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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酸酸又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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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廉年搓着手,看着那孩子吃奶的劲头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也得了滋润神魂归位,什么忧虑都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报:“老爷张家派了人来。”

    曹廉年只顾看孩子无心理会他事:“不见就说我正忙着。”

    仆人道:“张家来人说是性命攸关的急事。”

    曹廉年这才有些惊动回头看了那仆人一会儿:“来人在何处?”

    曹府后花园。

    阿弦蹲在小典身旁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扶住,把向曹府人要的棉袄裹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

    手轻轻地抚过少年满是灰尘血渍的脸,避开那些伤处一寸寸擦拭之下,微微露出少年本来的清秀容颜。

    高建叫了两个府内的家丁分别前去县衙跟府衙报信回头看阿弦如此,无奈叹道:“本是想来谋个外快,不料居然又是扎手案子。”

    因见家丁们都聚在不远处窃窃私语,高建走近了又问:“怎么这样巧才把那孩子从井里救上来曹小公子就醒了?”

    阿弦却只望着面前几乎没了人形的少年他身上遭遇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又到底被人扔在井底多久了?重伤加上没有食水,不见天日,他竟然还有一口气在。

    目光在他乱发间的那朵金色小花上停了停,阿弦抬眸,在她前方,是覆盖在井口上的大片怒放的连翘,阳光下仿佛连绵的火焰。

    阿弦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忽然身后脚步声响。

    阿弦尚未回头,高建回头看时,却是曹廉年陪着一个灰衣人自甬道上走来。

    高建并未在意,只不知曹廉年来意如何,忙迎着,又打量那灰衣人,却也是认得的,正是本地张员外家的管事。

    高建正要招呼,张管事看一眼地上的小典,先含笑对高建拱手道:“高老弟好。”

    高建有些受宠若惊,张管事却指着地上小典道:“不瞒老弟说,我是为了这个逃奴来的,不知为何他竟跑到了曹员外的府上,我听了消息,特来带他回去,其他的就不劳烦老弟了。”

    高建大为意外,尚未搭腔,张管事使了个眼色,身后两名张府家丁上前,便向着小典而去。

    才要伸手拽人起来,阿弦道:“张管事,曹老爷跟我们才将人从井中捞上来,曹老爷先前甚至不知是什么人故意把这孩子扔在他府中井下,敢问张家是怎么这么快知道这件事的?”

    “这”张管事一皱眉。

    阿弦又道:“何况这孩子是小丽花案中的重要人证,是要去府衙过堂的,怎么能被你们带走?”

    张管事不快:“十八子,你就不用插手这件事儿了。”

    阿弦道:“这句话说的未免有点晚了,我本来不愿意插手曹家的事,偏有人硬拉我来,既然遇上了,那可就没法子了。”

    张管事皱皱眉,看一眼高建,高建却只讪讪地笑。曹廉年袖手旁观,板着脸不语。

    张管事只得道:“如果新任刺史想要此人过堂,叫他去我们张府传问就是了,如今人我定是要带走的。”张家那两个仆人见状,知道是个硬抢的意思。

    高建也看了出来,忙叫道:“喂,等等”

    阿弦将小典用力抱入怀中,扭头看向曹廉年:“曹老爷?”

    曹廉年面露难色:“十八弟,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不便过问。”

    阿弦道:“曹老爷总也是走南闯北的人物,怎么也竟似个无知愚妇般优柔怕事?为什么这般鼠目寸光,也不为令公子的安危多着想着想?”

    曹廉年浑身一震,经过方才那一场,他也怀疑婴儿的异常跟井底这孩子有关,可先前婴儿已经醒转,张管事又要的急,权衡之下便不想得罪,但听了阿弦这一句,曹廉年看看阿弦,又看向她怀中那宛若一具枯骨似的少年,纵然人在太阳底下,仍是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张管事见势不妙,忍不住出声道:“还不快带人走?”

    那两人得令,双双扑上,高建忍无可忍:“住手!”挡在阿弦身前。

    张管事道:“高建!他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么?”

    高建破罐子破摔道:“谁敢动他,就是动我,我管那许多呢!”

