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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德十六年的冬月末,冬至祭天大典过后,那场令整个大赵朝廷惴惴良久的内阁纷争,终于尘埃落定。
权力的更迭并没有象众人想象的那般张扬,没有雷霆手段,没有血溅朝纲;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大赵的朝局不可逆转地发生了改变,那绵延了整个冬日的飞雪,似乎也在昭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冬至前三天,皇帝陛下为祭天而移驾大庆殿斋戒之前,特旨召见楚大学士;祭天当日,武英殿大学士,少师,光禄大夫上柱国工部尚书王英,以老病为由,告假不曾出席;第二日,上书请求致仕。
御笔亲复曰:“准。”
没有推拒,没有假惺惺的安慰,这位一辈子游刃官场的老人,转头间丧失了所有,黯然引退。
他曾经递上去留中的那些密揭,也都如石沉大海,再无人提起;曾经燃起他无穷希望的那个人的态度,终究带来的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在王氏家族因为他的失势而开始走上下坡路的同时,人们也惊恐地发现,在这次权力的更迭中,甚至连一向活跃的言官,都没有发出过什么质疑的声音。
斗争,完全被压制在了水面之下;而胜利者,严格说起来,也并不是那位获益良多的楚大学士……原本是势均力敌的局面,就是从楚大学士联络百官而广泛寻求着支持的态度来看,也是万千准备要与王阁老斗一场硬仗的,那些朝廷中的各位高官,也纷纷为此而微妙地做出了立场的表态——然而所有预备出击的重拳都转瞬间丧失了目标,皇帝陛下轻飘飘地按下了一切,在,冷眼旁观了十几天之后。
这就是皇权。真正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去留。
而也正是经由此事,让朝野中人于楚缙逝世九个月之后,真正意识到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如果说端木兴亲政以来,还有很多人曾经弓弦绷得紧紧打算或“死谏”或“强抗”来反对皇帝陛下可能“不正确”的作为的话,那么经过这九个月的消磨,经过朝堂几番看似不起眼的位置更替,再看过去时,就会发现不知何时,大赵的政局已经幡然改变。
当初那些对忽然接手朝局的皇帝陛下或忡忡或耽耽的目光,此刻差不多也都该转化成了仰望了吧?
当然,无论如何,当事人之一的楚歌,还是最大的“受益者”。在王阁老黯然引退之后不久,朝廷发出旨意,晋升楚歌为三品工部左侍郎,暂代尚书任。至此,工部彻底划归楚大学士名下;而内阁之中的位份问题,由于次辅的空缺,楚歌也向前挪了一档,即使暂时依旧是末位。
政局中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如今内阁中剩余的几人对待楚歌的态度——虽不至于如当初待楚缙一般,事事拿来先由楚歌过目,可是十分明显地,除卢太傅以外的那两个人,遇有大事,更愿意做的是拿去与楚歌参商……由此,朝中大权谁落,可见一斑。
这一段时间楚歌的忙碌,也可见一斑。
与王阁老的斗争上蓄积起来没有发泄出去的精力,几乎都被楚歌用在了工部的改组中。王阁老坐镇工部十余年,虽然看起来是在浑浑噩噩混日子,但若说他没有积攒下人脉物力,那是任谁也不肯相信的。何况楚大学士一到任,便一改以往温吞的行事模式,大剌剌摆出了定要重用自己人的架势,便是那些原本隶属于王英的嫡系打算改投楚歌门下,也得计较计较人家收不收不是?故此工部的改组立刻非议一片,而楚歌也很使出了一些雷霆手段,才将这些反对的声音压制了下去。其中最是让人广为“传诵”的便是到任第一日,楚歌以无赖般的手段将工部几位五品的郎中调任架空的事情。
据说当时这几位很得王阁老“真传”的营膳所、都水清吏司郎中大人们,面对楚歌明显要他们退居二线的命令很是不满。仗着他们工作的“专业性”优势,几个工部的老人当着楚大学士,现任工部侍郎的面牢骚质问:“我们是犯了什么过错?!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是年岁稍大,也多有经验,工部的事情难道是人都做得来的么?小心换了人上来,反倒把事情全部搞砸!”
而楚歌回应他们的,则是毫不犹豫的冷笑:“不错,你们是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很多年,没有出过什么大错——可没有大错便是胜任了么?别忘记了你们还有一个很大的责任:就是要培养能够取代你们的人!这么多年手下的人走马灯一样地换过,却没有人能接任你的工作,那就说明,你们是不称职的!”
