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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死亡岭位居流沙谷环绕中,虽然不高,但当中最高处也有百余丈之高,最巅顶处一块如屋宇那么大的石头屹然直立。
在这块石头中,天生一个洞穴,大约有五丈方圆,四壁削凿的十分平滑,宛如特地修建的石壁。
人口是从两支下面的一个石洞,经过三间石室,然后才钻上这座顶室之中。一路都是石阶,齐整非常,显见花了不少匠心。
这座顶室之中,四面都开有一尺见方的窗口,因此在室中的人,不必出去,便可以俯瞰到整个流沙谷。只须四面走一遍,那道环绕着山麓的流沙谷,便全部收在眼底。
在这座石室每一面石壁之下,都排列着数十支精钢把手,显而易见这许多支用把手都是消息埋伏的枢纽。是以一望而知这座位居全山最高处的石室,必是本山最重要的地方。
在下面的三间石室,人口的第一间十分简陋,石壁粗糙不平。在通往第二座石室的两道口,用一条厚麻巾的帘子隔住。
第二个石室便大不相同,云床石几一应俱全,一种高雅出尘的气氛浮动在这座三丈方圆的石室中。
在通向第三间石室的两道口,并没有门帘,但顶端有一块石板,厚达半尺,打磨得十分光滑,大小恰好和甬道一般,是以这块石板放下来,刚好将甬道封死,连苍蝇也飞不进去。
进入甬道,约摸走两丈远,便转个弯,再走两丈,赫然又是一座宽大的石室。
这一间石室光亮异常,四室俱是极细腻的白玉石,室顶当中嵌着一颗荔枝般大的明珠,射出一种柔和的光辉,照得一室雪亮。
这座石室布置得华丽无比,不但桌椅床几俱全,还有书架大橱等,全是紫檀木所制,光是这一套家具,就可值数万金。
桌椅上俱有丝绣的铺垫,那张大床挂着一顶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床上的被衾都绣的五彩龙凤,华贵夺目。靠书橱的一张长形大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一个古雅的玉炉,兀自袅袅冒烟。壁上挂着一张古琴,一口古剑。
这时一个须发如银的老人,刚刚从床后的小石梯走上顶屋的石室去。这个老人正是以孤独闻名天下的天孤叟翟寒。
他悠闲地随便向流沙谷遥瞰,忽地噫了一声。
原来他年纪虽大,但目力可比鹰隼,故此在流沙谷中一点儿小如苍蝇的人影,也瞒不过他的锐利眼光。
他并不匆忙,徐徐走到另一面,经石洞中望出去,竟又发现另一条人影,星拍丸掷地直渡流沙谷。
这一来他的面色便有点儿变化了,再走到其余两面俯察,居然又发现了第三个直滚流沙谷的人。
天孤叟翟寒在这流沙谷死亡岭百虫洞中已隐匿了数十年,却从未曾见过有三个人一齐渡谷上山之事。
是以这位老人面色大变,沉吟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那三个人越过大半个流沙谷,竟然没有一个人会不幸而陷没在浮沙之中。
天孤叟翟寒面上神色逐渐复原,静默地轮流瞧着这三个大胆的不明来历的人。
又过了片刻,那三条人影全部安然越过流沙谷,踏上死亡岭的山羹。这座死亡岭虽然不高,但面积甚大,山上全部光秃秃的,没有树本,尽是鳞峋大石。
这座死亡岭最大的特点,并非在于俱是石头,而是这山皆洞,最少也有一千个以上。
这些石洞都是弯弯曲曲,也不知有多深,内里十分潮湿,俱有一种霉臭的气味。
山上虽不生草木,但这些洞中都有小树丛草,因此更显得秽暗潮霉。且说那岳冲直上山麓,回头望望那片白茫茫的流沙谷,松了一口气,忖道:“另外那两人总有一个会陷没在流沙之中吧?”
于是他得意地微笑一下,举目而望,只见这座山毫不陡斜,但到处都有巨大的石岩,遮断了眼光。
他见山上寸草不生,便知那百虫洞所以得名,定是因为这山上满是洞穴,而洞穴中盘踞有各式各样的毒虫。
在他前面不及两丈之处,便有一个岩洞,他走到山洞口一瞧,洞虽不大,却显见甚深,当下眉头一皱,付道:“这山遍地皆是洞穴,我怎知那天孤叟翟寒住在哪个洞中?说不得只好逐个洞瞧瞧了。”
想罢再细察一眼,洞口处摆着一块石头,他以独门兵器跨虎篮推开那块石头,见其下并无毒虫,便伸手捡起那块石头。振臂一扔。
那块石头直飞入洞中,发出啪嗒一响,岳冲微笑一下,想道:“这个洞穴既窄且潮,又有泥土,天孤叟翟寒怎会居住在此?哈,哈,这倒是一个好法子,只须扔块石头,便知洞中是否有泥土,从而可知天孤叟翟寒会否居住洞中。”
想罢更不留恋,直奔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洞穴。但见洞口又有一块石头,形状大小竟与刚才那个洞口的那块差不多,他一弯腰又把石头托将起来。
岳冲运足管力,托住石头向洞内一推,那石头忽一声直飞入洞中。
他侧耳而听,传来啪嗒之声,那石头分明是掉在泥土地上。
