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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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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飘自出娘胎,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已被吓得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秃鹰黑三儿虽已精疲力尽,但亦不肯坐失良机,正容告诉陆小飘道:“沉住气,别乱动,我去设法弄些乾草枯枝,以退狼群,否则,就算不被恶狼吃掉,我们也会被它们活活给累死!”

    陆小飘心里虽然害怕,但仍装作一副英推气概的样子,生怕秃鹰黑三儿说他孬种,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

    风更大。

    沙漫天。

    狼在嗥。

    月凄迷。

    秃鹰黑三儿身形似电,来去如风。

    刹那之间,已在巨坟四周,堆积了无数乾草枯枝,秃鹰黑三儿从身畔掏出火摺子,迎风一抖,火花闪处,已将乾草枯枝引燃。

    火光冲天。

    烈焰飞舞。

    晃眼之间,已将巨坟四周布成了一道火墙。

    野兽没有不怕火的,野狼当然也不例外,尽管这些饿狼仍在四周嘶吼咆哮,张牙舞爪,但却不敢擅越雷池一步。

    陆小飘看得啧啧称奇,鼓掌欢呼,一时童心顿起,捡起沙石,猛向狼群砸去。

    恶狼被陆小飘激怒,狂嗥震天,张牙舞爪,疾扑上前。

    但是,一接近火势范围,立刻就停了下来,惊惧的连连后退,低嗥数声,夹著尾巴溜开。

    陆小飘越砸越有劲儿,越玩越高兴,已经暂时把血海深仇,无家可归等烦恼抛到九霄云外,连肚子里在唱空城计都给忘了。”

    秃鹰黑三儿剥了两只狼腿,穿在宝剑上就著火在烤,见陆小飘玩得高兴,脸上也浮现起一抹喜悦之色,人也好像突然年轻了很多。

    肉香四温。

    随风飘送。

    陆小飘伸著脖子贪婪的闻了闻,这才想起肚子里早就咕噜噜在叫,探头儿望着秃鹰黑三儿说道:“嗯!好香噢”秃鹰黑三儿抬眼看了看陆小飘,双肩晃处,人已飘落在他面前,啾著他说道:“来,咱们也该祭祭五脏庙了。”

    秃鹰黑三儿边说边从腰里解下酒葫芦,一仰脖子,灌了两大口,伸手递拾陆小飘,接著说道:“上好的侥刀子,你要不要喝两口儿?”

    陆小飘尬尴的笑了笑,没敢伸手去接。

    秃鹰黑三儿瞪著他说道:“小孩家!不喝也好。”

    秃鹰黑三儿正想把酒葫芦收回来,就听陆小飘喝道:“慢著!我要喝”

    话声甫落,陆小飘一把从他手上抢过酒葫芦,仰起脖子就往嘴里边灌,酒刚下肚,就听“哈啾”一声,呛得这小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猛在那儿打酸顷儿,把刚刚吃进嘴里的狼肉,喷了秃鹰黑三儿一头一脸。

    秃鹰黑三儿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陆小飘一边儿抚著胸口大喘气儿,一边儿狠狠白了他一眼,不悦的喝道:“笑笑笑,当心把你的下巴笑掉!什么小孩子?告诉你,年很儿底下我就满六岁了!”陆小飘一赌气,拿起酒葫芦来又灌了它一大口。

    秃鹰黑三儿没再理他,闷著头儿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风停了。

    火熄了。

    狼群也已散尽。

    旭日东升。

    照耀大地。

    陆小飘枕在秃鹰黑三儿的腿上,睡得极为香甜。

    良久!

