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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关了电脑重新躺回床上,可带着这个疑问久久无法入睡,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了个回笼觉,不过和我预想的不一样我并没有被刺眼的阳光吵醒,反而被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美梦。
我拖着身体打开门一看,这位不识趣的访客不是别人正是游瑾,她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一个饭盒和一个黑不溜秋的药罐子。
估计看我脸色不好,她神情中带了一点畏惧,嗫嚅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抱歉,昨天我来送药的时候你一直在睡觉,我有点担心,所以今天来得比较早……”
对于她这番好意,我当然不能不领情,一边将她让进房间,一边说道:“已经好多了,不过喝了你的药应该会好得更快。”
“那你先吃点东西吧,我把药凉一凉。”她抿唇一笑,走到茶几边打开饭盒轻轻推给我,然后细心地帮我把茶杯里的水倒掉,这才将罐子里的药茶倾倒出来。
苦中带甘的清香扑鼻而至,还挺好闻的,可惜我跟她并不熟,自然没有什么话说,本应无比温馨的氛围渐渐变得尴尬。
等我在沉默中吃完了早饭,她将茶杯递给我,总算开了口:“昨天晚上的事实在对不起,我忘记告诉我弟弟你已经住进这个房间,以至于给你带来那样的麻烦。”
我有些意外:“你弟弟?”
“对,亲弟弟。”她露出一个苦笑,“从小我们就不对付,我想当拜玉祭祀仪式的主祀,他也想当拜玉祭祀仪式的主祀,我给这个项目拉来一笔资金,他也给这个项目拉来一笔资金,他总是喜欢给我添乱,明明我是为了村子好,却弄得好像我一直在争权夺利。”
听了她的抱怨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道:“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有些争强好胜也正常,我想他以后会理解你的。”
“也许吧。”她赌气说,“老主祀已经答应由我主持后天的拜玉祭祀仪式,但愿他有点大局观,不要把我这么多天的努力搞砸了。”
见她眉头紧蹙,我忍不住安慰了一句:“不会的,其实方少投资意向挺明显的,无论如何他都会支持你。”
“那你呢?”她非常认真地看着我,“你也会支持我吗?”
我秉着实话实话的态度摇了摇头:“我的意见并不重要。”
“你总是这么严肃。”她吐了吐舌头,一个劲地摇头,“就跟我弟弟以前一样,小时候我可调皮了,上山抓鸟、下水捞鱼,别说男孩子喜欢干的,就是男孩子不敢干的我也干过。”
她看向阳台,话渐渐多了起来:“比如下面这条水渠,家里的大人从来都不让我们下去玩,虽然它晚上会断水,白天水也不深,但如果电站突然放水的话还是很容易淹着人,不过我的拿手绝活就是逆流而上趁水渠放水的时候偷偷溜进里面玩。
说句容易骄傲的话,以前整个村子也就只有我知道出水口另一头什么样,因为那里的水闸平时都是关死了的,就算留了过水的缝隙人也挤不进去,那时候我弟弟就天天板着脸数落我,后来我带着他进去涨了回见识,他自己倒是迷上了里头的东西。”
我有些好奇:“不就是一个出水口吗,里面会有什么值得探究的秘密吗?”
她斟酌片刻摇了摇头:“秘密也谈不上,不过里面的东西的确很奇怪,好像是一些壁画,但不是雕上去的,而是镶嵌在墙上,非常立体,我就是抓住上面的棱角才能保证最后不被水冲出去,等水闸重新合上我们就能在里面慢慢玩了。”
我暗自咋舌,这姑娘的胆子也真够大的,如果水闸一直不打开,他们岂不是要困死在里面?这样一想,我倒有些理解那位年轻人了:“你弟弟没有说错,这样很危险,以后还是不要再这么做了。”
“现在不会啦,毕竟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不过如果你想去看看,我倒是可以再试一次。”她眨了眨眼睛,“昨天吃饭的时候方少说你很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你也会和我弟弟一样感兴趣。”
我的确很兴趣,但我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的,还是在打趣我,所以没有吱声,等我喝完药她就告辞了:“方少应该跟你说过了,下午其他老板都会到,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参加水电站那边的茶话会,希望不会让你们失望……对了,你会来吧?”
我点了点头,旋即反应过来,我昨天好像已经拒绝了方遂宁,看来面对美女的邀约我只能出尔反尔了。
吃过午饭,又陆陆续续有几辆车进了过龙村,加之拜玉祭祀仪式开始在即,很多年轻人也回来了,村子里渐渐热闹起来,就连招待所也时不时听到人们互相打招呼的动静,看来之前是我多虑了,这过龙村也算酒香不怕巷子深,搞不好游瑾他们真能把项目搞起来。
虽然顺着水渠绕到水电站更近,但因为人员众多,从堤岸的小路走实在不方便,最后我们还是回到村口的晒谷坪,从大路驱车前往柑橘园。
这举办茶话会的地方是园中一座观景阁,早就布置妥当,等大家都落了座,游瑾闪亮登场,看得出来她虽然没有陂头长袖善舞,但胜在性格开朗,与一众投资者可谓相谈甚欢。
而这些人大多是从渠城赶来的,几乎都认识方遂宁,搞得这家伙倒像是东道主,身边总是围着一堆人。
当然这样的烦恼并非只有他一个人有,那位江小姐似乎比方遂宁更有来头,即便她不是渠城的地头蛇,也依然不失众多追捧者,不过游瑾的弟弟和那两个瘦高个儿并没有来,她身边只远远地跟着章辛成一个人。
说实话,我有点搞不清这两人的关系。
说是朋友吧,他们之间又有着很明显的疏离感,说是上下级吧,就昨天那情况来看章辛成对这位江小姐根本没有那种上下级该有的敬畏,甚至也不像是陂头和方遂宁这种中间人和投资人的关系,总之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明显,他们俩做了个心有灵犀的动作,有意无意回头扫了一眼,四目相对章辛成很快就移开了目光,那位江小姐却盯着我看了几秒,紧接着她迈着窈窕的步子款款走了过来。
“江碎玉。”虽然主动做了自我介绍,但她脸上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神情,“你的笔记本可以借给我看一下吗?”