于是他不再理会,转身又走,刚刚走到左上方两丈许处的另一个石洞口时,只听后面咝咝一声,疾忙回头一看,只见一道红线,在残阳下贴地电射而至。这道红线长约半丈,但奇细异常。换了寻常的人,只怕还未曾看见影子,那条红线已到了身上。
好个岳冲一眼瞧见之后,心中明知定是一种奇异罕见的毒虫,却不慌不忙,等到那道红线离自己不及一尺时,这才倏然跃起来。
那道红线来得快,停得更快,倏然间有如生铁铸成般停在石洞口。
岳冲不敢怠慢,乍上即落,突然反掌一扫,一股潜力猛刮出去,登时沙飞石走。
那道红线停身不住,吃他掌力一刮,随着那阵飞砂走石,卷入石洞之中。
岳冲退开丈许,凝目现变,只见转眼间,那条红线又从洞中电射出来,但它并非出来追逐岳冲,敢情在它尾巴上还嵌着一颗白色的东西,有如棋子般大小。因为那道红线奇小,是以这颗白色的东西便显得十分庞大地附粘在那道红线后面。
那条红线一出了石洞,立刻上下翻腾,不住地挥起长长的尾部,向地上鞭击,看它的意思,竟是想借地上的石头,砸甩那颗白色的东西。
以他的眼力,也得看了一会儿,才瞧出那条红线竟是一条奇细的小蛇,不过从它的长度看来,可以看出这条细长红蛇的年龄不小,仅仅是天生细小而已。
另外那颗附在它尾部的白色东西,敢情是只蜗牛,不过看它能够吮住细长红蛇而使它异常痛苦地翻腾上下,大概也是一种不简单的毒物。
岳冲看了一阵,迈步便走,原因是那白色的奇毒蜗牛既在那洞中,天孤叟翟寒定然不会住在此洞中。
为了不致耽搁时间,他立刻奔向另一个石洞。只见这个石洞宽大高阔,内中较亮。洞口仍有一块石头摆着,他站在洞中看看,只因内中深处光线黯淡,于是仍施故智托起洞口那块石头,直掷向洞内。
轰隆隆之声响处,然后一直低沉地没人地底,显然那里面有口石井之类,是以那块石头直滚下去,声音因而变得低沉。
岳冲忖道:“这洞中乃是石地,不似那几个洞那么润湿,天孤叟可能居住在此洞中。我这么一下子,还能不把他惊动出来么?”
想了一会儿,洞中仍无人出现,他吸口气,然后闭住呼吸,走入洞中。外面这一截一望了然,不过在他这个精明于练的老江湖眼中,却觉察出有点儿不寻常。
他细心地观察一下,却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于是自个儿耸耸肩,忖道:“我真是有点儿疑神疑鬼起来啦,且到后面瞧瞧。”
迈步走时,脚下异常小心,生怕石头缝里猛地蹦出什么毒物,那就来不及闪避。
大约往后面走了两丈余,因为这石洞微微弯曲,是以光线已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半丈外,一个大洞,宛如妖魔的大嘴张开,等候着吞噬送上门来的人。
他停步想道:“我若走近去,万一洞中冒出什么东西,岂不危险?”想罢四顾一眼,只见洞壁间下散布着许多石片,看起来生像是从嶙峋的石壁上剥下来似的。这还不算,地面上也有许多小洞穴,还留下明显的撬挖过的痕迹这时岳冲可就想起来了,敢情这洞中显出被人细细搜索过的样子,那个搜洞之人,细心得连壁上的片石也剥下来,是以他一人洞之后,便觉察出有点儿奇怪的迹象。
“这一定是天孤叟翟寒所为了。”他想道:“但他想搜寻什么呢?莫非是找寻什么宝物?若然不错,这宗宝贝一定是天下罕见,价值连城。”
这小子贪念陡生,弯腰捡起一块石片,向地上的大洞丢去。
碌碌连声,直向下面响下去,好一会儿才没了声息。他等了一会,才走过去。但见洞中一片漆黑,一点也瞧不见什么。
他快捷地从腰间革囊中取出一捆细如小指的长索,又摸出千里火,扣在索头上,然后打着了吊垂人洞中。
一团火光沿着洞壁而下,但见此洞口细内大,宛如一个仲倒扣地上。壁上尽是青苔,一阵又湿又冷的气味素上来。
他还未曾看得十分清楚,猛听嗡嗡之声大作,洞中回音旋绕,令人觉得好像有许多什么飞虫,从洞外振翅飞人。
岳冲贪念顿然冰消瓦解,赶紧收索时,地洞内倏然一大团黑云,直飞上来。那种刺耳的声音,正是从这大团黑云中发出来。
这时千里火那团黄光,还在地洞内,是以岳冲目光闪处,竟然看出这一阵黑云,乃是无数蝗虫,为数不知有多少?他大吃一惊,身形暴退,但那蝗虫群来势绝速,眨眼又到了洞口。这时岳冲可顾不得收索,赶紧施展上乘轻功,直向洞外疾跃而去。
这也是岳冲老到之处,因为他想到这群蝗虫既然深居这灰石洞中,可能有习惯不肯出洞,同时在外面地方较大,可以用跨虎篮护身而有足够的空间施展,不至于在洞中被地势局限住,可能身上不被攻进而脚下无意中被咬一口,岂不死得冤枉。
嗡嗡之声,直跟出洞外,岳冲一跃三丈余,两个起落之后,回头一瞥,大吃一惊。
原来那股蝗虫为数不知多少,一直从洞中冒出来,宛如一股长长的浓烟,疾飞而至。
这些蝗虫体积特大,只只都有拳头大小,飞行力强,是以奇快无比,转眼间已追近许多。
岳冲四顾这死亡岭岩石嶙峋,毫无可供遮蔽之处。于是强定心神,立定不动。
