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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风流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盏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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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兴对于楚歌的提议很明显并没有心理准备,闻言之下微微一怔,问道:“楚卿举荐这铜陵知县做驸马?”

    “回陛下,正是如此。”

    端木兴便笑起,“楚卿不觉得这样太草率了么?朕说过,思思从小吃了不少苦,朕会补偿她。她的婚姻问题上朕绝对不会马虎——目前大赵国皇室唯一的外戚,这身份,楚卿知不知道到底意味着什么?”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做了天子妹婿,前途自然不可限量。”楚歌眨眨眼,索性将一切挑明了说,“陛下日里说要在臣与武都督择其一。可臣觉得,臣与武都督,都不合适。”

    端木兴唇角笑容不变,目光却复杂了几分。

    “臣不合适,是因为臣已经身兼工部侍郎和内阁学士,又有陛下宠爱,已经算得上是风光无限。尚长公主,虽然可以让臣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臣向来懂得月满则亏的道理,目前的身份对于臣已经是才下位高、无功受禄,怎敢再奢望尚公主为皇戚?”

    这是很冠冕的推脱之词,非常适合楚歌身份;然而端木兴却只注意了其中一句“又有陛下宠爱”……不禁有些心旌动摇,忙撇开目光,伸手去案上取茶。

    楚歌先一步将茶盏拿在手里,摸摸温度,竟是冷的。于是起身要去唤人添茶,却被端木兴拦住。

    “就算楚卿不合适,可武都督乃长公主倾慕之人,为什么楚卿也认为不可以?”

    “武都督么……正因为他是长公主倾慕之人,臣才认为他不可能——试想,若陛下真愿意将长公主许配武都督,又怎么会去考虑旁人?“

    端木兴眸光微闪,捧住手中的茶盏,也不续水,也不饮用——只微微点头叹道,“楚卿的确会揣测朕的心思……话虽如此,思靖长公主的婚事,也不可能如此草率,一个小小铜陵县令,怎么能配得起大赵的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的婚事,自然要慎重。”楚歌望望那盏凉茶,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的样子,还是顺着原来的话题道:“不过陛下可知道那位骆行知是谁么?去年秋闱时候,有一位举子梁广进才名极盛,然而卷子却早早被贴出,失去了科举出身的路子,这件事陛下还记得不记得?”

    端木兴手指轻轻抚那杯盏,有些心不在焉地,“朕自然记得,是楚卿布局让朕知道这个人的么,后来朕遂了楚卿心愿,钦点他入了国子监,今年年初楚卿将他和那个姜鸿昊一起擢拔入工部历事,听说很得楚卿信任,是也不是?不过楚卿忽然提起他,难不成这骆行知和他还有什么关系?”

    “直接的关系是没有,但是论才名,却是不遑多让。骆行知本名骆昀——陛下可听说过“诗才属梁,辩才当骆”这句话?人人都说,去年秋闱,若是骆昀能到,状元非他莫属!”

    端木兴闻言,放下手中茶盏,脸色难掩震惊,“骆行知便是那个永州的拜香教逆党?不是已经被你处决了么?难道……楚卿你胆大包天,不会做出偷梁换柱私赦罪犯这等事情来吧?”

    无怪端木兴惊诧。这骆昀被处决的消息,在熙德十六年秋闱之后传入京城,当即引起朝野震惊。名动天下的才子,不过是被拜香教余党虏获,被人告发说曾为拜香教出谋划策,助其攻下了永州——大赵从来重文轻武,骆昀有才子之名,又是已故大赵著名清官陈平国的门生,别说“助逆”之说疑点重重,就是真的逼不得已投过叛党,只要事后弃暗投明,应该也在宽宥之列。

    然而这么一个知名人物,却在获擒之后,被楚歌以湖南副招讨使的名头直传军令,乱刀斩杀于永州城头,其手段残忍行事张扬,直可与拜香教相比拟!这件事一出,楚歌在湖南民间名声直逼恶魔太岁;在朝堂中也狠狠招了几道弹劾奏本,若不是楚歌身份特殊,有他这个皇帝护着,只怕早就不知贬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自此以后,湖南一省并未因拜香教一事而生大狱;两湖百姓,却提起“附逆”二字,每每胆寒,拜香教再想翻身,确实不甚容易了。

    可如今楚歌却说,江南东路池州铜陵知县骆行知,便是骆昀?

