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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与不是,只要有了这个苗头,便要揪出来!”宁无忧嘴角轻扬,心情似乎有些好,他起身,走向她,慢慢褪下身上的轻裘,说道:“既然孙婉的尸体找不到了,那就从她奶妈的尸体上入手。”
“是。”她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刚一抬头,便觉肩上一暖,心头一惊,他竟然将他褪下的轻裘披在了她的身上。
“王爷这是?”她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好了,这人平时这么嫌弃她腌臜又不讲究,此时竟然这么好心,将自己披身的轻裘给她?
“城郊乱葬岗,夜深露重,早去早回。”他将轻裘给她披好之后,说道。
心头怒火陡然一升!果然便知道他没什么好心思,怎么可能无条件无缘无故地对她那么好?她是想去乱葬岗检验奶妈的尸体,可自己想去是一回事,被他命令着去,又是一回事。
她抬头见他眼底噙着笑意,又暖又柔,不知为何还那么高兴,咬了咬牙,赌气地拢紧披在身上的轻裘,说道:“是,王爷。不过,此时快到二更,城门即将关闭,我需要一匹快马。”
“纳兰贺!”他转身,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纳兰贺立即出现,躬身行礼,“王爷。”
“将赤璁给她。”
“是。”纳兰贺立即带着木梓衿去马坊取马。
赤璁是一匹温顺的马,很容易亲近人,长得高大健硕,浑身红棕色毛发不含一丝杂质,如一团即将腾飞的烈火,在夜色之中,也发着华丽的光泽,如光滑柔软的锦缎。
木梓衿不常骑马,却经常骑驴,她把这俊俏的红马当驴骑,轻轻一夹马腹,马儿哒哒的小跑起来。
夜色之中,一匹红马快速跑过,穿过街坊道路,向着通往城郊的城门飞奔。空旷街道,已无一人,木梓衿只听见身下马蹄之声,急促匆忙。耳畔响起二更更鼓之声,不远处城门把守的官兵“关城门——”高昂浑厚的声音清晰有力的传来,她大急,将马驾驶得更快,带起耳畔风声猎猎,吹得身上轻裘在身后笔直飞扬!
“驾!”眼睁睁看着城门慢慢合上,临到城门之下,只听见厚重城门“轰”然一声,紧紧关闭。
京城之中有定,二更之后,任何人无特殊诏令,不得随意在街上行走,更不得随意出入城门。
“吁——”她紧急拉住马缰,马蹄在地上短促拖行之后,停刹下来。
“城门已闭,闲杂人等不准再出入城门!”守卫城门地官兵架起长矛,挡在她身前。
她不甘心地看了看城门,想着郊外乱葬岗之中的孙婉奶妈的尸体,若是不早日检验,也许会节外生枝发生其他意外,便更加不甘心。
堪堪在城门口停了停,正打算打马回府,却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
“你不是楚王府的女官吗?”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军人特有的粗犷和沙哑。
她回头一看,见高头骏马,通体漆黑如墨玉,而马上之人,英朗神武,影子飒爽,竟是平安侯次嫡子——顾明朗。
她下马行礼,回道:“正是。”她心头有些发憷,这夜黑风高的,她和平安侯府又有仇,他不会杀了她解恨吧?
“何事深夜出门?看样子是想出城?”顾明朗在马上俯视她,沉声问道。
这么明显了,就不要明知故问了吧?木梓衿点头,道:“是的,奴婢奉楚王之令,出城办事。”
她见顾明朗伸手入怀,拿出一块令牌,对守门的官兵说了声:“开城门。”
守城的官兵一见那令牌,立即开了城门。顾明朗骑马走到她身前,说道:“上马,我与你一同出城。”
木梓衿抬头看着他,警惕防备,没动。
“难道是怕我杀了你?”顾明朗轻笑,“放心,我还不至于跟你一个小小的婢女过不去。再说,这守门之人,尽皆知我同你一起出去,你难道还怕我出城之后对你图谋不轨?”
也是,木梓衿想着奶妈的尸体,便又上马,与他一同出了城。
顾明朗虽被夺去“兵马大元帅”的封号,但是依旧是二品大将军。他那令牌,也是在他立下军功时先帝赏赐的。
“你出城干什么?”他稳健地骑着马,问道。出了城之后,她不再那么匆忙,他也骑着马与她缓慢并肩而行。
“挖坟。”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并无惊色,似乎在看见她拼骨验尸之后,挖坟与她而言,也不是什么怪事。
一路朝着乱葬岗而行,澹澹月色之下,一切道路事物,峭楞嶙峋,凄寒诡异。小山岗之上,松柏凌乱生长着,风动树摇,声响凄厉,周围黑影,再加上是乱葬岗,总觉得会有鬼从地下爬出来,或者一回头,便看见有鬼跟着。
此时木梓衿才觉得,身边跟着个顾明朗是正确的。虽然她不相信世上有鬼,可面对这样诡异恐怖的场景,心头难免害怕。
在繁茂的树林之中走了一段时间,前方树木枝桠横斜,两人便下了马。
前方便是乱葬坑,两人将马拴在树上,木梓衿从马背上取了工具箱,背在身上和顾明朗一同过去。
还未走近,一股巨大冲天的尸臭气息便扑鼻而来。木梓衿从怀中拿出一张软巾,递给顾明朗,“将军,用这个蒙上脸,可挡住一些尸气。”
顾明朗一愣,推开她的手,“你自己留着。我在沙场之上,什么尸臭血腥没闻过?还受不了这点气味?”