那股蝗虫转眼便飞到,直向岳冲扑下。猛听呼呼风声响处,登时满天飞洒起蝗虫的尸体。原来岳冲家传的仙人掌,威力奇大,舞动时风雨不透。加之内家其力又强。那股蝗虫向他罩下时,吃他舞动他人掌,一片光华同处,直飞得满天俱是。
那道长龙也似的蝗虫,此刻源源从洞中冒出来。岳冲一面挥动他人掌护身,一面闪眼一觑,见到这些毒蝗虫竟不知有多少,不由得在心头暗口凉气,叫一声:“我命休矣。”埋头疾挥兵器,护住全身。
片刻间岳冲根本看不见天光,全都被密密麻麻的蝗虫还住。
这时毒蝗虫群已结成一层天幕,罩住岳冲,这些毒蝗虫赋性奇怪,虽死不退,后来的附在那层蝗虫幕上,越附越厚。
岳冲渐觉沉重不堪,已知乃是蝗虫太多之故,心中又惊又凛,正不知那洞中还有多少毒蝗虫未曾飞出来。
这时形势危殆之极,在远处望去,但见一团商许大的黑云,凝集在地面。
天孤叟翟寒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慢慢踱到另外一边,从窗洞俯瞰下去,只见一个持剑的少年,木然站在一片斜坡上。
在他四周围,一片红色的浪潮,缓缓向中心的少年涌过去。
这一大片红色的浪潮,敢情都是特别巨大的红蚁,脚长善走,为数也多,所布面积之广,最少也有十五六丈方圆。
原来这些红色巨蚁,都是在附近五个石洞中冒出来。‘那持剑少年正是峨嵋派的阳剑龚树德,他就像岳冲般查了两个洞之后,便发觉用石头投人洞内的办法可行。哪知这四个石洞中,经他投石之后,立时涌出巨大的蚁群,晃眼间已将他围困在中央,宛如布下一个阵势。
龚树德乃是名家之徒,见多识广,已知这些巨大的红蚁必定赋有奇毒,如被咬上一口,定然命丧九泉。再一看形势,暗中叫声苦,原来那四个洞口涌出来的红蚁全都向四面分布,因此范围广阔,他的轻身功夫再好,也不能跃过这些蚁群,最少也得五个起落,方始能够脱出红色巨蚁所布的面积以外。
他记得他只动了两个洞,但这刻四个洞都涌出蚁群,是以分明这些巨蚁经过人力布置,才会像个阵势似地,将他围困其中。
他自己估计一下,如果冒险飞跃,脚尖一沾地即起,那些巨蚁纵然厉害,但也咬他不着。不过光是冒险跃一下,倒可以试试,为难的是无论逃向哪一面,都得连跃五次。这么危险的事,便不能轻率而试。
但一晃眼间,红色的巨蚁群已如潮涌至,他内心焦急之至,冷汗也冒了出来。
天孤叟翟寒又冷笑一下,徐徐踱到另一边去,只见一个汉子手持一宗奇形兵器,正在山麓边的几个石洞口,铁腿起处,便踢起一块石头,直入洞内。
这样子比用手快,片刻工夫,但见他一连踢过十多个洞口。
天孤叟翟寒勃然大怒,定睛而视,心中正在盘算要不要马上下山取此人性命,这刻他从那人手中的奇形兵器,认出乃是四堡五寨中的云家寨状元牌,这人不消说,定是云家寨的后人。
他之所以犹豫,便是他想不透这三人何以会同时冒大险越过流沙谷,抵达死亡岭?另一个乃是岳家堡的人,他从跨虎篮上可以认出来。至于龚树德如是四堡五寨的人,他便不会奇怪,但他手中青光闪闪的宝剑,一望而知是峨嵋派著名的阴阳双剑之一。他多年未曾离开此地,自然不知龚树德竟是以这一双上好利器作为外号。但峨嵋的著名宝剑,哪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这三人并非同路之人,何以会一齐来到他的禁地?这是最令他大惑不解的。
就在他略一犹豫之际,云纪程右手扛着那面半尺宽,三尺长的状元牌,直奔到一个石洞门外。
天孤叟翟寒冷笑一下,不再准备出手。
云纪程脚上功夫特佳,飞起一脚,把洞口一块石头踢得飞起来,直砸在洞中深处。
传来响声清脆之极,他面色立刻显得沉重起来,横牌护身,走将进去。人口仅容他躬身钻进,但内里却极为宽大,四壁岩石鳞峋,剥落了不少石片在壁脚上,宛如被剥掉鳞甲的鱼一样。
他微讶忖道:“天孤叟究竟在搜寻什么东西?此洞几乎连地面也翻了过来?”想着,眼光扫过洞顶,只见其上尽是五彩闪耀的石钟乳,宛如璎珞般垂挂。因此这洞中显得特别光亮。
他觉得有点儿阴寒之气迫人,是以十二分小心地向深处走去。
一片岩壁挡住了前面的视线,他戒备地转过去,目光到处,身躯禁不住颤抖一下,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原来石壁后面,已无通路,只有一只奇大如一座小屋子的绿色蜘蛛,盘踞在他面前。
这只平生未曾听过或见过的巨大蜘蛛,浑身的毛少说也有尺许长,双目有两盘般大小,闪射出绿光,脚爪粗如壮汉的身躯,真是可饰之极。
那只巨蛛嘶哑地叫一声,两爪起处,疾向云纪程撂下。它两只脚爪粗比房梁,绿毛飘拂,使人看了,浑身都没了劲。
云纪程暗中叫声我的妈呀,疾如电闪般向后挪开半丈。面前风声劲拂而过,跟着哗啦一声大响,敢情那两只巨爪没攫着人,却抓在石地上,竟然抓出了两个洞。可见得力量惊人,难以抵挡。
他一看势头不佳,掉头便走,目光到处,又大吃一惊。
