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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大约是男主人不在家的缘故,王府里到了晚上寂静得着实有些过了份。子攸正伏在紫檀木的画案上像模像样地作画,六儿从外头进来,随口说了一句,“小姐,又假模假式地画画呢?我说小姐您就正经给王爷写两封家书吧!您就画画给王爷,什么意思呢?小姐您又不是唐伯虎,您的画也就那样了,拿到街上都不值几个钱。”
子攸正咬牙切齿地生气呢,恰好柳叶正好也走进来,“唐伯虎?就是画春宫图的那个?小攸,你也学画春宫图呢?”
把子攸和六儿的脸都说的绯红,子攸白天刚偷跑出去玩,回来自觉没理,不大敢说六儿的不是,干脆就拿柳叶顶杠了,“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还看春宫图,你还没娶亲呢!回头看我不告诉你师父。”
“嘿嘿。”柳叶笑嘻嘻地不易为人,到子攸的桌子上看了看,“这就是小攸你孤陋寡闻了。你是大家出来的……嗯,行啊,就算你是小姐,不是小子吧,你拿知道外边的事儿。寻常的人家,都把春宫图放在衣柜里,据说可以驱虫,防止小虫子咬坏衣裳。”
“真的如此?”六儿也听住了。
“六儿,别听小叶杜撰,你瞧他笑得那么欢。”子攸白了柳叶一眼,“你敢说老娘我这样的淑女是小子,你在王府里待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才不是我杜撰。”柳叶在子攸对面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学着子攸的口气说道,“只不过是小攸你们女儿家家的少见多怪罢了。”
“不是杜撰?”子攸不服气地说,“难道你师父的衣柜里也挂着春宫图不成?”
柳叶笑眯了一双眼,摆出一副,哎哟,你猜对了的表情。临了还说了一句,“小攸,小攸,不信你就去问我师父,他一准儿说有的。”
六儿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可真是胡说了,我们小姐去问一个大男人,你屋里有春宫图没有?回头给我们王爷听见,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呢。”
子攸本来还傻乎乎地提着毛笔发呆呢,听了六儿的话才反应过来,一张小脸涨得绯红,“真混蛋。”
“可不是嘛,柳大爷,你啊,也不知道哪一天要死在你这张嘴上。”六儿一笑,瞧见柳叶手里的茶盏,又说道,“柳爷,您看这都是什么时辰了,还喝茶呢。难道不知道晚上喝茶伤胃么?我们小姐白天吃得少,我叫厨房预备了莲子羹,还有玫瑰露调的水,这会儿就该送来了,您也在这儿喝点吧,最是安眠的。”
柳叶一双眼睁大了,把六儿仔细看了看,“还是你这样的女孩儿好呢,和和气气的,心眼儿也好,比那个恶妇钟莫雨和假小子小攸都好呢。”
“是啊,我也觉得六姐姐好。”子攸接口道,“我一直都在想,到底给六姐姐物色个什么样的婆家才好。依我看,义兄就不错,虽说他跟钟姐姐早有了媒妁之言,可是我想,像义兄那么好的男子,就算有两个女子服侍那也不为过。”
柳叶立马就馁了,规规矩矩地坐直了身子,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小……小攸姑姑,我师父有我这个徒儿服侍就行了,用不着再三个两个地找女人了吧。你看我,不是我吹牛,端茶送水揉肩捶背铺床梳头我那可是全挂子的本事。”
子攸素来是有机会不落过,“是吗?柳丫头,快过来给我捶捶背,我看你捶得比我的丫头如何?”
柳叶笑嘻嘻地挪到她身边,果然捶起背来,“你看六儿姐姐多好的丫头,小攸你把她嫁出去,真舍得吗?啊,你画的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画得真丑。”
气得子攸一毛笔画到他脸上,“真是讨人嫌的嘴。我且问你,难道男婚女嫁不是应该的事,你只管碍着你师父娶亲,又能碍到几时。到最后他不还是要给你娶个师娘的吗?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柳叶扁起了嘴,“我从小就没爹没娘,只有师公和师父,在这世上我就只有他们,我就是不想他们都离开我,那又有什么错儿?”