    秃鹰黑三儿轻轻推了里他,缓缓说道:“小子,该醒醒了。”

    陆小飘翻了个身,嘟嘟嚷嚷的说道:“别吵!天还没亮”

    秃鹰黑三儿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天还没亮?他妈的!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陆小飘揉了揉眼睛,一骨碌爬了起,太阳有些刺眼,忙低下头去,一眼就见指头上上了伤药,已经结了疤。他知道,除了秃鹰黑三儿不会有别人,忍不住抬眼啾著他,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认出口。

    秃鹰黑三儿也没吭声,迈开大步就往前走。

    陆小飘又在爹娘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翻身爬起,一声不响的低著头跟在秃鹰黑三儿屁股后面离去。

    这一大一小,越走越远。

    渐渐消逝在地平线的尽头。

    独留新冢向黄沙。

    一代奇侠陆千峰夫妇,就此长埋在这黄土坡前。

    口口口口口口

    厉鬼!

    被头散发,七孔流血,双眼凸出,青面族牙,狰獐恐怖,似欲择人而噬,挥舞著双手,一步一步运了过来。

    厉鬼的身上,不断喷出鲜血,他那狰狞的面孔,不断的扩大,扩大整个屋子里已一经容纳不下他。

    “轰”的一声互响!

    屋顶被掀掉,墙壁跟著倒场了陆小飘想喊救命,可是他喊不出来,他想爬起来逃命,可是他却动不了,因为他整个身子都被那厉鬼的一双互掌死死压住。

    他浑身颤栗,汗水淋漓,胸口在巨烈的悸动著,他拚命挣扎,疯狂的吼叫,良久,他终于喊出了声言:“救救命啊”这一声大喊,使陆小飘从恶梦中惊醒过来,他定了定神,余悸犹存的向四下里看了看,屋顶没有倒塌,当然那厉鬼也不会存在。

    这时!

    陆小飘才发觉自己仍在炕上,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

    他突然感觉到浑身一阵燥热,头重脚轻,好尽虚脱了似的,忙伸手端起炕沿儿上的钵子,咕噜咕唱灌了几口,人才舒服了一些。

    他把视线缓缓移向门外,发觉秃鹰黑三儿正斜靠在门框上,一瞬不瞬的在那儿注视著他。

    一阵沉寂。

    “又做恶梦了?”

    秃鹰黑三儿脸上一无表情,接著说道:“梦见你爹娘了是吗?”

    陆小飘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嗯”秃鹰黑三儿继续说道:“催你赶快替他们报仇?”

    陆小飘这下儿可听清楚了,摇著头说道:“没有!”

    又是一阵沉寂。

    陆小飘跟著秃鹰黑三儿,已经整整三个年头儿了,现在,他应该是九岁了。

    时间会改变一切。

    虽然父母惨死的景象,历历在目,就尽昨天才发生似的那样鲜明,但陆小举的心里,却不再悸动。他并没有忘记抚养他的秃鹰黑三儿,就是杀父淫母的仇家,但是陆小飘好像对他已不再仇视,僧恨,反抗和报复。

    只有一次。

    陆小飘不但将秃鹰黑三儿视为仇人,而且对他表现出极为强烈的反抗意识。那是在陆小飘刚满六岁的那一年,秃鹰黑三儿特别找巧匠为他打造了一柄短剑,准备传授他剑术的时候。

    照常理推断,陆小飘一定会欣喜若狂,立刻躬身受教,没想到却大大出乎秃鹰黑三儿的意料之外。

    陆小飘接过短剑,连看都没看它一眼,抖手就将短剑掷落湖底,怒目圆睁,冷冷叱道:“告诉你,我不要学剑!”

    秃鹰黑三儿大感意外,不解的啾著他说道:“你!你不想学剑?”

    陆小飘冷冷说道:“不想!”

    秃鹰黑三儿脸上疑云一片,继续说道:“只有练剑习武,你才能杀我报仇!”

    陆小飘一声冷笑,不屑的说道:“哼!要学——我也不会跟你学,你该比谁都清楚,我们陆家的家传剑法,比阁下的剑法高明多了!