    “陛下真的很了解为臣。”楚歌笑靥如花,如此作答。很明显,这便是认下了那“偷梁换柱私赦罪犯”的罪名了。

    端木兴半晌不语,叹道:“你还是不够心狠手辣。骆昀纵然有才,你杀了也就杀了,如今留下他又给他弄了这么个官身,是担心别人找不到你的小辫子抓么?!”

    楚歌不以为意,“臣的小辫子已经够多了。”

    端木兴又叹,目光转到楚歌那一身紫色官袍上,道:“你若惜才,放了他也就算了。不过你说要骆昀尚长公主,未免太不谨慎;他既然曾经从匪,品行就是有亏,赦免已经是宽厚,又怎么能再将思思嫁他?”

    “陛下有所不知,”楚歌有些疑惑地也打量自己的袍服,“那时永州的事,臣派人查过,这骆昀的确并不曾从匪,只是有人诬告而已。臣当时为了震慑百姓,故意坐实了他的罪名,害他蒙冤,心中有愧;如今陛下问驸马人选,臣便想到他;而且他骆行知的身份臣已经安排得妥当,不会有人怀疑,以他的才华,此次避开御驾,应该的确是为了百姓吧?”

    听楚歌说到“心中有愧”,端木兴明了地点点头:若是骆昀的确是被冤枉的,那么楚歌大张旗鼓昭告天下地“斩杀”了他,便是给他的“一生”上抹了最重的一个污迹。文人最重名声,对于一般的士子来说,这般冤枉了他让他换了身份苟延残喘地活着,还不如真的杀了他呢!不过,楚歌的行为他多少也能理解。当时骆昀名气太大,被人诬告为拜香教效力;就算明明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只要朝廷不予追究,总会有人觉得这是因为他的身份问题,才会网开一面。以后文人百姓再有“附逆”之事,援引旧例,各个官府对此都不好处理;而楚歌当初不论真伪便大张旗鼓“斩杀”骆昀,那震慑作用绝对不可小觑。

    “其实臣对这个人也知之甚少,骆昀人品如何,是否配得上思靖长公主,臣都很感兴趣。正想向陛下请命,在池州这里多滞留几天,好好替陛下观察一下这个骆昀——若不出所料,即使不能为陛下觅得佳妹婿,也可为我大赵朝廷添一个栋梁吧?”

    楚歌抬着头,神色郑重地望着皇帝陛下。她这般神态,仿佛真的在为大赵着想,为思靖长公主婚事忧虑……然而端木兴见她如此模样,唇角却又勾起一抹笑来,她还是绕来绕去不肯有话直说——前面说了那么多,什么尚公主什么为大赵选栋梁,都不是重点吧?她要说的,根本就是在“滞留池州”上吧?离开御舟,单独行动的意思,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端木兴有意停顿了一会儿,才对上她期盼的目光:“楚卿的提议甚好,朕也觉得这个骆昀需要考察一下。不过么……”他将手边的茶盏推到一边,“为思靖长公主选婿,这事情太过重大,朕觉得,还是朕亲力亲为才好。”

    这天宫女霁月在行宫天子卧房之外候了很久。楚大学士在房间里面,她是不敢去打扰的。就是送茶也不行。这一点宫中无论新人旧人都已经熟知了。不过虽然陛下说过在外一切不用按照宫里的规矩,她完全可以回旁边自己的房间等待,可她还是不肯离去。就那么守在门边……其实很担心,每次陛下见过楚大学士之后,通常情绪都不会很好;而今天陛下已经饮了那么多的酒,现在连热茶也没有一盏,应该会很不舒服吧?……已经将近子时了,楚大学士才一脸郁闷地离开。霁月进屋子收拾房间,居然意外地发现:陛下居然是面带笑意的么?

    “陛下,茶已经很冷了。”霁月提醒着,伸手要去接陛下手中的那盏茶——那茶早就凉透了吧?陛下居然还是捧着在那里发呆。

    听见霁月的话,端木兴抬眸笑了笑,却没有递出去那凉茶。他把茶盏上的盖子掀开,看了看里面已经成为深褐色的茶水,叹道:“这盏茶,本来朕是要碰洒在一个人的衣服上的,不过后来居然没有!”

    他说罢一笑,居然一仰头,将满杯的凉茶都灌了进去。喝罢满意地吩咐道:“霁月,替朕准备些合适的衣裳;明日,朕要微服私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