原来这时洞口处已有下一面大网,刚好将洞口封住。这面大网作八卦形,一望而知乃是常见的蜘蛛网,那种蛛丝奇粗,总有手臂般大小,闪闪生光,生像十分湿黏,以这么粗的蛛丝,便是一头大象,怕也得被黏住。
云纪程不敢造次,在这奇险之时,反倒沉住气,先打量一下形势,只见四壁并无异状,目光移到洞顶,只见那些五彩缤纷的石钟乳缝隙中,趴伏着十余只巨型绿色蜘蛛,最小的一只也有面盆般大。最大的一只,竟有水牛般巨大。
这十余只巨型绿色蜘蛛,一望而知乃是身后那只大如屋子的巨蛛母所生。看来虽然巨大,其实年纪尚稚。不过任他天不怕地不怕,见了这等奇形可怖的毒物,也自遍体冒汗,毛发皆竖。
最惨的是他手中的兵器,乃是一面狭长形的状元牌,是以不能过去将那面蛛网砍断,这面状元牌只要触上蛛网,大概非黏住不可。
这时蓦觉风声罩脑,疾忙使个身法,横移开去。这个石洞极是宽大,是以尚有余地可供他民挪闪避。
大响一声过处,地上砂石乱飞,这又是那只巨如屋子的蛛母所演的威风。
云纪程亡魂皆冒,忖道:“我只要碰上一下,不变成肉饼才怪哩。我的妈呀,怪不得这座石岭林为死亡岭,敢情有这等奇形毒物。”
但他后悔此行也不中用,唯有想法子脱身才是正理。当下疾跃到壁下,拾起一块大石,运足省力,向洞外扔去。
他的臂力非同小可,这块石头飞撞而去,哪怕没有千斤之重。
忽一声那块石头直奔洞口的蛛网,刚好撞在两根蛛丝上。
云纪程忖道:“只要蛛丝被石头飞出去时弄断,缺了一口;我便可以出去。”
念头一掠即逝,那块石头也自见出结果,只见整面蛛网都震动起来,那块石头直飞出洞外去,大约飞出半丈之远,两根黏在石头上的蛛丝仍然不断。
忽一声,那块石头又飞回来,云纪程吃一惊,看那石头来势正是对着自己,万一弹回来后因力量过猛,蛛丝勒之不住,岂不变成弓弦上的弹丸般,砸向自己。
当下不敢怠慢,疾然从旁挪开半丈。
那块石头飞回来,入了洞口内数尺,便自停止再进,又弹回去,如是越弹距离越小,终于黏在网上,有如平常看见了只小虫动附在蛛网上似的。
云纪程倒抽一口冷气,暗自叫声我命休矣。倏然向洞口方面跃去,身后大响一声,砂石横溅,敢情那只奇巨的蛛母无声息地爬到他后面,挥爪摆到。
云纪程身形骤然一停,向左移开。只见洞口绿光闪闪,原来那十余只绿色巨蛛已飞坠下来,各自倒悬在自家屁股的蛛丝上,或高或低,恰好封住去路。
那只庞大无比的巨型蛛母缓缓爬过来,双睛发出荧荧绿光,可饰之极。云纪程欺它动作不快,蓦地飞起一脚,踢在地上一块石头上。
他的腿力沉雄有劲,轰地一响,这块石头宛如离弦之箭,离地疾飞,劲射一只吊在半空的绿毛巨蛛。这只巨蛛乃是最小的一只,大约是面盆般大。
正是出生未几的幼蛛,火候尚浅,竟不晓得闪避。噼啪一响,被石头砸个正着,嘶声一叫,悠悠直荡开动去,身躯已被砸得稀烂。
另一只巨蛛离得最近,立刻垂下地去,盘踞在那只已死的蛛尸上,大嚼起来。
这景象只看得云纪程一阵作呕,差点儿没吐出来。他哪知蜘蛛赋性凶残,别说是这等天生异种,便是寻常所见的蜘蛛,母蛛都比公蛛体巨有力,而母蛛目力奇坏,公蛛每当交尾之期,冒险爬到母蛛网上求爱,许多都在未爬到母蛛藏身处时,因蛛网颤动,使得母蛛以为捕获食物,疾爬过去,将他咬死吃掉。有些较为聪明的公蛛,虽然事先利用蛛网颤动而通了消息,母蛛不会过来吃它,但在销魂之后,也常会被刚才的枕边人当做点心,撕裂躯体而吞食入肚。
是以那只绿色巨蛛过去把已死的小蛛吃掉,本不足怪,但在人类看来,将自家手足骨肉吃掉未免寒心。
云纪程深根那只无情的绿色巨蛛,立则又飞起一腿,轰地一响,一块大石直砸向伏尸大嚼中的巨蛛。
只见绿水喷溅中,那只巨蛛复又了帐,直起到洞口边。眨眼间另一只更大的巨蛛,飞坠下去,复又据尸大嚼起来,那咀嚼的声音,听得云纪程双腿发软。
且说这时的岳冲,因手中仙人掌越挥越重,心知不妙,倏然运足真力,贯注臂上猛可一抡一推。
他的神力确实惊人,那座蝗虫附结而成的天幕,居然为之一拱。
只见他在黑漆漆一团中,左掌疾推,掌心含劲一吐,呼地一响,那片天幕穿了一个洞口,透射下天光。
岳冲这一掌因劲力用得好,是以奏功。他一看对了,立时运足全力,再来一掌。
砰地一股阴柔阳同兼而有之的掌力,击将出去,这个洞口登时变得最小有直径半尺之大。那岳冲仗着家传身手,一掌击出时,人随掌走,刷一声已从这个空隙中飞出毒蝗虫天幕之外。
他这一着事实上险极,只因他身形一晃穿幕而出之后,连眨眼工夫也没有,那个洞口便自填回原状。
岳冲身形直飞上半空,倏然腰上一叠力,平飞开去,飘飘落地。
岭巅上的天孤叟翟寒已看见岳冲冲出毒蝗所结的厚幕之外,暗暗微诧这人身手之不凡。
但他仍旧夷然自若,原来岳冲脚一沾地,已有毒蝗飞袭而至。那些毒蝗体巨善飞,岳冲脚程虽快,但也比不上毒蝗虫群飞行,故此任他机警应变得好,但也无法逃出毒蝗虫群追袭之危。
岳冲自己当然知道,耳听嗡嗡之声追到头顶,他看也不看,手中仙人掌一挥,幻出一片光华,护住上空,一面转目四顾。
