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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正妃一夫人的先后有喜,为低迷了整个上半年的北平、遭受重创的燕王府带来了一丝喜庆的气氛;亦将四月间那场大清洗的风波掩盖在了盼迎新生命的喜悦之中。
如后,转至七月初七七夕乞巧之日,北平的男人们在刻意低调步步自守下,北平的女人们走出了深闺大院、珠帘绣户,借由一年一度的“女儿节”昭示了北平依然繁华而欣欣向荣。
这日一大早,后寝宫中的婢女、嬷嬷们已围着院子三三两两地做成一堆,咋惊咋喜的守着自己的竹篮子,试要与同伴们比着谁的篮子里喜珠结网的多。尤其是豆蔻之龄的小婢女们,一个早上就听见她们叽叽喳喳似麻雀一般闹个不停。
不一时,又一阵嬉笑的喧阗声传了进来,陈妈妈搀着仪华在梳妆台前坐下,故作嗔怪道:“这群小丫头,一个个都快胡闹翻天了,刚五更天就把您吵醒了。”
耳听着她们天真浪漫的笑声,回府以后一直紧绷的心情也开朗了几分。这会儿又听她们欢快的笑声入耳,仪华不由纵容地笑了笑,道:“又不能出王府去热闹热闹,就让她们在这乐呵乐呵也好。”
陈妈妈揭开梳妆台右边第一个妆奁,拿出象牙梳篦来,对着仪华微湿的发丝梳了两梳,开口赞道:“迎春那小妮子总算是做了好事,这桃枝的液浆洗发果真是不错,一头青丝又亮又顺。”
仪华对镜照了照,看着镜中女子微润的两颊,似有双下巴的下颌,再瞧了一眼柔亮的发丝,颇有几分娇嗔味儿,轻轻一叹道:“如今也就这头发丝能出彩些了。”
陈妈妈瞅见镜中盈盈含笑的双瞳,低头抿嘴一笑,不予答话。
下一刻,却听几道娇笑声渐趋渐进,片刻便见竹帘子一掀,迎春打头小跑了进来,眉飞色舞道:“王妃!王妃!您放在院中的篮子结网可密了,您快去看看!”
阿秋跟着后面进来,亦笑道:“迎春没说差一点,一篮子的蛛网结得密密麻麻,王妃今日定讨巧,晚间乞巧时必是——”
“心想事成,小王子必要托生在王妃您的腹内!”端着一只彩绘“牛郎织女鹊桥会”画样玉瓶的盼夏一面挑帘进屋,一面笑语着接口。
一句话毕,盼夏已走到梳妆台前福了福身,递过玉瓶放在仪华面前看了,方才说道:“北平五月即取的凤仙花瓣染指甲颜色最好,又不易褪色。这些都是今儿采了才捣碎的,季节是晚了些,不过细染后也是差不了多少。”
仪华不在意的笑了笑,由着陈妈妈为她梳妆,盼夏、阿秋为她十指上染上鲜红的丹寇。
一时间,殿内静谧宁和,殿外笑声依旧。
又随至掌灯时分,欢笑声仍未减,似乎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一道道惊呼声,叫道:“王妃就是不同,放着一样物什的篮子里,她蛛篮里的蛛网结得竟比咱们多了这多!”
听着这一声声羡慕的惊呼,坐在临窗下凉炕上的仪华却似毫无所觉,只伸出涂着丹寇的纤纤十指,借着金漆炕几上羊皮宫灯散发出的润白光泽,瞩目凝视着素手上一抹抹透骨的艳红,看着它们在指尖上绽放出艳丽与妖娆。
“王妃,戌时正了,该去后花园了,这一府上下可是等着看您和婉夫人乞子呢!”正看似恍神时,陈妈妈笑呵呵的进来禀道。
是都等着!回府半月来,众人翘首以盼的不就是这一幕?
仪华收回视线,蹙着眉头行动蹒跚的从凉炕上坐起身,方明艳一笑,道:“回来了十多日一直闭宫养胎,今日也该与她们见见面了。走吧,莫让人等着说我架子越发得大。”
自徐达追封为中山王、推为第一开国功臣,又有朱高炽进学大本堂,仪华的身份再一次水涨船高。然,越是有光环加身,背负的东西越多,也越不能行差一步。
想起自仪华有喜、并携弟回北平以来,燕王妃以私谋权、仗势欺人、独占恩宠的不贤行径在坊间愈传愈烈——陈妈妈默然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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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乞巧,历来是闺中雅事,但在皇室贵族竞相追逐下,已是蔚然成风,民间百姓也纷纷效仿,倒也成为一大盛事。
而朱棣有心拉拢新上任的北平官员,却又顾忌招之往来有御史上奏,便借此次七夕之机,邀四品以上官员内眷同来乞巧。如此,各官员自然也相随妻女同来,以至今夜之宴繁盛犹比上元、中秋,雅致却更盛几分。
只见作为今日设宴之地的王府花园内,亦是昔日的元宫御花园内,繁密的青枝上大红宫灯高挂,映得整个园子灯火通明,各类夏日繁花齐齐入眼,又是姹紫嫣红、又是绿柳红花,不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加之,半面环湖,不仅有一池夏荷清香扑鼻,还有湖中水榭飘渺入耳的丝竹管弦乐声,让人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于这之中,是朱红案桌一字排开分列而设,美酒佳肴、果品香茶盛放案上,再供与锦衣华服的席上众人享用。
如是望去,就见众妃妾、命妇环坐一起,言笑晏晏;诸位官员把酒对饮,谈笑风生。
一时席开过一刻,今日主角之一的李婉儿久不到场,却已有小内侍前来禀吉时快至了。于是,仪华只好左右看了看,问道:“婉妹妹呢?都开席了怎还不见人?不会有什么事吧!”
