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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今天兴致如此好,不如移驾后园。臣妾前几日看那芙蕖花已经开了泰半,不知道可有幸留下皇上的墨宝?”嘉贵妃见饭已经吃到尾声,自是想留乾隆下来,眼角含笑,开口邀请。
“爱妃如此要求,朕岂能不满足?”她这一番说法,可真是说到了乾隆的心底。乾隆从来都自负于自己的文采,极喜留诗,此刻有机会表现,自是开心,立刻就允了,起身向后园而去。
“永琰永瑆,你们两个一同来。朕要考考你们的诗词可有进步。”
胤禛刚要离开,就听到乾隆的声音,无奈之下,只好亦举步前行。考考诗词……这不是以前自己常对弘历说的话?
他还因为作的诗全是打油诗,被自己罚跪……这会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有他这么倒霉的皇帝加阿玛么?
叹息之下,也还是得前去。
胤禛被永瑆扯着,大踏步的进了长chun宫的后园。
此时后园花色正好,嘉贵妃命人在观荷轩布了茶点,一干数人便在那处歇下,放眼望去,一片碧荷连天色,半点花蕊探身来。
倒是极佳的景色。
乾隆慢啜了香茶,笑道:“霞衣犹耐九秋寒,翠盖敲风绿未残。应是香红久寂寞,故留冷艳待人看!”
胤禛抬头看去,因着是七月末,此时近处的荷花已经有些许败落,这诗倒也应景,心下不由点头,看来这么多年,弘历确实没白活。
“永琰,你也来一首!”乾隆在众人的夸赞之后,将目光移向了胤禛。
胤禛琢磨了一下,开口道:“碧色澄空明,红莲待客迎。欲将心中情,诉与双树听。”
“……诗倒不错,只是直白了些。”乾隆停顿了一下,又道,“只是永琰,你何时开始对佛有涉猎的?”
胤禛顿时一愣,他并不知道永琰懂不懂佛,自己那句“诉与双树听”却是来缘于佛经曲故,不由心中暗自叫糟。
他心中思绪转回,不知如何是好。
乾隆的面色渐渐不愉,方要说话,却见那莲叶丛中一阵骚动,一个人头竟然从水中冒了出来……
“有刺客,护驾!!”
瞬时乱成一团。
好在护军平日训练有素,不多时,便将那水中之人带到了几人的面前。
其实按常例,抓住刺客直接是会带去审问,而不是送到皇帝面前。这人之所以会被送来,完全是因为她身上的衣裳。
那是宫制中,答应的服饰。
没错,被护卫们从水中揪出的是名女子,她穿了一身淡紫的宫装,看衣服的品级,正是最低等的嫔妃:答应。
既然是宫里女眷,侍卫们便不好擅自处置,这才绑了,带到皇帝和嘉贵妃的面前。
胤禛侧目看去,只见那女子浑身湿透,在风中微微的打着颤。头发上花儿珠饰也早不知道哪里去了,此刻散落了一头乌发,湿渌渌的贴在身上。
她低着头,所以并不能看清她的相貌与神情,此刻伏在那里,倒似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儿,看上去教人自心底生怜。
“这怎么回事儿?”乾隆拧紧了眉,看向那女子,言辞间颇为不悦,“把头抬起来!!”
那女子这才颤颤地抬了头。
虽然满脸是水,却不减分毫美丽,恰似出水芙蕖,又似西水仙子。
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明亮的犹如天上的星子。
乾隆看到竟然是如此美丽女子,顿时也愣了一下,口气不由放缓:“怎么回事?你是谁?怎么会在这池子里?”
“回皇上的话,奴婢郭络罗氏云绮。是长chun宫里的答应,今朝想着莲子正好,刚去采,却听内监报皇上驾到……奴婢一时惊慌,跌到水里……”她半咬了唇,脸上浮起羞愧的红色。
“……”四下一片沉默。
半晌,才听乾隆一阵大笑:“朕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采莲子采的跌到湖里!!”
一边的嘉贵妃听了这话,顿时脸上一红,忙请罪道:“都是臣妾管教不严,让皇上受惊了。臣妾这便好好处罚她!”