大概她已经察觉到金钱攻势对我并没有用,所以决定换条思路。
我本人并不追求所谓的神秘感,笔记本里也没有存放任何秘密,换做之前她如果想看,给她看看也未尝不可,但经过昨天晚上那一出我已经不打算将它轻易示人,至少在我搞清楚那个人到底在找什么之前。
我仍旧没有开口,我想她从我的态度中应该知道了答案,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无比意外:“源城小庙村出土的唐仿古玉瑗,我只想了解一下它,并不想看其他的东西。”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十个字,但她向我透露的信息超出了我的预料——第一,她了解那枚玉瑗的来历;第二,她对那枚玉瑗非常感兴趣;第三,她知道昨天晚上有人闯入了我的房间,甚至知道那个人到底在找什么。
我的心顷刻间提了起来,她满意一笑:“现在,我可以看看你的笔记本了吗?”
我无言以对,想了想说道:“我不可能随时带着它,晚点再给你吧,倒是你可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那就麻烦了。”她神色变了变,转身就走。
我不由哑然,下意识想拦住她,哪知方遂宁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啧啧道:“这江大小姐果然是个大美人,要不是我知道她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拿捏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就跟玩儿似的我就去追她了……”
我可不想在这听他胡言乱语,直接问道:“这个江碎玉到底是什么人?”
他嘿嘿一笑,附在我耳边如此这般一说,最后道:“看来这小小的过龙村不简单啊,连这么号人物都吸引过来了。”
“何止不简单。”听着他绘声绘色的介绍,我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可惜这点灵光稍纵即逝,我始终没有把握住它。
这天的晚饭也是在柑橘园吃的,因为大多数是生意人,一顿农家乐恁是被他们吃出了酒会的感觉,在人际交往方面我向来没有过多的天赋,见一行人宾主尽欢一时没有打道回府的打算,我决定去附近走走。
这片柑橘林就连着水电站的小院子,我想起游瑾之前那番话,不由自主踱进了院区,眼下显然不是水闸放水的时间,里头除了一些机械的轰鸣,再无其他动静。
我抬头看了看,各种水管和机器攀附在不远处的水坝上,如同巨人的筋骨,笨拙却独具美感,而游瑾说的那个出水口应该远在水坝另一边,那里黑黢黢一片,似乎现在并不适合过去一探究竟。
我正迟疑着要不要顺着方便工作人员检修而建的楼梯翻过坝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从员工楼那边过来了,我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跳快了几拍。
因为这个人的打扮很奇怪,虽然初秋的夜晚已经带了几分凉意,但温度并不低,他却穿着一件从头笼到脚的羽绒服,羽绒服的帽子也紧紧扣在头上,甚至脸上还有意进行了遮挡。
如果这是一篇探案小说,这样打扮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行凶者,而我也许就是那个受害人,当然哪怕是放在现实生活中,如此不合时宜的着装也会给旁人带来困扰,所以我的紧张是有理由的。
等他过来,我假装研究一边的路灯特意躲开了几步,只用眼睛的余光戒备地看着他,好在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威胁到我的动作,就在我以为自己被害妄想症发作、他只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路人的时候,对方一个箭步折转身,一把将我推倒在路边的绿化带上,然后抢了我的手机就跑。
我愣了愣,赶紧爬起身去追,可那人的速度非常快,这几秒钟的功夫已经跑出院门,等我也冲到门口他早就消失在了柑橘园中,当时我心有余悸,不敢一个人摸黑去追,想了想还是快步回到了聚会地点。
估计其他人应酬完了正准备回招待所休息,半路上我就遇到了过来找我的方遂宁,见我神色慌张,他笑嘻嘻地打趣我:“叫你小子乱跑,果然被哪个山精野怪劫财又劫色了吧?”
我没好气道:“你猜得倒是挺准的,刚刚我的手机被人抢了。”
“不是吧,这鬼地方还真有抢劫的?”他皱着眉打量我,“你有没有受伤,咱们要不要报警?”
我摇了摇头:“算了,这里连个监控都没有,荒郊野岭的谁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更何况进来一趟五六个小时,就为了一个小小的手机,还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反正我里头也没有存什么重要的东西。”
“也行,回头我送你一个新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脸色不太好,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实话我的确有些身心俱疲,回到招待所我谢绝了陂头邀请我们继续吃宵夜的提议后独自上了楼,我打开房门又开了灯,正准备拿衣服去洗澡,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退到在门口环视一圈,最终目光停留在了书桌上,心里咯噔就是一下——我一直放在桌上的笔记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