书案上对酌。
江毅呷了一口酒,道:“实话说吧,我本不想放您去京师的。”
严师说:“老朽知你担心什么,你且放心,我严昌廉虽一介文人,也不是他们想让我死,我就能死的。”
江毅道:“那要是皇帝小儿和太后那个小寡妇要您死呢?”
严师一怔,几息后方说道:“自古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老朽自出仕以来好歹也是三朝老臣了,虽无治国安邦之能力,但也是先皇的书文老师,身为帝师,他皇家断不敢如此决绝,欺师灭祖乃古之大罪,纵是帝王也不敢轻易为之。”
江毅没一点形象的夹了一口菜,嚼了几下,撇嘴道:“说您是老夫子,您倒是当真迂腐,没听说过‘天子无情、皇家无义’的话吗?您还想着皇家顾忌您帝师的身份?还怕欺师灭祖?
皇家为了争那把椅子,弑父杀母的有多少?弑兄杀弟的有多少?他连爹娘、兄弟都能杀,何况杀您一个背负‘欺君罔上、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帝师呢?”
严师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的喝着杯中酒。
江毅也不理他,继续夹了一口菜,然后喝完杯中酒,又给拿过酒壶自己空杯满上,说道:“依您和费公的深厚友情,眼下您赶赴京师去见他最后一面,或者说,您是去送他最后一程,是谁也拦阻不了您的,也包括我,也没法拦您,更不敢拦您。
其实啊,您并不是迂腐,您这会跟我这装呢,您应该想到了一切。只是我不知道您想的是怎么应对,或许您就没想应对,您就是想到一死而已,以死明志。”
严师突然身体一震。
江毅继续说:“我知道您毕生所追求的就是两个字:高洁。说白了就是三不朽, 立德、立功、立言。
自古高洁之士多悲壮,非常的愚忠,信奉‘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所谓狗屁纲常伦理。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是首先看君是什么君,臣是什么臣,为什么让臣死?就如现在,我们的所做所为皆是为了家乡父老,是为了乾州百姓,更是为了天下黎庶,朝堂奸佞和太后假借皇帝小儿之名,竟然让您死,您凭什么就得死?该死的应该是他们!”
严师喝道:“铭远住口,休得乱说。”
江毅又是呷了一口酒,哈了一下,继续说道:“恩师别发火,今晚话说开了,我就实话告诉您我要做的事吧,我不是要推翻那个什么武朝,它太小儿科了,小的不值我一提,我要做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哗啦”一声,严师手中的酒杯坠地,只见严师半张着嘴巴,眼睛直直地望着江毅。
江毅心中顿时松了下来,好嘛,为了忽悠老夫子别去送死,可费了大力气了,你不是高洁吗?你不是三不朽吗?我就搬出张载张子厚的“横渠四句”来对付你,对于这些老夫子是一用一个准。
半晌严师才回过神来,口中不停喃喃,一双浑浊的眼睛却露出光芒:“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江毅甩出了王炸带四个二之后,拍拍屁股回府了,严师却负手静静地立在窗前,很久...
翌日一大早,一脸倦怠的严师与众人道别,随着费公的小儿子赶赴京师。
江毅从鹰武卫中抽出半个校尉营护送,又从自己的亲卫中抽调一个小旗,扮成家丁的模样近身保护。
江毅在与严师道别时,从严师的眼中明显的看到沉着与冷静,还有些许精芒,或许是对未来的希望吧。
于是江毅心中踏实,严师是会回来的。
邯郸六城没有因为严师的离去而停歇,一如既往的在热火朝天中进行着春耕生产。
江毅则是对全军战兵进行最后一次对抗演练考核,他制定的“奖优罚劣”的措施非常见效,就是罚没对抗名次排在最后的三支校尉营,分别三个月、两个月、一个月的饷银,奖励给排名前三支的校尉营。
在这样的激励下,全体战兵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对抗考核时都杀红眼了,个个卯着劲不打败对方,誓不罢休。
江毅很高兴,他喜欢这样敢于争先的队伍,他宁肯在对抗演练中有人负伤,也不愿战场上有兵送命。
好不容易连续数天的士兵对抗演练结束,江毅刚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回大元帅府,薛城元和封开随后就来了。
薛城元一坐下,还没等旁边的卫兵上茶,就递给江毅一叠纸张。
江毅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着茶,也不伸手接,说道:“我说刺史大人,咱们之前说好的,各自分工,你管政务,我管军队,你管我吃喝饷银,我管你练兵打仗。”
江毅是有点怕这货了,天天被他忽悠去银子,谁说古代的文官都是迂腐的憨货来着?今天他还带着封开,怎么着?组团忽悠来了?
薛城元道:“铭远兄弟,你今天可冤枉我了,我今天找你来说的不是政务,说的可是你的军务。”
江毅一听道:“那更不行了,军务归我管,你可不能插手啊。”
薛城元道:“对对对,你看,子仲,我说什么来着,铭远是不会让咱们插手军务的。”
封开赶紧接道:“是我多想了,我以前以为铭远有点惫懒,咱们能帮就帮他一下,看来是我鲁莽了,是我不懂军务,铭远不要生气啊。”
薛城元道:“子仲你应该好好给铭远道歉,我们做兄长的万不可失信于他,军务之事我们且不可再鲁莽插手了,否则恩师回来也会迁怒于你我的。”
不对,很不对,这俩货一唱一和的在干嘛?
薛城元道:“铭远呐,你呢,也劳累几天了,早点歇着吧,我跟子仲先走了,改天我和子仲喊你一起吃酒,为你多日来的辛苦接风啊。”
封开道:“铭远歇着吧,我们这就走,不打扰你了,你若方便了,赶紧把这些军务处理一下,挺急的。”
薛城元站起身来:“铭远兄弟,走了啊,你赶紧处理完军务就歇着吧。”说完把手中的纸张放在茶桌上,一拉封开,俩人急急走去,一出房门,两人就跑了起来,在一众卫兵好奇的目光下,俩人径直跑出了大元帅府。
江毅一看就知坏了,想叫住他们已是来不及了,于是赶紧翻看那一叠纸,是刺史府出具的告示的缩小版,大的已经张贴到六城中的大街小巷了。
布告的内容是六城为了保护城中安全,特命各郡、县城雇佣若干民壮劳力修补城墙,一应费用皆有大元帅府支出。
这叠公文中还附有各县城墙的工程量,一应物资采买费用及民壮劳力的工钱等。总费用二十一万两白银。
江毅那个气啊,拍着大胯大骂薛城元与封开无耻至极,竟然先斩后奏,他什么事都不知道,这就把花二十一万两白银都砌到城墙上去了?
这时有传令兵来报,说严从喻一行再有半个时辰即可到达邯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