忽见左边不远,有个洞穴,岳冲忖道:“这个洞穴内中不知可够宽大?”但我得冒险试上一下。”念头如电一掠即逝,立时疾纵过去,闪入洞中。
他人洞时,乃是倒纵而人,一面运足听觉查察身后动静,双眼却紧紧看着洞口。
只见一片乌云涌飞而至,那群盈千累万的毒蝗虫已飞临洞口。发出嗡嗡的鼓翅声音,几乎令人耳膜震破。
岳冲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咬牙切齿。功行双臂,只等毒蝗虫群涌人洞中,便又冲出去。
哪知奇事发生,尽管洞外毒蝗虫多得有如大片乌云,完全遮住光线,但却没有一只飞人洞来。
岳冲何等机敏,这时喜动颜色,疾然横移到靠近洞口的石壁旁边。这时离外面最近的毒蝗虫,不及三尺。但那些毒蝗虫尽管振翅上下。却不敢向前,即是不敢飞入洞来。
敢情岳冲入洞时,已想到这个洞穴并非毒蝗虫所居之洞,他久闻死亡岭上有所谓百虫洞,即是岭上数逾千百个的洞穴,均有各种奇怪毒虫,这样他冒险入洞,可能那些毒蝗因物性相克,不敢跟入来。
这个想法虽然有理,但到底太玄了一点儿,假如事实不然的话,他这番可就难以冲出去,因为那漫天匝地的毒蝗虫,如今都堵在洞口,不似早先结成一个倒覆地上的巨碗般的天幕那么大面积,是以厚度增加许多倍,他的掌力能否冲得开空隙,极成问题。
但他走又走不了,只好冒险一试。如今已经成功,焉能不喜动颜色。
一阵潮湿霉臭的气味送人鼻中,他这刻便须防范洞中另有别种毒虫出现,于是用后背贴在石壁上,敏锐的目光转向洞内搜索。
只见洞中甚是阴黯,因是泥地,故而荒草杂树甚多,分布在洞中各处,甚且壁上也有老藤攀附。
他心头浮起一种阴寒的感觉,但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迹象。
于是他又回头看看洞外,震耳欲聋的鼓翅声,已大见减弱。
这时洞内一条五彩斑澜,其大如牛的蜥蜴,沿着石壁,毫无声息地游爬出来。
它正好是沿着岳冲后背所靠的石壁爬出来,假如岳冲因洞外声音太过嘈杂,因而不曾及时发现,被这等奇毒的五彩蜥蜴咬上一口,定必立毙无疑。
那条庞大惊人的蜥蜴,一直游爬到岳冲身形一丈之内,岳冲居然仍未发觉。
这时被困在红色蚁阵中的阳剑龚树德,眼见这些巨蚁阵势已成,有如一片火海,直向中心涌到。当下一提真气,飞上半空。
双脚刚刚离地、那片空地又被血红的巨蚁布满。
龚树德面色沉凝无比,在他前后左右,这片火海俱超过十丈宽广。而那分布在四面的四个洞穴,此刻仍源源涌出巨蚁来。
他估计一下自己的功力,暗中有点着惊,但这时再没有别的办法可行,唯有刚刚想到的一个方法,还可以试上一下。
要知那些红色巨蚁不但脚长善走,而且分布面积又广,要是他仅须一个起落,便可以脱困,则无妨冒险极快地踩一脚,立刻借力纵起。但如今最少也得三四个起落才能脱困,这一来就变成奇险无比,绝对不能以生命去试。
是以他唯有一法,便是身形落下时,化为鱼鹰入水之式,头下脚下。将及时面之际,伸剑点地,借力重复飞起。
可是这样以剑借力,当然不能及远,最多弹飞丈把远,尤其三两次之后,由于内力运转滞碍,更加弹不起来,故此他可没有把握能够逃出红蚁阵势。换了身手软弱的,要这样子弄上一下,也办不到。
说时迟,那时快,阳剑龚树德的身形已快落向地上,但见剑光一闪,微闻嚓的一声,剑尖已刺在地上。他的身形借剑尖戳地之力,倏然平飞开丈许。
从高处看龚树德,但见他就像平贴在一片火海般的红蚁阵上滑将开去。他勉力提一口真气,剑光连间,嚓嚓之声不绝于耳,转眼已飞到蚁阵边缘。
前面刚好是一块四尺来高的长形石头,拦住去路,龚树德一瞥见那块长形石头,长度倒有丈许,但厚度只有半尺,因此看来有如一道石墙拦在前面。
在这瞬息之间,他已自忖这番大限难逃,为的是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弹高一点,故此可能碰到石头而掉在地上,像那等长脚的蚂蚁,还有不立刻爬满了他身躯之理。
这么一想,不由得大大悔恨起来。
在当初,龚树德并非看不见那道像墙般的石头,但他却希望自己能够支持到石头之上去,借石上稍一落脚,换口真气,那时节便一定可以逃出蚁吻。
哪知如今不但怕上不了那块石头,纵然能够上去,却因真力用竭,无法再稳住身形,那道石头只有半尺之厚.他这么一冲,定必翻过那厢,坠跌地上不可。那些红色巨蚁走得甚快,必定赶到石后,将自己咬死。
然而如今后悔已来不及,只听他倏然吐气开声,嘿然一喝,长剑挺处,身形直冲上去。
嚓地一响,他的衣服擦过石头上面,敢请他仗着童身练功,余力犹劲,居然超过那块石头的高度。可是这一冲之势太猛,他已浑身使不出力,眼睁睁地任得自己向石头后面掉下去。
龚树德眼睛一闭,万念俱灰,但觉身躯悠悠下坠,叭啦大响一声,已摔在泥地上。
泥地并不干硬,因此他连痛楚也没感觉到,身躯躺在地上换一口气,爱时全身力气回复,倏然地站起来,举头四望,露出欣喜之色。