六儿忍不住插了一句,“柳大爷,您也忒小孩子脾气了,那怎么成呢?就算你们师徒情分再深,将来总是都要娶亲生子的,哪有总在一处儿的理呢,你也是忒不懂事了一点。”
柳叶没像往日那样不管挨了谁的说都立刻回嘴,他哼了一声,眼圈就红了,梗着脖子出了子攸的门,脸上还带着块墨,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六儿有点尴尬,“小姐,柳大爷像是生了奴婢的气了,这……奴婢明日去给他赔礼罢。”
子攸摇了摇头,“他不是跟你生气,你不用去给他赔礼。”
“那柳爷是跟谁生气呢?”六儿不大明白地问了一句。
“他是在跟天下人生气。”
“啊?”六儿惊讶地瞪大了眼,“那柳爷的气可够大的了。跟天下人生气?那不是找别扭吗?”
“是啊,自找别扭。”子攸把笔放下了,这张画她只是随意画的,想了想又揉成一团抛了,“可自找别扭的人却不少。难道我不也是么?说得好听是明知不可而为之,说得不好听,就是自找别扭。”
六儿有些惊讶,本以为子攸说这些话是因为心情不好,便想说几句话劝慰,只是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可留心仔细看看子攸,却是笑呵呵的,好像还挺高兴如此,她也就放了心,到底那话是什么意思,她倒不大关心。
一时外头的婆子送来夜宵,子攸也吃了些,六儿更放了心。再过一会儿,便催道,“小姐,早点睡罢,您这身子可还没大好呢。今天又这样折腾了半日了,可是乏了吧?倘或累过了,那可就不好了呢。”
子攸点了点头,换了衣裳向床上躺去,六儿给她掖好了被子,“小姐,我今晚上还在外间睡罢。小姐晚上身上不舒服,或者想要什么就出声喊我。”
子攸都一一答应了,六儿放了心,自去外头不提。
子攸靠在枕上读了几页书,渐渐的便觉得倦了,勉强又读了一页,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模糊一梦,也不知怎的竟梦见了月奴,满身是血地站在哀鸿遍野的战场上。她迷迷糊糊地觉得司马昂应该是跟她在一起的,可怎么就不见呢,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心口急痛,从梦里惊醒,睁开眼看看时候大约已经过了子时,灯烛燃尽,满室黑暗。子攸也不知道怎么委屈起来,就觉得心酸难忍,呜呜地哭了起来。
眼见着一盏灯亮起来,六儿披了件衣裳,急急忙忙地进来,“小姐,怎么了?是身上疼还是做恶梦了?”
子攸坐了起来,六儿靠过来,连忙拿过一件袄给她披上,举起灯来照着她的脸,“没事?是做恶梦了罢?我在外头都听见你叫姑爷的名字了。小姐梦见什么了?”
子攸抬头看看四周,王府高大的房子里只有一盏灯亮着,周围尽是照不到的黑暗,她心里面想极了司马昂,就算她的日子总是这般黑暗,总是危机四伏,可是她从前至少还能跟司马昂朝夕相处。
她也不知是怎的,搂着六儿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我想去……去……”
“小姐你想去铜羊关?”六儿就算不聪明,可也是跟子攸朝夕相处了几年的,子攸的想法她并不是每次都猜不到,“小姐你是疯了呢?还是被柳爷的孩子气给传染了?这可不是说笑。小姐你偷偷跑出去逛逛街也就是了,要是还想要跑到铜羊关去,那可太过了。小姐,不但是我要说那样不成,就是王爷见了你这么半死不活的还跑那么远的路,也是保准儿要急死不可的。”
子攸不吭声了,六儿说得都对,她是太异想天开了。
六儿还不放心,“小姐,你是做恶梦,梦见姑爷,就着急了罢。你啊就放心吧,姑爷绝对出不了事的,姑爷武功那么好,人又那么聪明,谁能把他怎么样啊。我看姑爷在小姐身上的心重的很,小姐只管在家里把身子养好了,那就宽了姑爷的心了。”
子攸听得脸上烧热起来,“胡说八道,就连司马昂自己都没说过这些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难道真不是这样?可是那些戏台子上唱得戏,才子佳人到了小姐和姑爷这一步了,可都是这么说的啊。”六儿笑着说道,“不都是说‘你要好了,我才好’吗?”
子攸受不了了,连忙自己坐到一边去,“这是酸倒了牙了。”
六儿笑得受不了,“我是开几句玩笑,好让小姐忘了那梦,再睡着一准儿就是好梦了。对了,小姐看那么多的书,不会解梦吗?”
子攸慢慢地躺回了床上,“梦本无解,所有的解都只于解的人有关,与梦的人倒是无关的。”
六儿点了点头,倒也觉得子攸的话大有道理。她给子攸倒了茶漱口,陪着子攸说了几句话,怕她再做恶梦,一个人心里难受,干脆就陪着子攸一起睡了。只是睡不多久,外头又人吵马嘶的吵闹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