    今生今世,我陆小瓢永远不做第二人,如果不是天下第一,我宁可不举,你的好意,我陆小飘心领!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不怕你,若想杀你,不必动剑动刀,一样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身上散泼著一种逼人的英气,脸上流露出一般孩于所没有的表情,令人不敢仰顽的秃鹰黑三儿心神一凛,眼睛里闪过一抹极为奇特的表情,良久,始缓缓说道:“随便你好了。”

    除了这件事儿,陆小飘从来没有反抗过秃鹰黑三儿,逆来顺受,只要秃鹰黑三儿吩咐的,他一定遵循不二。

    自从那次之后,秃鹰黑三儿绝口不提再教他练武习剑这档子事儿。”

    而陆小飘也从那天起,自己削制了一柄木剑,三更即起,我最隐密的地方偷偷练武习剑,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功课,绝不因风雪豪雨而间断。.他们之间,存在著一种极为奇妙的关系。

    秃鹰黑三儿杀了陆小飘的父亲,奸淫了他的母亲,却不斩草除根,水绝后患,反而照顾他,抚养他,想尽办法教他习武学剑报仇。

    这究竟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相信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而陆小飘面对著秃鹰黑三儿这个杀父淫母的仇人,没有憎恨,没有仇视,既不反抗,也不报复,一切都那么坦然,普天之下,除了他,相信没有人能够做到。

    陆小飘和秃鹰黑三儿之间,除了日常必要的应答之外,他可从来不多说半句话。

    所以就尽现在他们面对面在一起,也只是无言的一片沉默而已。

    北风咆哮。

    天压得低低的,就尽要场下来似的。

    外面飘著鹅毛大雪,已经种了有两尺来深。

    陆小飘默默望着窗外,一回头,见秃鹰黑三儿仍斜靠在门框上还没走,微徵一怔,缓缓说道:“还有事儿?”

    秃鹰黑三儿点下头,接著说道:“我们明天就走,别说是下雪,就是下刀咱们也要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陆小飘迫不及待的问道:“比剑?”

    秃鹰黑三儿淡淡说道:“嗯。”陆小飘突然眼睛一亮,忙追问他道:“跟谁?”

    秃鹰黑三儿一无表情的说道:“武当木道人。”

    陆小飘目射奇光,激动的说道:“在什么地方?”

    秃鹰黑三儿轻轻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花马池。”

    一阵沉寂。

    良久,陆小飘始从往事回忆中回过神来,不停的打量著秃鹰黑三儿说道:“你记不记得?在这三年中,你和多少人比过剑?”

    “一百零八个人。”

    陆小飘接著问他道:“胜了几场?”

    秃鹰黑三儿斩钉斩铁的说道:“一百零八场!”

    陆小飘继续间他道:“杀了多少人?”

    秃鹰黑三儿脱口说道:“一百零八个!”

    陆小飘眼珠子一转,缓缓说道:“黑三儿,这三年中,我们跑遍南七北六,穷山恶水,居无定所,寝难安故,食不甘味,杀人比剑,比剑杀人,你——你究竟是为什么?到什么时候才肯罢手?”

    秃鹰黑三儿神色突变,双目凶光闪射,一声断喝,瞪著他骂道:“我!我操你八代祖宗!小王八蛋,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跟我装糊涂啊?”

    陆小飘脸上一红,抬头瞟了他一眼,没有动怒,也没有反抗,眼睛里反而闪过一抹感激和歉疚的神色,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时间不停的飞逝。

    陆小飘和秃鹰黑三儿大眼瞪小眼儿的在乾耗,谁也没再吭声儿。

    风在怒吼。雪在狂飞。

    陋室内却死一样的沉寂,令人有窒息的感觉。

    良久!

    秃鹰黑三儿始深深叹了口气,双眉轻锁,神情木然,好俭突然间苍老了许多令人有种凄凉的感觉。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陆小飘的记忆里,秃鹰黑三儿从来没叹过气,也绝没皱过眉,脸上冷冷的,就仪一块没有生气的寒铁。

    只有从他那骠悍,凶狠,暴戾,霸气,以及那冷电般的眼神中,证明他渑是个没断气儿的大活人。

    对于秃鹰黑三儿这种反常现象,陆小飘感到极端不安可是并没有问他原因,因为他想说的,你不问他也会说,他不想说的,你问了也是白搭。

    良久!

