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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云龙命令所有的船只停泊待命,他心里有自己的盘算。史云龙的眼睛不大,眼神略有浑浊,他身躯稍显肥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臃肿平凡的商人,可就是这样一个臃肿的商人,却领导着整个大夏国最大的帮派之一——漕帮。
史云龙眯缝着眼,看向远处的那两艘官船,船上高挑的灯笼正在白茫茫的月光下散发着红晕,史云龙的目光越过了船,移向岸边,岸边的鹅卵石滩在月色的照耀下白晃晃的一片,可在白晃晃的鹅卵石滩后面,是一个黑黢黢的小树林,虽然史云龙无法看清小树林里究竟有什么,但是他知道,无论那里有什么,其中一个必定是鲁知秋,他清楚这一点,就跟鲁知秋清楚他也在一样。
“帮主,我们上?”在史云龙身后,一个年轻人兴冲冲的问道。
“上你妈个头!”史云龙低声斥骂,“盐帮的人肯定也在,我们现在上的话,只会让人家以逸待劳,连锅端。”
“那我们怎么办?”那年轻人搔着头皮问道。
“我们等,等他们先打起来,我们收拾起来反倒利索些。”史云龙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眯起眼来看着黑黢黢的小树林,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鲁知秋在小树林里朝自己冷笑。
年轻人仍旧有些不太理解史云龙的想法,他悻悻地缩回了头,将抽离的刀片子又放回原处,无可奈何的等待着。
五月底的江南,理应是潮湿略带闷热的,可是今晚似乎有些特别,也许是此处背山面水,导致风涌不断,风吹拂过水面,便有一圈圈的波纹激荡出去,偶尔风势大了,便会形成小的波浪,河水与鹅卵石滩之间,便这样互相击打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姬丰的两艘官船上,除了有家丁站岗,还有几个人在船头船尾嘹望巡逻着。
巡逻加站岗,使得姬丰的这两条船被看守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似乎有只飞鸟飞过船头,都会被打下来,在这样安逸的环境中,姬丰很是受用的躺在榻上,赤裸着身子搂着小桃红,云雨过后,两个人正汗津津的拥在一起聊着家常。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盐帮在等待漕帮动手,而漕帮也在静静的守候着,等着捡便宜的,鲁知秋和史云龙似乎都很淡定,一个坐在小舟上,一个潜伏在树林里,他们都相信对方会是耐不住寂寞的那一个。
此时此刻,大概除了姬丰,这附近还有一个人是最悠哉的,那人便是溜达出城的安小楼。
安小楼今晚的心情特别好,因为家有喜事,史玉婷怀有身孕的消息,就像是给他打了一针鸡血一样,在衙门里上窜下跳的过了一天,到了傍晚,他便开始出门散步,但是散步仍旧不能让他兴奋的心情放平缓下来,他决定多走几步消耗一下自己的体力。
安小楼原本是想散心的,可是吴县县城实在是太小了,走着走着,他便到了城东,看到了王周的那个小窝棚,窝棚黑黢黢的没亮灯,王周可能又去会小寡妇了,当然,也极有可能是在睡觉,他太穷了,点不起灯。
不管王周是去会小寡妇了,还是点不起灯,安小楼望着窝棚,不由自主的就想起王周跟他说的那件事来,于是脚步便向城外挪去。关于河道浮尸,安小楼心中仍旧存有许多的疑问,但是案子毕竟就那么了结了,一切都看似那么完美,只有安小楼心里暗自怀疑只怕是屁股还没擦干净,只要一想到浮尸,他的心里仍有极为不踏实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年月的治安就是好啊,安小楼一边溜达一边想,这深夜出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人打劫。安小楼身上穿着薄纱衣,袖子高高挽起,他是个非常怕热的人,以前稍微热一点他便会开启空调,这会没空调了,夏季来临了,他觉得自己的苦日子就要到了。
吴县县城外的这座石拱桥,怕是有年头了。就着宜人的月色,安小楼隐约能够看到石材上的坑坑洼洼,那是岁月的痕迹,雨打风吹后,岁月在这座石拱桥上悄然留下自己得意的一笔。岁月不肯饶人,同样也不肯饶物。就在安小楼站在桥顶长吁短叹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远处的河面上,似乎有亮光,红色的亮光。
“咦?”安小楼心里暗暗嘀咕了一下,“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船?”
就他所知,吴县除了农业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创收的行当,就连百多年前的码头,都早已被废弃了,行商的人都会经过苏州河,但不会到熏河来,做买卖跑马的人,都会直接绕过吴县去苏州城或者扬州城,一来二去,吴县就成了一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地方,据老吴所说,安小楼来的时候,吴县县衙已经有几十年没变过了,吴县的老百姓这百多年来的日子就这么流淌着,从未有过改变,现在安小楼盯着那疑似画舫灯笼的红色亮光,心里大为好奇。
安小楼举目四望,这附近山水确实不错,但是也不至于惊艳到让那些才子仕女流连忘返夜宿熏河的地步,想到这里,安小楼决定过去查看一下,身为父母官(他现在已经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带入到县太爷这个角色中去了),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对周遭可疑的一切采取任何有效措施。
安小楼沿着鹅卵石滩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着,一边走一边骂:“他姥姥的,没想到站在桥上看去那么近,走起来却那么远!”