众人心中早有的疑惑被仪华一问出来,一直关注上席的众妃妾们纷纷出声附和。
看着坐下七嘴八舌的妃妾、命妇,仪华面露担忧的听了片刻,就有李映红竖着柳眉,偏头与上首的王蓉儿,疑惑道:“王爷不是也还没来吗?婉妹妹会不会是和王爷在一块!?”
声音不到不小,却刚好在一片喧乐声中,传至众人耳中。
众人目光立马就看向说话的王、李二人,又看向上位三张座椅空出的两张。
接受到众人看来的目光,王婉儿脸上微微一红,美眸含嗔的睇了一眼李映红,又一一扫了一眼众人,方看着仪华宽慰道:“王妃,婉妹妹知书达理,断不会有违礼数。她现在还未出席,该是有要事耽搁,相信有王爷在身边,妹妹她应当无事。您且安心。”
闻言,支耳倾听的众人,目光各自一变,却又不谋而合的想到一处:李婉儿恃宠而娇。
此念一至,心下各种疑惑齐齐冒了泡。不过须臾,只听有命妇与一旁问道:“蓉次妃怎么坐在王妃的下首,那王爷左面的空椅是谁呢?”
一旁身着为三品淑人的妇人嘀咕,道:“婉夫人虽然分位低,但她出身官宦人家,现在又有了小王子,身份不比商……低,另一边的座椅必是婉夫人的……”
王蓉儿双手紧紧的攥住袖口,面向众人的脸上浮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继续对仪华安抚道:“若是王妃还担忧着婉妹妹,不如让人去探一下,也好看看王爷可来了。”
若是之前李进忠没有禀错,当日提出主动让位的是王蓉儿;而向来在礼仪上挑不出一丝出错的李婉儿,更不可能授人以柄,那么今夜……
仪华看着下首坐着的王蓉儿,眼中了然的神色一闪而逝,脸上却露出了温和地笑容,拉着王蓉儿的手,欣慰道:“有身子后,我老实不记事,性子也越发着急了,幸亏有你在我身边帮衬。”
王蓉儿受宠若惊的急忙站起来,欠身道:“王妃您谬赞了。”
“你呀!”仪华摇着头拉李婉儿坐下,复又唤了李进忠,吩咐道:“按蓉妹妹说的,你去东所看看,请婉妹妹过来,若是王爷也在——”
一语未完,只听由远及近的声音唱和道:“王爷、婉夫人到!”
话音一落,坐于上位左右的席次气氛有瞬间的一滞,方连忙起身相迎。
携李婉儿同来的朱棣,眼见仪华顶着一个大肚子要行礼,忙快步上前止住仪华的礼,扶着她朝众人道:“免礼。”
众人谢礼,重新归坐。
肚子也鼓起的李婉儿看着朱棣一直扶着仪华及至落座,她眸中黯了一黯,转而却白着一张俏脸,手扶在一小婢女的臂上,向仪华和王蓉儿各行一礼后,歉意道:“临走时小郡主上吐下泻,婢妾当时慌得六神无主,只好差人去求了王爷,又找了良医耽误了时辰。”
不等李婉儿说完,仪华使了个眼色示意陈妈妈扶起李婉儿,焦急问道:“小郡主她怎么了?可要紧!糊涂,怎也不先派人来禀一声!”
李婉儿眼眶一红,却强忍住泪水,哽咽道:“小郡主是腹内受了凉,又吃了些乞巧果才这样,现在已喝了药,好些了。”
王蓉儿听着接嘴道:“喝了药?是药三分毒,与其食药不如将伏姜对了水给小郡主喝,一晚过后准好!”
听言,包括仪华在内都疑惑的看向王蓉儿。
王蓉儿未予解答,一名坐于命妇席首位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的一品夫人说道:“这话说地对,在伏天里,小孩最容易坏了肚子。便要在刚入伏的时候,把生姜晒了,若一遇到有此类症状,就用伏姜兑水喝,比什么药都强。”
王蓉儿让这一夸,只温柔一笑,道:“我那位小郡主夏日贪吃,也常坏肚子。见她那样,做母亲的没不心疼,也就知道这些了。”
听到这,朱棣略想了一想,道:“王氏养孩子是仔细。陈德海你过去一趟,让良医看看伏姜如何,若是当用,就给小郡主换上。”
陈德海领话而去。
众人见状忙夸赞王蓉儿,一时却将挺着肚子的李婉儿晾在一旁。
(国庆节快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