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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楼坐在燕王旁边,他们的隔壁就是那个个头很矮的白胡子老头,这老头脸上皱纹丛生,跟一张老树皮一般粗糙,身上穿的也不过是普通的粗布衣衫,看起来似乎就是普通的山野百姓,可是燕王对他却似乎分外的尊重,时不时的会隔了安小楼与那叫做枫桥先生的老头说上几句话,那老头也是面不改色不卑不亢的回应着燕王。
安小楼坐定之后,大厅里诸位将领又开始互相交头接耳起来,不时的还能听到呵呵的笑声,这声音一听便是武夫所为,爽快而洪亮,听起来还蛮让人舒服的,安小楼四处张望着,他在寻找这声音的主人。终于,在靠近大厅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安小楼看到了一个满脸虬须的红脸汉子,那人身上的军装已经有些破烂,看样子是穿了很久了,他正手握酒杯,与同僚低声交谈着,时不时的哈哈笑两声,看来相谈甚欢。
“皇上驾到!”
就在大家交头接耳时,院子里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悠长的喊声,这声音一个接一个,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顷刻间就到了大厅门口,整个厅堂顿时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各自桌子的右边,垂首站立着,他们都在等待皇帝的到临。
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皇帝,安小楼已经不太感兴趣了。虽然之前在与樊老八,哦不,皇帝交往的时候,安小楼也曾私下分析过这老人家——首先气度不凡吧,总有一种世外高人的姿态,但是樊老八待人还算亲切和蔼,并且做事雷厉风行,颇有见地,那时候安小楼只是把他当作一个睿智的长者来看待,却万万没想到人家原来身份尊崇,乃九五至尊。虽然樊老八跟枫桥先生两个都是老头,都有高人的气场,但是现在感觉下来,这两种气场还是截然不同的。
“唉,没想到这大夏的皇帝竟是一个驼背老头,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安小楼暗中摇头叹息着。
就在安小楼在这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帝已经大步走到大厅里了,顿时只听到齐刷刷的噗通声,安小楼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一拽,他这才回过神来,感情是燕王在给他打暗号。
安小楼这才将屁股从椅子上挪开,随同大伙一起向那皇帝磕头,虽然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娘亲,可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入乡随俗么,既然这里有这个给皇帝磕头的习惯,安小楼也不的不遵从了。
在众臣子山呼万岁之后,樊老八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了主座上,身后还跟着那个似乎看谁都是刺客,随时随地准备跟人拼命的张全。樊老八站定后,潇洒的转了个身,用响如洪钟的声音说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包括安小楼身旁的燕王在行过这一套大礼之后,依次站了起来。这里之所以要说是依次,是因为安小楼发现最先站起来的是燕王,燕王在站起来后,捎带着也提了安小楼一把,当时他就觉得哟嗬,这半吊子老头咋这么大的力气,他安小楼虽然不是肥仔,但是少说也有一百三四十斤的分量,可那燕王只是轻飘飘的就把安小楼暗中拽着胳膊提了起来。
燕王和安小楼起来之后,其他一众人等才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依旧是垂首站在各自桌子右侧,等待着皇帝继续发话,这古代的陈规旧矩可真多,安小楼心里想道。
“坐,都坐吧。”樊老八微微笑着,尽管他是笑着的,安小楼仍然感觉不到半点温馨,他只觉得眼前的樊老八,已经不再是他之前一起钓过鱼判过案甚至斗过嘴的那个樊老八了。眼前的樊老八虽然仍旧是一身普通装束,但却周身霸气侧漏,眉眼之际隐隐透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架势,这份气势就连燕王都无法企及,看来皇帝就是皇帝,差一级都不是那么回事啊。
樊老八先坐,然后是燕王和安小楼,然后是众人,这头一次,安小楼感受到了权利的滋味,这种滋味……还真他妈的让人舒畅,安小楼坐在那里,低着头闷不吭声的抠嗤着自己的手指头,乍一看去看似是发呆,那心思却犹如平原跑马,正纵横奔驰着。
樊老八的眼角余光扫了安小楼一眼,笑着说道:“我孙儿何在?”