原来这里是个两丈方圆的一处地穴,大约陷入地面大半丈。早先在上面眼光因被那道墙也似的石头这断,看之不见,故而深恐掉到石后时,会被蚁群咬死。哪知石后还有这么一个地洞,洞中不但没有巨蚁踪迹,甚且还是泥地,连硬伤也没有一处。这种结局教他焉得不喜动颜色。
这处地洞对面还有路,斜伸人地。这时龚树德正是惊弓之鸟,哪敢再去探看究竟?只望洞中没有什么东酉冒出来,好让他再喘息一下,那就谢天谢地了。
歇息片刻,那些红蚁没有爬下来,他纵身一跃,笔直飞上两丈之高,放眼四望,只见地洞四周围十丈之内,都布满了巨蚁。
他扭身落回地洞中,忖道:“那些巨蚁定是因此洞另有毒物,故而不敢下来。这样我也得加倍小心防范才好,否则这宗毒物既能克住巨蚁群,定必厉害无传,我如何抵挡得住。”
不过天幸过了好一会儿,还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于是他只好在地洞中暂避灾难。
且说被困在绿色巨蛛洞中的云纪程,连续发出几块石头,已打死了七只巨硕无朋的绿蛛。
但当他发石击那只最巨大的蛛母时,那蛛母看来笨钝,但其实灵警异常,巨爪一挥,便将石头击落。
云纪程拾起一块石头,蓦地振臂一推,呼呼两声,竟有两块石头同时疾巴巨蛛母。原来其中有一块大如磨盘的石块,乃是云纪程以脚踢出。
巨蛛母挥爪一击,砰嘭大响一声,上面那块石头已被利风击碎,石屑满洞溅射,声势惊人。但下面那块大石却砸在它前爪与头部之间。
云纪程心中大喜,忖道:“这次还不收拾了你么?”定睛看时,那块石头居然被弹开了大半丈之远。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忙绕洞而走,幸而洞室凹凸不平,形成各种角度的死角,不但可供攀跃闪避,有时更可暂时隐身,等那蛛母发现之时,他又另觅别处。
但那蛛母性已通灵,转得几转,早用六只巨爪,乱击一气,它的利爪能够裂石摧木,是以死角也不管用。
在这绕洞奔走闪避之时,云纪程没有放过任何机会,连续又弄死了好几头巨蛛。
现在只剩下一只巨如水牛的巨蛛,在洞口大嚼那些已死的巨蛛遗体,绿水流得达地都是,恶臭惊人。
云纪程头脑微晕,胸间作呕,同时又因那只蛛母越转越快,那情形倒像这只奇巨的蛛母好久没有动弹,故此腿爪迟缓,但活动了这一阵,便变得十分灵活,而且大有越走越快之态。
是以此时情势危急万分,若然一不留心,登时便得血溅洞中。
又转了两团,已出了一身冷汗,敢情好几次险险死在利爪之下。在这危急之时,猛可想出一个主意,不由得伸手敲一记脑袋,眼光四射,相度好形势,倏然举脚一蹴。
呼的一声,一块巨石平平时出,但却非砸向洞口的巨蛛。
那块大石撞在洞口的蛛网上,直飞出洞外去,云纪程如影随形,跟着飞去。
趁那面蛛网裂开一条大缓,便钻将出去。
那只正在低头大嚼的巨蛛,一见敌人钻出来,倏然伸爪拦扫过来。
这一着果真出乎云纪程意料之外,百般无奈,手中状元牌猛可一架。
须知那头巨蛛其大如牛,利爪也自甚科,故此云纪程非在万不得已,以敢硬架它的利爪。
谁知一架之后,蓦地发觉这只巨蛛比起那头蛛母,相差得太远。心头一宽,潜运真力,往外一掀。那只巨蛛吃不住劲,滚将开去。
这时那块往外飞的石头,力道已尽,倏然蹦回来,风沉势猛,刚好砸向云纪程身上。
云纪程抡牌一顶,脆响一声,顶住那块大石,人也钻了出去。闪眼但见那只其巨如屋的蛛母,已疾卷到洞口。恰好那只被云纪程掀翻的巨蛛挡住去路,但见它以嘶连声,利爪落处,登时将挡路巨蛛抓死,低头便嚼咬尸身。
绿水冒积老高,加上那巨蛛临死前拍嘶叫声和舞爪挥足,的是可怖恶心无比。
他管不了这么多,抽身便走,哪知刚跨了一步,便走不动,原来手中状元牌已被石头上一根蛛丝动着。
云纪程面目变色,用力往后拉,那面蛛网摇曳不已,黏住状元牌的一根蛛丝,吃不住力,随牌而走。这一拉足足拉了丈半之远,蛛丝仍然黏住状元牌,不过已变得幼细许多。
不过状元牌上力道奇紧,他再蹦了数尺,已拉不动,看来纵然将这面蛛网拉掉,也弄不断这根蛛丝。
这本来不要紧,云纪程如有时间,还有办法可想,但可怕的是那根蛛丝分明有毒,以致象牙所制的状元牌,末端已变成黑色,还有那只硕大顽朋的蛛母,好像快要动身追赶。
他暗惜自己没带锋利的刀剑之类,否则贴在地上一砍,还愁不断?正转念时,那只巨蛛母已抬起头来,云纪程犹疑难决,不舍得弃牌逃走,又不敢放过时机。
只见那巨蛛母伸爪一勾,勾住被他拉出老远的那根蛛丝,往内一收。
蹦的一声,云纪程吃不住劲,状元牌脱手飞出,事情既已至此,不进何待。
他刚刚走出四五丈,耳听后面风声呼呼直响,回头一望,不由得亡魂皆冒,敢情那头巨蛛母其快如风,已堪堪追上来。
云纪程凭着受过严格高度的训练,仅须一眼,便判断出直走速度远不及巨蛛母,赶紧横掠开去。