平时验尸,木梓衿也不曾蒙面,可这乱葬岗,埋的不是一两具尸体,无数腐烂恶臭的尸体,不知其中藏了多少恶毒病气,为避免染上恶毒,还是有必要蒙面。所以出门时,她准备了这张浸过莲子水和大蒜水的软巾,可没想到顾明朗会同行,所以只准备了一张。
见顾明朗推辞,她也没再勉强,自己蒙上口鼻,对顾明朗说道:“我一人过去挖尸即可,将军还是在此等候吧。”她一手握住一把小小的铁锹,便朝着乱葬坑走去。
户部的人填埋这些无名尸体,都不会太认真深埋,只胡乱扔了或者铺上些土便完事了。木梓衿在一具具形状不一,腐烂程度不同的尸体之间来回仔细查看,认真从土质的新鲜程度上判别最近几天新埋的尸体,终于在一处地方停下来。
拿起铁锹,刚想挖土,身后便刺出一柄利剑!
她骇然转身,见顾明朗提剑,猛然插入土中,将剑当铁锹使唤,翻开地上的土,说道:“是挖这处?”
她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是。”
顾明朗不再说话,埋头挖土。木梓衿只好出声提醒他:“要小心些,不要触碰到尸体。”若是尸体不小心被碰坏了,那就不好验了。
“嗯。”他埋头专心挖土,认真起来,十分的专注,木梓衿不再与他多言,自己也开始翻土。
翻了一阵,她有些手酸,将几具尸体翻出来之后,一一查看都不是孙婉奶妈的尸体。她再继续低头翻土,一时只闻树林风声,翻土窸窣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她一怔,突然想到似乎并没有听见顾明朗的呼吸声,手一顿,又想,练武之人,都会屏息,他想必也是屏息防止吸入尸气了吧?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顾明朗是没有呼吸的鬼,吓得后背一阵冷汗。
在连续挖了几具尸体之后,才发现奶妈的尸体。由于中毒,奶妈的尸体已经肿胀溃烂,皮肤呈现污绿色。更令人恶心的是,也许是如今天气渐暖,许多尸体都生了蛆虫,奶妈身上也爬满了蛆虫,黑夜之中,一条条肥白蠕动的虫子十分刺眼。怕顾明朗恶心,她伸手拦住他,说道:“不用挖了,找到了。”
顾明朗收回剑,随便在旁边的草丛中擦擦,将剑放回剑鞘。
将箱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把小刷子,慢慢地将尸体上的蛆虫刷掉。顾明朗半蹲下,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看着她的箱子,对其中形形□□的刀具似乎感到好奇。
她也见怪不怪了,许多人见到她的箱子时,都会为那些刀具惊叹或者好奇。那可是她母亲传给她的,母亲除了教会她验尸破案之外,还留下一本《验尸细考》。
据母亲说,那是许多人多年验尸的经验总结,如遗留在了宜水镇,但是那本书她早已看熟,不需再时刻查看也可验尸。
“这像是中毒所致。”他见她将蛆虫刷干净之后,露出那女尸的躯体,说道。
“是。”她点头,“顾将军也懂得刑狱之道?”
他轻笑,清晰俊朗的轮廓也变得明朗起来,“我只是见过,”顿了顿,又说道:“身在朝党之中,所见所闻也便多了。”
她自然懂他话中的意思,身在官场,死人可是不少见的。
她检查了这尸体的外表,几乎与孙婉的尸体没有什么区别。衣服几处凌乱破碎,想来是被人灌毒时挣扎所致。她从箱子之中拿出醋水,轻轻地洒在奶妈的颈脖之处,又拿出几颗蒜,快速地捣碎。
顾明朗无言地看着她这般动作,若不是知道她深谙验尸之道,所作一切都是为了检验尸体,她这又是醋水,又是蒜的,还以为她要将尸体腌制了。
没过一会儿,她便将捣碎的蒜敷在一张薄薄的纸上,小心翼翼地贴在尸体的颈脖处。
“这是何意?”他不解。
“这具尸体皮肤溃烂,已经无法看出上面的痕迹,我知道这个古法,若是有痕迹的话,可让痕迹再现。”她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