说起孙子,樊老八其实是个挺悲惨的爷爷,他虽然生了几个儿子,几个儿子也又各自生了儿子女儿,但是到最后却只剩下了燕王和岐王两个儿子,而孙子辈的若是论起能挑大梁的,倒是只有他这个庶出的儿子生的庶出的孙子——樊铮了。燕王母亲的出身很低微,那时候樊老八还不是皇帝呢,跟宫女私通,生下了燕王,这本是一桩丑事,宫女是该被处死的,但是由于樊老八的力保,又因为当时的老皇帝偏爱樊老八,因此便将那宫女逐出宫门。宫女前脚出了宫门,后脚就被当时还是东郡王的樊老八接回王府,成了个小妾,再后来就有了燕王……当然了,这些都是安小楼后来侧面打听到的事,在此之前,他也只知道燕王的身世相较于他的其他龙兄龙弟来说,是比较凄惨的。
这会樊老八找安小楼,会是为啥呢?安小楼就这样一头雾水的站起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嘿嘿的冲樊老八笑了一个,嘴里叫道:“爷爷好。”
当时吧,安小楼是没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从小到大对自己的爷爷都是叫爷爷的,此刻他也不过是条件反射而已,岂知这个条件反射,足足让众人愣了五分钟的神,就连他那个燕王老爹也如泥塑一般呆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樊老八听到安小楼这样称呼自己,先是一愣,但马上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好,好一句爷爷好!”
樊老八的笑语让所有的人都替安小楼捏了一把冷汗,燕王更是汗水滴滴答,但是燕王不愧是燕王,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遂站起来道:“启禀父皇,铮儿自幼离家,对这凡俗的礼数不甚了解,还请父王原谅则个……”
“呵呵,原谅啥?有啥好原谅的?”樊老八笑道,“叫爷爷没什么不对的,朕虽然贵为九五至尊,但是说到底也是个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就连老百姓都做的了爷爷,为什么我就做不得?叫爷爷好,叫爷爷更好!你们都坐吧,坐着说话,今天咱们就来个无话不谈,不醉不归!”
樊老八一连夸赞了安小楼几句,这才让燕王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他呵呵的陪着皇帝笑着,便坐了下来。
“小楼啊!”樊老八沉吟了一下,“我还是喜欢叫你小楼,你觉得如何?”
“随八爷您喜欢了。”安小楼索性也称呼他八爷,这一句八爷又让众人吃了一惊,你道为何?原来这樊老八当初排行就是第八,在未登基的时候,江湖人称八爷,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知道这个称呼的人,大多数也都三四十岁或者更老了,当大家听到这声八爷从安小楼嘴里出来时,一个个不由得又暗自吃惊,心里想道这小王爷平时不露面,没想到还留了这么一手。
“唉!”樊老八高兴一时,又叹气了,“今时非同往日,今时非同往日啊!”
他这么一叹气,安小楼就猛的发现,樊老八原来已经老了,至少比他在苏州见到的时候要老许多,也许是因为内忧外患,操心操的吧,想到这里,安小楼就有点同情樊老八了,活到这把岁数,临了临了还要被亲儿子摆一道,更残酷的现实是,现在他又不得不倚仗以前并不宠爱的儿子来摆平这件事。
是的,安小楼真心觉得樊老八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想借助燕王的势力来摆平那场动乱,而安小楼也确实是猜对了一半,因为另一半他没猜到,那就是樊老八究竟是怎么到的青州。
主角都到齐了,宴会的主人燕王爷便下令开始上菜,于是整个厅里顿时一片菜香酒香,搞得安小楼有些后悔刚才在后面吃了一顿了。话说那樊老八叫了安小楼一声,却又没对他说什么实质性的话题,只是象征性的问了他几个问题,比如有没有媳妇啊,年纪多大了,读了多少书等等,其实这些问题他都不需要再问,因为早在苏州的时候他就把安小楼给了解的差不多了。
边吃边聊边上菜,很快的就酒过三巡了,这座上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没读过什么书的武将,这些武将又甚少有机会和皇帝同堂相处,一开始都开缚手缚脚的,到后来,酒喝多了,便都放开了怀,于是不断的有人站起来向樊老八和燕王请命,声称要去把岐王给拿下云云。
“众卿家,今日我们没有君臣之分,也没有父子祖孙之别,更无庙堂上下之异,现在朝廷里正在发生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大家也都猜的差不多了,那么就请众卿家畅所欲言,给这国家社稷,多想点法子吧,我替这天下,替这天下的百姓,先行谢过你们了。”这番话,樊老八说的声情并茂,台下那群将士们的情绪顷刻间便被他调动起来了,于是不断的有人站起来请战,还有一些读过兵书懂些兵法的当即就提出来战略方针,对此樊老八一一收纳,笑而不语。
所有人都说完了,就连燕王和枫桥先生也没拉下,各自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现在整个宴会大厅,也就只剩下安小楼还未曾发表意见了。
安小楼之所以不发表意见,是因为他实在是没啥意见要说的,怎么说?说什么?无论人家窝里斗的多凶,始终都是亲亲的父子。这上下牙还有打架的时候,就不行人家当儿子的造点反?安小楼虽然不懂政治,但是他却很熟悉一个词——伴君如伴虎,在这样的场合里,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装聋作哑为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