说着便示意旁人将那云绮带走。
“慢!”乾隆立刻挥了手,挑眉道,“她是爱妃宫中的答应?”
“是。”嘉贵妃应了一声,“是去年秀女大挑时选进来的,因为性子过于顽劣,所以尚在管教之中,也只封了答应。”
“哦……”乾隆若有所思的点了头,又看向云绮,“你说,你是郭络罗家的?是岳乐那个郭络罗?”
“是。”云绮低眉顺目,轻声回道,“奴婢的太祖父是安郡王。”
“嗯……”乾隆沉吟了一下,“那这个答应的位份,也着实过低了。”他仔细的打量过去,半晌才转了头,轻道,“今晚就由她来侍寝。”
内监应过声之后,在场众人表情不一。
永瑆面无表情,似是见惯。
嘉贵妃眉目之间浮起一丝不悦,狠狠地瞪了那云绮几眼。
云绮一脸错愕,不敢置信。
乾隆倒是闲适,仿佛刚刚说的不过是天气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胤禛心头却涌上一丝不悦,他将目光再度投向云绮的身上:美则美矣。除去名字中有个云字以外,无论是声音,还是长相,都同云钰再没有任何相像之处。
他轻轻摇了摇头,暗笑自己过于紧张。
若是名字中带了云字的就会是她的转世,那恐怕把这永琰的府祇填满都不够。况且……胤禛将目光投向嘉贵妃,她身边那个叫如钰的……她的声音同云钰一般无二。
若论可能性,她要大的多。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罢。永琰,朕方才忘了,治水的事情,你还是交由永瑆去做。你最近好好斋戒一下,下月便是先帝忌辰,你替朕去泰陵祭祀先帝。”
胤禛一愣,点了头。
心中再次泛起那古怪而无力的感觉,自己给自己上香……嗯……不知道弘历给自己上的是什么谥号。
神功圣德碑上,不知道又写了什么?
便是一路胡思乱想。
回到毓庆宫,便听秦喜道嘉贵妃已经将那叶紫送回府上,过两日挑个吉时便可迎到宫里,正式成为他的侍妾。
嗯……是侍妾没有错。
在没有确定她的身份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给出名份的。
即使是现在的福晋……若是让他寻到了云钰的转世,他便会请求废去这福晋。前生负了她,这辈子却再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前提是……若他能寻得云钰的转世。
抬手便将烈酒灌入口中,心中那叫“后悔”的情绪,再度入梦啃咬他的心灵。他如何不知,怎能不晓?
云钰待他的情意那般明显,他怎么会认为云钰会同塞思黑走呢?
呵呵。
胤禛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再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铸成的大错,便让他用回忆来折磨自己,用这样的痛楚,来赎罪罢。
只盼……只盼上天给他补偿的机会罢了。
天渐晚。
长chun宫亮起了红灯,很显然,那名叫云绮的答应,今晚便要跃升一级。
胤禛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谁知道那女子是不是故意的呢?后宫中的女人,整天就挖空了心思接近皇帝。
这云绮,八成是被嘉贵妃压的太久了,这才想出这般不入流的法子。
若是真不小心落水,见到皇帝能够那么自若?
恐怕是预谋。
他讨厌这样有心计的女人,郭络罗…一提到这三个字,他就想到阿其那家里的那个悍妇。
果然,郭络罗家里,就没有好人!!
“秦喜!!”胤禛深吸了口气,决定将心思转回给自己祭祀这回事儿上来,“以前……有没有皇子代祭泰陵的事儿?”
“哪能啊!!”秦喜一面为他递上削好的苹果,一面得意地回答,“主子您是头一份儿!!皇上把这么大的事儿交给您,说不定就是想让您得到先帝爷的认可,好把太子的位置给了您。”
“肯定是会认可我的!!”胤禛心道,“哪有自己看自己不顺眼的……”
“秦喜,来,我问问你,先帝的谥号是什么?”他故意板了脸,似是考较。
“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秦喜一脸自豪,得意道,“这可难不住我。”
胤禛点了点头……世宗宪皇帝,心中暗自琢磨这几字儿,这宪字和自己平日的作为,倒是有几分相像。
刚要开口再说两句,目光却落在长chun宫外的红灯上。
那红灯悄无声息的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