接着楚大学士便开始发挥她在王阁老寿宴上持续下来的恐怖作风:反敢违逆她的人,一律叉出去关小黑屋反省……据说,楚大学士带来的人都很有血衣卫的“风范”,甚至有的明显就是血衣卫的杀手换了身衣着,让当时聚集在工部拜见新上司的大小官员瞠目结舌噤若寒蝉。
后来楚“侍郎”弄来继任工部各司郎中的,也果然是一些生手,甚至有的是直接从国子监提调而来——其中最惹人注意的,便是今年科举中不幸落第的著名才子梁广进以及传闻曾与楚歌一夜风流的举子姜鸿昊。不过这些人却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工部“老人”们失望了,工部的职责专业性虽强,掌管起来事情也繁琐复杂,但也不是不能面对:从底层提拔起一个精通本专业的副手,一切便迎刃而解——额外收获的,自然还有那副手的热情和忠诚。
其实这是每个上位者必备的技能,就如同楚歌,甚至端木兴曾经做的一样。
当然这些已经是后话了。当时刚刚接手工部的楚歌,态度虽然强硬,心理却也是并不轻松的;而强大的质疑和压力,也让她没有理由拒绝谢聆春伸来的援助之手,没有余力去故意“澄清”众人眼中她与武青的亲密表象——索性,她也就把这个念头暂时放到一边去,甚至在武都督返回湖南驻地之前,和武青一起在长天军中露了一次脸。
那是为的公事,但楚歌却不是以湖南招讨副使的身份出现了——这个职位在她兼了工部的侍郎之后已经申请辞去,为的,也是和武青划清关系的意思。这次的公事,也是祭天大典之后武青没有马上离开新京城的原因——天家,马上又有一场小型的祭祖仪式了。
继淮阳大长公主归国之后,第二位皇室成员回归:当年淮阳大长公主被俘在敌营中诞下的女儿,端木思。据说她本应是随驸马姓梅的,但驸马已亡,大长公主忧心故国,为女儿取名为思,又悄悄让她随己姓了端木。
不过这次回国之后,端木兴对这个“妹妹”很是爱怜,索性御笔赐姓端木,真正为她加了封号:思靖长公主。
思靖长公主返京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有几个近臣奉天子令出城相迎,其中就包括了武青和楚歌。
楚歌当时早知道了那位长公主是谁,不过也并没有太过出乎意料——古阳村中的思思姑娘,无论如何也难以让人相信她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倒是谢聆春为她担心了好久,怕她会吃醋嫉妒之类的……其实她又有什么可以嫉妒?思思的存在并不是如今才有,变化的,只是身份罢了。即使是端木兴真的如谢聆春所说有意将这位长公主许配武青,她也只有祝福的份儿——难道真如那天武青所言,让他为了对林逍的儒慕感恩之心,就把她这个累赘拖在身边照顾一辈子?他愿意,她还不肯呢。
所以打马和武青走在往郊外去迎接长公主的官道上,回首望望身后三千盔甲明肃的长天军,楚歌的心情还是极为欢畅的,一路上也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工部的盔甲厂和王恭厂其实是我最想要的,”她挥鞭南指,胯下那匹很久没骑的桃花马也跟着咴咴畅鸣,“我要求把军器局和血衣卫的乙字部合并的奏章已经准了,看看谢聆春还敢不敢把他们血衣卫那些东西藏私?!武器研发么,自然要推广出去才有用,这次走就让他们乙字部把从西洋仿来的那几个大炮随长天军运回湖南吧?”
看着微笑着回望的武青,楚歌目光闪亮。仰起头时,皑皑白雪中也恍惚地带着一抹春意了,“回头我再让他们把研究方向调整调整,不用太急于研究高难度的东西,就把现有的火器都改一改,适合大量生产就好!我始终觉得,对付胡人无往而不利的骑兵马阵,战略战术是重要的,但是,根本的,其实还是靠火器吧?!若是我们能把火器做好,不那么容易炸膛,装填速度又能提上去的话,组装上几个火器营,你要不要?!”
其实这是他离京前两个人最后一次相聚了,武青看到面前那据说恋慕着他的女孩子半分也没有女儿家的忸怩和作态,心底里由于那次“驱毒”而造成的阴影彻底散去。这么一个明朗的人啊,谁能把她和那众人口中的“佞臣贼子”联系在一起呢?
“楚歌,”他带马靠近了些,郑重其事地说,“我还是那句话,照顾你是我的责任,如果你愿意和我走,绝对不会成为我的累赘……”
“我也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走。”楚歌回望,目光坚定。
“好的。”他柔和地笑,“那么我和谢都指挥使的回答一样,如果你真的坚定了不走,那么就换我支持你好了……不过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不要再象以往那样轻易靠近危险了。记着我的话,长天军那边,随时欢迎你回归!”
雪色苍茫,及不上两个人对望目光中暖暖的默契;也许前路依旧是无限的坎坷,但只要有这一刻,有彼此满满的信心和信任,应该也就足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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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