    秃鹰黑三儿又是一声长叹,低沉沙哑的说道:“花马池事情一了,我们就去张垣”

    陆小飘顺口说道:“也是去比剑?”

    秃鹰黑三儿点了点头,但没说话。

    陆小飘接著说道:“为什么要去张垣?是你决定的?”

    秃鹰黑三儿征征望着窗外的大雪,神色有些凄凉,轻轻一叹,缓缓说道:“落叶归根,张垣是我生长的地方。这是我最后一次比武论剑,赢了——我将封剑归隐家园,输了——我将血扩展横,埋骨故居。小子,你也可以安定下来,不必再跟著我天南地北的奔波流浪”

    陆小飘眼珠子一转,忙问他道:“对手是谁?”

    秃鹰黑三儿一个字儿一字儿的说道:“天南一剑——叶无双!”

    陆小飘眼睛理闪过一抹奇光,急忙说道:“你有几成胜算?”

    秃鹰黑三儿沉声说道:“他快我狠,半斤八两!”

    陆小飘心神一震,突然有种不祥之兆,冲口说道”

    “黑三儿,张垣不必去了,我不想”

    秃鹰黑三儿面现怒容,一声断喝,打断了陆小飘的话,冷冷说道:“我黑三儿虽然两手血腥,一无是处,但却是个言出必行,守信不打诳言的汉子,那样我会生不如死!”

    陆小飘默然。

    秃鹰黑三儿望着陆小飘,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但却笑得有些凄凉,狂放的说道:“小子!你放心,我黑三儿会珍惜这条老命,留著等你报仇”

    陆小飘没敢看他,想说什么,也没说出口,跳下炕跑到后边儿把剩菜拿出来,放在炉子上温著,摆好碗筷,烫了壶酒,对秃鹰黑三儿说道:“天儿冷,喝两口儿暖和身子。”

    秃鹰黑三儿没吭声儿,一屁股会炉子边儿上坐了下来,他低看头喝起闷酒来。

    陆小飘已非昔日吴下阿蒙,非但不会再让酒呛到,斤把伤刀子巴经灌不倒他,三杯下肚,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他没话找话的说道:“黑三儿,如果我没猜错,那天南一剑叶无双和你的武功,应该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

    秃鹰黑三儿连连摇头,打断他的话道:“不对,不对;大错特错。”

    陆小飘不解的望着他,良久,始喃喃说道:“那——那谁才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

    秃鹰黑三儿一仰脖子,又乾了杯侥刀子,略一思忖,缓缓说道:“一个是常五,一个是何败,以他二人所学,足可称尊武林,领袖江湖,只可惜”

    陆小飘迫不及待的说道:“可惜什么?”

    秃鹰黑三儿轻轻一叹,接著说道:“可惜他二人身负绍世武举,但却无意江湖,既不授徒传艺,亦不与武林中人往来,终日沉迷于赌”

    陆小飘一听,差点儿跳了起来,不敢相信的说道:“什么?你是说那常五与何败是两个赌鬼?”

    秃鹰黑三儿点头说道:“不错!可叹他二人的英雄岁月,就在那呼芦喝雉中,消磨殆尽”

    陆小飘不禁啧啧称奇,越听越感兴趣,打破砂锅问到底儿的说道:“你——你见过他们二人?”

    秃鹰黑三儿继续说道:“没有,他二人不但身负绝世武学,更精于易容之术,化身千万,行际不定,相信当今武林,还没人见过常五跟何败的庐山真面目。”

    陆小飘满脸疑云,不解的说道:“既然如此,又怎么知道他二人身负绝世武学,为当今武林第一高手呢?”

