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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攸本来又是烦恼,又是难过,心里对司马昂又爱又恨,此时看司马昂扶她起身,那神色举止虽不算温柔多情,可比之从前已是温软了许多。子攸的心里便恍恍惚惚的,思来想去,恨也无迹可寻,爱又没有着落,一时五内俱焚,司马昂这样对她好,她反倒心酸落泪。
司马昂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却也不哄劝她,她哭得没味道起来,便收了泪水。司马昂又从锦褥上拿起那只玉镯,擦干了旧日血迹,“那日我摔碎了你娘留给你的遗物,便赔给你我祖母的这一只玉镯,你为什么又要还给我?难道你觉得我是戴玉镯的人吗?”
司马昂自然记得那日子攸为什么把这只玉镯还回来,如今明知故问,不过就是随口浑说。说到最后一句,子攸也笑了,啐了他一口,“你不能戴,自然可以拿去送你那小妾,她总是能戴的。”
司马昂拉了子攸的手腕,把那只玉镯重又戴在她的腕上,又笑道,“这是我幼年时候皇祖母给我的,她老人家说这是她入宫那天我皇爷爷给她戴上的。皇祖母让我拿着这个将来给我的媳妇儿。我给了你,你要是惦记着给我表妹,那你自己转送她去罢。”
子攸白了他一眼,“我干嘛送她东西?”忽然瞧见司马昂的衣服前襟破了,便指着问他,“这是在哪里刮的?”
司马昂自己都忘了,被子攸一说才想起昨夜里衣服被钟莫雨的剑划破。“我都忘了。我去换件衣服,你也起床梳洗了,咱们就吃饭罢,只是没人伺候你。你想在里头吃,还是外面跟上官缜和钟氏兄妹一起吃?”
子攸没答话,见他出去了,便自己梳洗了,整了整衣裳出去,上官缜正在堂屋里与众人围桌笑谈,子攸心绪不佳,看见钟莫雨也在,便故意的向上官缜身边坐了,“哥哥,我的马没了,你再送我一匹吧,我还要大宛名马。”
上官缜含笑看着子攸,“你起来了,身上可好?你夫君呢?”
“问他做什么?他一会就来。”子攸扁了一张小嘴,“只是好马难得,我的蹑影死的实在……”说着叹一口气,其实她今日难过的已经不是爱马惨亡,而是司马昂叫人心寒,只是那些话不好对人讲,所以还是要借着马的事难过一下罢了。
上官缜见她形容憔悴,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十分怜爱,连忙哄道,“好妹子,莫哭莫哭,不就是一匹马么?哥哥现在就给你一匹汗血宝马,不信你去你袖子里找找。”
子攸只当上官缜是骗她,嘟着嘴去袖子里摸,哪知道竟发觉袖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物,拿出来看时,却是一只红玉雕的小小飞马,雕功精巧异常,红色骏马栩栩如生。子攸心中十分喜欢,不觉破涕为笑。心里知道上官缜武功高深莫测,手脚也快得很,可能自己坐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把玉雕放进自己的袖子,自己却不知道。
“这个哥哥是哪里得来的,我在京里从没见雕得这么好的玩意儿,这马竟像要在我的掌上活了一般。”子攸摸着那红玉马,喜欢得舍不得放下。
上官缜笑道,“说到这宗东西,可有个大缘故。去年我去西边草原上见一位好朋友,哪知道竟然在蛮子的地界上迷了路。我就在草原上跑了二十天,又翻过了一座大山,接着又骑着骆驼在一片茫茫沙海上走了三十一天,终于走到了一座绿洲古城。我以为定然要遇见西域人了,我不会说他们的番话,这可怎么问路呢?谁知进了城,发觉那些人都穿着秦朝的衣裳,说一口陕西话,原来他们的祖先竟是当年秦朝军队中的一小队人马,本来是远征匈奴人的,后来迷失方向,好容易在沙漠里发现一片绿洲上有个村庄,大伙就在那歇脚。谁知他们见到住在那儿的姑娘个个都跟妹妹这样好相貌,就不想回家了。就这么着,他们定居在那儿,子孙后代也世世代代住在那里。那个地方出产红玉,我在他们村子里见到一个能工巧匠,就会琢磨玉器,用的那方法是上古的精巧手法,如今咱们这儿已经失传了,他那里却还有。这不么?我就想买几样,那个琢磨玉的老人见我是从他祖先故土而来的,就说什么也不要我的金子,竟送了我这个。今日可巧妹妹的马没了,我又没法立刻给妹妹淘换一匹好马来,就只好把这个给妹妹了。”
上官缜说的认真,把个钟无风给听住了,因叹道,“还有这样的地方,听上官兄说了,我们也长见识。”
柳叶立在上官缜身后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子攸也已经笑倒在桌子上了,“钟大哥,你听我哥哥杜撰,他是骗你的。我从来也不曾听说西边有那样的地方,再说,他若真迷了路,为什么翻了山见了大漠了还不回来,难不成他要去西天取经不成?其实去取经倒也好,你看他身后已经有了一个孙猴子,在师父身边才立了半日规矩就已经不耐烦到抓耳挠腮了。”
上官缜哈哈大笑,回头看自己的爱徒,“柳叶,子攸说你是猴子呢。”
柳叶也不恼,反而嘻嘻笑道,“师父,我说我三岁那年师公怎么送我一个金项圈呢,原来竟不是为了要我长命百岁,是要给我配个金箍咒啊。”
钟无风素日便知道这一对师徒滑稽,听了他们这样说话也忍不住笑了。况且他一向视司马昂为兄弟,方才听到子攸叫他大哥,心下也是欢喜的。
唯独钟莫雨脸上颇有愤愤之意,子攸却是小孩心性,成心要气她。越发拉住了上官缜的衣袖,“哥哥,若真有那样的地方,下次你带我去可好?我也要住在那个村子里,再不回中土了。”
果然钟莫雨“啪”地一掌打在桌上,站起身来。钟无风这莽汉不知道小女儿家的心事,倒骂她无礼,她气得哽咽一声,回身便走。子攸素来不喜欢那个钟莫雨,虽然相貌好些,只是骄纵任性得太可厌了,动不动就要拔剑杀这个砍那个的,心道义兄若是不娶她更好。
想到这儿,笑吟吟地回头想望她的背影,却看见司马昂站在门口,脸色颇有几分不快。子攸想到自己还挽着上官缜的胳膊,脸上一热,连忙放下,上官缜正与众人谈笑,并没看见司马昂进来。
司马昂走进屋,众人见了都起来相见,唯独子攸趴在桌子上,默默地摸那玉马。司马昂为人谦冲,并无甚么架子,与众人重新叙了座,坐在子攸身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