眼光扫处,只见附近有四五个山洞,他咬咬牙,逃入最近的一个洞中。这个山洞霉湿之气直攻人鼻。他也顾不了这些,直退入去。不过他已有了经验,这回极是小心,一面注意洞口,一面注意洞内。
洞外绿影一掠即逝,他等了片刻,悄悄出去一瞧,敢情那只巨蛛母已经走回洞中,刚刚隐没身影。
云纪程忖道:“那面状元牌乃是传家之宝,历代相传,我如丢失了,回寨便得在灵堂自尽,与其那样可耻地死掉,倒不如拼一拼。”
他脑筋转了又转,目光却一径凝视住兀自在洞口蛛网上摇晃的状元牌。幸好那巨蛛母进出洞中,都能由网中滑过而没有收起那面蛛网,否则他根本就连脑筋也动不了。
又歇了一会儿,他疾奔出去,掩到蛛网封住的洞口侧面,倾耳细听一会儿,没有什么动静,便探头宝看。只见那只奇大的蛛母,正伏在洞中深处。
他奇快绝伦地跃出来,左手一晃,一团火光亮起来,原来是千里火。只见他用火烤烧黏在状元牌上的蛛丝。滋地微响,那根蛛丝变了颜色,迥非早先那么油黏黏的。
云纪程右手运劲一抖,状元牌应手而起。他狂喜回身疾走,脑后已听到呼呼风响。
他见机得快,躲入另一个山洞中,但见那只巨型蛛母居然在山洞外伏下来,动也不动。
这样云纪程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离开此洞,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个山洞内,有没有更可怖的毒物呢?夜色已深,内外都暗黑了,但他还可瞧见那只巨蛛母身上发出微弱的绿光。
回头再说岳冲,他被毒蝗虫困在一个洞中,身后石壁上一条奇大的蜥蜴沿壁游过来,又快又毫无声息。只见这条五彩蜥蜴舌头不住吞吐,看来一舌头便可将岳冲卷人口中。
那条浑身五彩斑田的巨蜥蜴游到岳冲身后时,岳冲突然大惊,只因他发觉展集洞口的蝗虫群,本来已有不少挤了进来,但这刻全都拼命向外飞扑。
要知这些毒蝗虫本是有去无回的性子,只因带头的飞去,纵然扑向火海中,后面的仍然跟着照扑不误。目下居然向外飞涌,大有逃走之意,其中必有玄妙。
他本是个极为阴沉机智的人,脑筋一动,倏然决如电掣,纵向对面墙壁。
身边飒然风响声过处,一道红影擦身飞过。他闪眸一问。已瞥见那条蜥蜴与及它吐出来长达丈许的红舌头。不由得大吃一惊,忖道:“这只大毒物要是舌上有毒,我既不能招架,又无路可逃,岂非死定?”
正想之时,只见那条奇长的红舌因卷他落空,却卷着不少毒蝗虫,便掣回口中,咀嚼起来。
它咀嚼得十分有滋味,嚓嚓连声,但岳冲见它口边流出毒蝗虫的黑水,不由得恶心之极,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捧起一片石头,准备那条大蜥蜴过来时,好歹用力砸它一下。
嚓嚓的咀嚼声一停,只见红影一闪,又卷了百数十只毒蝗虫,继续大嚼起来。
岳冲心道:“只要你继续饱餐,我便可暂时无虞。”
那些毒蝗虫虽因物性相克,拼命往外飞走,但因数量过多,后面的又不知道前面有险,是以堵得死死的。那条大蜥蜴吃了数十次之后,那怕没有吃进数千只拳头般大的蝗虫。
这时大概又饱又倦,便闭目打饨起来。岳冲也不惹它,捧石仁立。
时光永不停顿,悄悄飞逝,天边露出曙色时,死亡岭上三个被困的年轻人,都认为自己已经输了。因为这场比赛规定在寅时要赶回成家堡,如今既已天亮,返回成家堡则已过了寅时,纵然取得火玉回去,也当是输了。
曙色一露,龚树德发现上面密布四下的火红巨蚁完全归洞。岳冲也松了口大气,走出洞外,原来堵住洞口的毒蝗已经完全飞走。那云纪程犹有余悸地走出山洞,眼光灼烁地四面搜索,提防那只其巨如屋的蛛母去而复返。
他们总算知道了死亡岭百虫洞的一点儿厉害,错非他们全是第一流的身手,以及极为机敏的头脑,昨夜早就丧身在毒虫之下。
岭上一片静寂,山风清新异常,只拂过他们的头面,使他们都更加清醒。
他们都立时向流沙谷奔去,打算回到成家堡去。
在岭巅的天孤叟翟寒面上现出极为阴冷的笑容,他看见那三个胆大的人,正走入流沙谷地带。
他沉声自语道:“若让你们这些小辈进出我流沙谷,便称不上天下至险之地了。”
他站在一个窗洞张望,只见岳冲捷如飞鸟,一掠数丈地飞奔。天孤叟翟寒倏然一拉墙边的钢制把手,隆隆连响数声,只见岳冲蓦地大叫一声,身形直陷入沙中。
天孤叟翟寒畅意地狞笑一声,踱过另一边,扳动钢把手,云纪程也掉在浮沙内。
剩下的峨嵋派阳剑龚树德,这时已堪堪越过流沙谷,忽觉脚下一软,大吃一惊,忙提气对前数尺。但落脚时仍觉软软的。这刻已无法再换气轻身,只好掉下去。”
但觉一片漆黑,细砂已塞人鼻耳中,奇痒无比。他已闭住呼吸,无奈那些细砂流人耳鼻中,奇痒异常,忍不住打个喷嚏。
嘴巴一张开,细砂冲人,气管马上被塞,难过无比,眨眼间便昏迷过去。
天孤叟翟寒离开这个石室,降落在下面那个美仑美矣,富丽无匹的石室中,在椅中取出五条小如细绳,长达两丈的链索,便走出岭上。
他一直走下山麓,先到一个山洞中,只见洞中赫然有两个人,仰卧地上,双目紧闭,兀自昏迷未醒。