的确,安小楼以为最多百十来米的距离,实际上足足有一里之遥,不过他只走了几百米,便停住了脚步,现在他可以把那红灯笼下的一切看个大概其了,那是两艘船,安小楼不认识官船,他只能看得出这两艘船比普通的民用船要大一些,每一艘船上都挑着好几个灯笼,灯光下,安小楼看到许多的身影,这些人手里都持有长矛,他们不是普通的百姓。
在那一瞬间,安小楼忽然有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这里不会是要出什么事吧?安小楼心里暗暗想道。
夜色渐渐的深沉起来,偶有一股凉风吹过,拂过安小楼的面庞,凉飕飕的让他觉得很是舒爽,不过这会子,安小楼没心思享受这越来越难的的凉爽了,他左右看了看,决定靠着左侧的小树林,溜边走,凑到船的近处观察观察。
于是乎,吴县的新任县太爷安小楼便猫着腰,贴近小树林的外围,鬼鬼祟祟的向那两艘可疑船只悄悄的靠近着,只是他太专注于那两艘船了,却完全没有发现,就距离他十来步远的地方,正有几十个人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举动奇怪的人,这其中自然也有鲁知秋。
鲁知秋一眼就认出了安小楼当安小楼以极为不雅的姿势从他们眼前溜过时,这个盐帮的帮主相当的哭笑不得。
“这人要做什么?”鲁知秋心里暗自焦急着,“笨蛋,赶紧走吧,省得回头伤了你。”
安小楼不是神仙,当然无法听到鲁知秋的心声,他只是专注的走着,不时的停顿下来,寻找最佳观察地点,终于,安小楼找到了最方便,最近,也最安全的地方,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这块岩石正在河滩和小树林中间,与鹅卵石相比,它是巨大的,不过与安小楼相比,它似乎还有些狭小,因此安小楼只好侧身趴伏在那里,拿眼睛打量着,一边打量一边嘀咕:“这究竟是谁的船呢?”
“帮主,这是谁?”有不认识安小楼的盐帮堂口老大狐疑的望着他的背影,问鲁知秋。
“这个……是无关的人。”鲁知秋犹豫了一下,说道。
“要不要做掉他?”另一个堂主晃着手里的九环刀沉声道。
“不要!”鲁知秋急忙说道,“他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等等看吧,也许一会他就走了。”
安小楼忽然觉得屁股有些发痒,于是伸手进了裤子里抓闹着,然后又把手往鼻子便凑了凑,闻了闻,眼睛却仍旧是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船。船自然还是船,没有动静的,因为姬丰根本没打算现在走。
瞪着眼看了半天,也喂了半天蚊子,安小楼决定离开了,据他观察下来,这艘船虽然可疑,但是似乎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多半是是艘过客,一颗石子很是调皮的钻进了安小楼的鞋子里,把他的脚硌的生疼,他骂骂咧咧的垂下头去脱鞋子,就在他低眉的那一瞬间,他忽然看到了远处河面上的船影,于是又迅速的抬起头细细看去。
果然,在那两艘可疑船只的背后,黑咕隆冬的水面上,似乎还隐藏着另外的东西。
“奇怪……”安小楼嘀咕着,掏出鞋子里的石子后,便急忙又向前挪动了几步,他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不但安小楼看到了远处的船影,连姬丰船上放哨的人都已经发现了。
“都小心了,对面有人!”那放哨的家丁提醒同伴道。
船上的家丁于是纷纷进入警戒状态,这一路上,他们一直都处于这种提心吊胆的状态,这正是由于百十人的提心吊胆,才能换来姬丰的一夜安眠。
老早有人去通报了姬丰,姬丰于是一骨碌翻身爬起,抓起一件衣服胡乱披在身上,就随家丁到了甲板上。
家丁指着远处的船影给姬丰看。
虽然月色不错,但是远处的河面依旧黑咕隆冬的,姬丰瞪大眼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
“你吓唬老爷呢?”姬丰哼了一声说道。
“不是,老爷您看这水!”那家丁是个比较有生活经验的人,他指着船下的水纹对姬丰说道,“前方有隐约的黑影,而且这水也不平静,这说明在那里有船,不知道大小和多少,但是一定有船隐藏着,老爷,我们要不要马上起锚?”
“起什么起,大半夜的。”姬丰打了个哈欠,“船上不是有小舟么,派人过去看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