    秃鹰黑三儿正容说道:“数十年来,江湖武林中一直流传著:赌赌赌——武林顶尖儿是常五,赖赖赖——江湖第一是何败这两句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盛名之下无处士!但从江湖武林中人对他们两人的尊敬,你可以想像得到他二人的武功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陆小飘眼珠子一转,神往的忖道:“我一定要找到这两位风尘异人,而且要他们传授我武功”

    不行!秃鹰黑三儿说他们既不授徒传艺,亦不和武林中人往来,那——那我该怎么办今赌!投其所好,找他们两赌,而且一定要赢,对!就是这对个屁!我不会赌怎么办?天不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会我可以学啊!哈哈哈我是可以学学”

    秃鹰黑三儿见他一下子手舞足蹈,哈哈大笑,一会儿又愁眉苦滕,长吁短叹,就像疯了似的,眼睛一转,已猜到陆小飘心里在想什么,轻轻拍拍他肩膀说道:“小于,你想找常五跟何故赌上一赌是吧?”

    陆小飘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一红,不承认,也没否认,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黑三儿,赖赖赖——江湖第一是何败,是说他输了耍赖皮不给钱是吗?”

    秃鹰黑三儿想笑,但强忍住了,瞪了他一眼道:“如果他输了不给钱,那谁还要跟他赌啊?他不是为钱而赌,是为赌而赌。因此,在他未尽兴之前,如果有人中途抽腿,他准定动手揍人,打得你陪他再赌,直到尽兴为止!赢了你尽管拿走,输了他可以不要,就因为他烂屁股,一上桌子就赖著赌个没完,所以才有这个赖赖赖的绰号!”

    陆小飘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

    口口口口口口

    酒——能使人怀古忧伤。

    酒——能使人沉迷丧志,颓废消极。

    酒——能激发人的潜能,思路畅通。

    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在酒后留下了千古文章。五花马,千金裘,呼将儿出换美酒这又是何等豪情!

    酒——能使人意气风发.勇往直前。多少英雄豪杰,抛头颅,酒热血,立百世奇功。

    也有人说:酒色相连,伤风败俗,大参与酒有关。

    更有人说:酒是穿修毒药,有百害而无一益。

    还有人说:冷酒伤肝,热酒伤肺。

    瘾君子却说:不喝“伤心”!不管怎么说!

    酒已有数千年历史,存在就是价值。

    酒——能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却是不争的事实。

    酒后吐真言。

    三年来秃鹰黑三儿从来没这样高兴过,酒——使他意兴飞扬,高谈润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年,一千多个日子,加起来陆小飘也没和秃鹰黑三儿说过这么多话,他希望使自己尽快长大,不再被别人把他当作孩子。

    所以陆小飘拚命的学著喝酒,虽然他不能说是千杯不醉,但已经能和秃鹰黑三儿一较长短。

    酒——使他们暂时忘记了彼此之间的仇恨,也填平了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

    一个是豪情万丈,畅谈武林掌故旧事。

    一个是领频劝酒,听得津津有味,获益良多。

    从早晨,一直喝到傍晚,秃鹰黑三儿终于不胜酒力,醉倒在炕上。

    陆小飘感到浑身燥热,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过去将门打开。

    一阵寒风挟带著片片雪花,迎面扑了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燥热立失,酒意也跟著消除了一些。

    这时候他才发现,屋于里的炉火已经熄灭,存放的木柴业已告罄,他抬眼看丁看天气,暗暗忖道:“看来这雪,一时半时还停不了,我还是到山脚下柴房中搬些木柴回来,免得夜晚挨冻。”

    一念至此,被了件老羊皮袄,刚到门口,人又停了下来,眼睛一览,喃喃自语道:“黑三儿这一醉,一时之间绝不会醒,这种风雪天儿,一定也不会有人入山砍柴打猎,我何不带上木剑,把偷学来的各种武功剑术,悄悄演练一遍!也免得日久有所遗忘了,我也可专心去偷学武当木道人,和天南一剑叶无双的绝世剑术对,这就是这个主意!”