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左家堡两位少堡主中的老大左良。女的乃是艳丽无双的金凤儿姑娘,不过日下她全身俱是细砂,掩住了天香国色。
天孤叟翟寒用一根小链索,缚在金风儿玉腕上,另一头穿过石壁间一个小洞,绕将出来,复又扣住,然后将左良抓起来,走到一座石坡后的洞中,亦是先扣住手腕,然后拴在石壁间。
石壁那个小洞乃是天孤叟特别开凿的,链索从小洞通进去,打另外一头出来,又去掉两尺余长,那等于缚在直径两尺粗的石柱上,功夫再好,力气再大,也无法将这等山根石柱弄断。
那些链索,乃是金精钢母所制,虽然幼细,但无人能够弄断,宝刀也不一成。两头俱有精细无比的锁钮,要用细如头发的钢丝才能弄开。
天孤叟翟寒将这两个半夜擒住的男女分别锁好之后,又走到流沙谷中,一一把另外的三人提回死亡岭,按照刚才的办法,都分别锁在洞中。
金凤儿醒得最快,原因是她最先被天孤叟翟寒从流沙谷中抓回来。
这时眼耳口鼻全是细沙,呛咳了大半天,总算好了一点儿,然后拂拍头发和身上的细沙,一面抬目打量处身的地方。
这个洞十分阴暗潮湿。她十分讨厌再呆在这儿。当下便起身奔出洞外。手中捆着的细链,她毫不在意,哪知到了洞口,已经不能再走,便用力抖扯那条细链。
以金凤儿的功力,运足劲力一抖的话,铁索也得抖断,但这条细如小绳的链子却纹风不动。她不服地再抖了一下,立刻就明白自己已经绝望。那天孤叟翟寒并非无名之辈,既然放心地用一根幼细的链子缚住她的手腕,那还能够挣得断的么?”
这死亡岭上,一共这样地锁禁住五个人,其中岳冲性情较暴,只因其时已是下午未时,过了所限已久,他不断地用力挣扎。以致手腕勒破了皮肉,鲜血津津,染得一手都是斑斑血迹。
在成家堡内,外表仍然没有什么异状,但暗中却紧张异常,第一桩金凤儿和左良一去不归,使得几个老人家都十分担忧。另外岳冲、云纪程及阳剑龚树德一去不回之事。已传布出去,大家都知道他们去探那号称天下绝险之地的流沙谷死亡岭百虫洞,是以对他们的命运,都纷作猜测。至于这三人的同道及长辈们,自然更加焦虑。
第二件事便是何件容的尸身忽然不见了,将水牢的水放掉之后,地上遗留有一支三角钢挫,看来倒像是他自己将铁索挫断后逃走的。可是他分明已中了干草仙姑的毒金钱而死,焉能复活而逃?这一点儿不但使得成永等大伤脑筋,还令他十分不安,因为假如是有人潜人来将何仲容救走,则此人定必谙晓本堡各处秘道,包括连他也不知道的秘道,方能神不不知鬼不觉地将何仲容尸身带走。
在水牢隔壁的老人周工才,这时面上不住地露出兴奋的笑容,是想着数十年未曾见过的世界,如今已变成什么样子。
他在等候着奇迹的发生,这一项奇迹也全凭他本人诸晓各种建筑上的科学,才能产生。
外面成家堡的人如何放于水牢搜索等等,他都瞧见。只因他被囚时间已久,成家堡之人除了管饭那个下人之外,几乎都不知道在水牢隔壁,还有这么一个老人。连成永也给忘了有这一回事。
下午的一场比武如常地举行,广场上依旧挤满了武林群雄。
在人丛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花子,两只眼睛骨碌碌地东张西望。
这个花子容貌丑陋,眉际和脸颜都十分污垢,嘴唇噘得高高的,当中门牙掉了三枚,露出一个大洞。
他并不与任何人搭汕,却也没有人理会他。这时台上没有人比武,因此大家的注意力并非集中在一起,年轻花子大概就是因为此故,因而没有什么行动。
西看棚上人群甚是稀疏,原因是其中多半都跑到翡翠山去,眺望流沙谷中的动静。成玉真却仍然在座,那年轻花子到后便一个劲儿地瞧着她。
成玉真有点儿心不在焉,美丽脸上流露出落寞的神色。
无意中眼光扫过人群,忽然和两道明亮的眼光相遇,她怔了一下,想道:“这对目光和何仲容的多么相像啊,嗅,这花子好丑”
那年轻花子这时也将眼光移开,歇了片刻,又射向看棚上,恰好又和成姑娘目光相触,他的嘴唇噘得更高,露出门牙掉落了的窟窿,忽地钻入人丛之中。
成姑娘秀眉一皱,回头吩咐一个家人道:“成亮你仔细盯着那个花子。一有什么动静,即速告我。”
成亮诺诺应了,故意离开成姑娘远些,便瞬也不瞬地望着那个年轻花子的背影。
适可听到一阵掌声。一个人跃上了台,向两边看出以及台下施过礼,便报出姓名是吴士超,特地上台领教台主绝艺。
这人貌不惊人,却有一种沉换气度,显然是位内家好手,年纪在四旬之间。
场中群雄多半都知道此人乃是当今太极名家俞玉山的首位传人,初出道时,曾在镖行混过,功夫极是出色。是以数年后声誉鹊起。但这吴士起在镖行中仅仅是玩票性质,声名挣到,便自辞退江湖生涯。
经过十来年的隐居练武。想来一定大有进步。大家都认定这一场必甚可观。便都齐齐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