    陆少飘又重回屋内,见秃鹰黑三儿鼾声大作,睡得正熟,安心的从炕席下面,抽出那柄他自己用枣木削成的深红木剑,珍惜的用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挟在腋下,带好房门,将自己投入了风雪之中。

    口口口口口口

    好俊的轻功!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除了陆小飘自己,相信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陆小飘纵环如飞,快拟闪电,轻灵美妙,直似乳燕掠波,落脚之处的积雪上,竟无一丝痕迹。

    陆小飘一经展开轻功,宛若一缕轻烟,随风而去。

    别说是没有人看见,就算有人看见,也只当是雪天出来觅食的飞禽走兽,谁也不会信他是个大活人。

    陆小飘突然将身子顿住,神色一变,右手已轻抚在木剑剑柄上,猛一回头,沉声喝道:“什么人?”

    不但没有人,除了自己说话的声音仍在空中飘荡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吾。陆小飘脸上疑云一片,眼睛睁得老大,不停的四下里张望搜寻。

    良久,仍然一无发现,喃喃说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陆小飘见雪地上一无足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接著说道:“他妈的!也许是我疑神疑鬼的在吓自己”

    说话声中,陆小飘业已冲天飞起,几个起落,已到了山脚下的一片松柏林内。陆小飘选了一块平坦开润之处,身形如山,气沉丹田,右手握剑,左手捏诀,一声轻喝,人已腾身而起。

    就见!

    剥走轻灵。

    如风似絮。

    入影翻飞。

    兔起鹘落。

    刹那之间,已失去陆小飘的所在,但见一园红影,凌空飞舞,脾睨纵横,快如闪电,迅若飘风。

    蓦地!

    剑势一变,动作也跟著缓慢下来,但声势可更为惊人。

    忽的,剑气纵横。

    剑影如山。

    狂飕暴卷。

    雪花飞溅。

    片刻!

    剑势又变,只见陆小飘身形疾坠,屹立如山,木剑一指,久久不动。

    盏茶时间。

    剑尖微徽一颉,似是合蕴了千斤内家真力,断喝声中,木剑闪电通出,朵朵剑花,直向一根参天古树射去。

    就听“轰”的一声大震。

    接著,枝叶横飞,积雪四溅,参天古树,业已腰折,人影翻飞。

    剑势再变。

    就在此刻,从那浓密的松针内,露出两只精光闪射的眼睛,同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声,接著轻轻说道:“天赋异禀,武林奇葩,智慧如海,过目不忘,我没看走眼,心思果然没有白费,一百零八场比剑更使他获益良多”

    原来是秃鹰黑三儿,他怎么会跟了来?

    蓦地——

    剑气冲天。

    沙沙轻响声中,松针已被绞落一片。

    秃鹰黑三儿心神一凛,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忙定睛看去。

    但见!

    千层剑幕。

    流转飞旋。

    风驰电掣。

    变化万千。

    秃鹰黑三儿看得如醉如痴,失声低呼道:“南官李家的披风剑华山派的流云剑锺大桦的南明离火剑”

    片刻!

    秃鹰黑三儿突然微微一怔,接著说道:“好小子!嘴上说著不学,他妈的背后却把我黑三儿压箱底儿几招绝活儿,全都偷看学了去啦!”

    秃鹰黑三儿好尽突然从喜悦的高击滑落下来,愁锁眉间,脸上有著挥之不去的悲伤和凄凉,良久,始喃喃低声说道:“看来我的日子不多了,他可以报仇了!”

    一阵沉寂。

    剑气冲天,剑风嘶嘶作响。

    秃鹰黑三儿突然一拍后脑勺子,接著哈哈笑了起来,豪气干云的轻语道:“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秃鹰黑三儿双手血腥,满身罪恶,能为天下武林,造就陆小飘这么一位不世奇才,亦当死而无憾”

    话声甫落,徵风过处,秃鹰黑三儿已去得无影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