    张管事一愣,正要叫人先料理了这愣子,却听:“住手。”

    是曹廉年发话,又道:“张家这个面子,我今日怕是卖不得了。”

    张管事睁大双眼:“曹瓮”

    曹廉年淡淡道:“十八子说不能带人走,那就不能带走。这毕竟是在曹家,不管如何,还是我说的算。”

    曹家的护院们听了,齐齐围了上来。

    事已无法善了,张管事索性撕破脸:“您可想好了,得罪了张家,便也是得罪了秦家将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耳畔似乎又听见夜间孩童大哭的声响,曹廉年深吸一口气:“那我也顾不得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低低唤道:“姐姐”气若游丝,若有似无。

    众人齐齐看向阿弦怀中那少年身上。

    天色不复原先的薄霾笼罩,已转作碧蓝晴色,少年叹息似的轻唤声中,是一阵午后的风温柔的掠过掠过,那金黄色的小花灿簌簌地拂落一地,有许多纷纷扬扬地随风洒在两人身上。

    那一点金色的影子仿佛也飞入了阿弦的眼中,就像是夕照的光映落幽深的湖面,波光粼粼,复又一跃隐没其中。

    府衙,大堂。

    袁恕己浓眉拧紧,将手中的册子合起来,抬眸看着堂下跪着的那人。

    冷笑了声,将册子放落,袁恕己道:“我虽才来,却总听人夸赞王先生文采过人,我尚且不信呢,如今看了阁下的手书,才知道果然文笔惊艳,大不似出自人手。”

    王甯安心若死灰而面如槁木,先前被阿弦在牡丹酒馆里掀出老底儿,就像是把他的魂魄也揪了出来,再也没有抵赖狡辩的精神,伏地招供。

    这册子里所记录的,虽然的确是他所经历之事,但王甯安天性狡狯,亦怕万一这册子落入别人之手,岂非不美,因此册子里记录的事情虽然是真,但时间却一概没有,就算人名跟地点等也都是假拟,具体是谁人,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就算无意被别人发现了这本册子,也只会当是志怪之文,当然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谁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十八子竟会用那种轰轰烈烈的方式,让这本大作传之于世。

    正如阿弦所说,别人不懂,就算懂也奈何不了王甯安,但是心怀鬼胎者,自然恨他入骨,必要在他身上讨回来。

    所以王甯安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前来府衙,就算招供是死,也总比落入那些人手中,受尽折磨强上百倍。

    不等袁恕己喝问,王甯安道:“小人情知犯下大错,只不过小人也是迫不得已,是那些人逼迫小人帮他们做事而已,如今小人情愿招供,还求大人网开一面。”

    当即便把合谋参与之人,以及虐杀了多少性命等具体详细,皆都招认明白。

    两边的公差,以及记录的主簿等,闻言也觉毛骨悚然。

    袁恕己接了供词,叫捕快按照上面所供名单,即刻前往拿人,公差们飞速领命而去。

    袁恕己处置完了这所有,心头仍觉愤懑不退,忽地看见手头那册书,便问:“小弦子呢?”

    旁侧伺候的差人面面相觑,袁恕己回神:“我是说十八子呢?就是县衙里的那个小子速去把人叫来。”

    这边儿人还未走出府衙,就见有个公差从外匆匆而来,进门跪地道:“大人,本地曹员外府中派了人来,说是在他府内发现了小丽花案子里的重要证人。”

    袁恕己诧异:“你说什么?”

    那公差道:“据说正是小丽花的胞弟小典,对了,来人还说,是县衙的两名捕快陪着曹员外办事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袁恕己道:“两名捕快?”

    公差道:“来人说是姓高跟姓朱的两位。”

    袁恕己站起身来,正要吩咐备马,他亲自往曹府走一遭儿,可还未开口,外间先前派去拿人的公差们已经回来了。

    按照王甯安供认,参与虐杀案的在本地便有两人,都是有些名声头脸的本地士绅,其一唤作张员外,其二是秦学士。

    头一拨回来的,是往张员外家的,却是无功而返,公差禀告道:“回大人,小人等去了张员外家,原来他已经病了好几天,如今还卧床不起呢,小人们生怕出事,因此不敢强拉。”

    袁恕己正琢磨,另一拨公差也返回了,同样两手空空。袁恕己问道:“秦学士也病了?”

    公差们面面相觑,方道:“回大人,秦学士不曾病,只是他家里人说,学士在两日前出城去访友了,并不在家。”

    袁恕己几乎鼓掌:“这个好,躲得干净利落。”

    底下公差们不知所以,袁恕己道:“既然两名人犯各自有缘故,倒也没有办法。”

    当下便命退堂。

    有些衙差们见袁恕己离去,彼此眼神示意,露出些心照不宣的笑来。

    这边儿袁恕己负手往外,他的两名心腹早按捺不住,左永溟道:“这些公差摆明了是受了那张秦两家的好处,故而搪塞,大人快快下令,让我们再去一趟,一定把人揪了来。”

    袁恕己道:“你急什么,难道没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他们拧成一股绳子要勒死我们,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过是六只手,且狗急了还跳墙呢,我可不想跟那几个前任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吴成道:“难道就这般忍气吞声?越发让那些畜生们得意了,且这次低头,往后再想做事儿,那可就如老猫鼻子上挂咸鱼,休想了。”

    袁恕己道:“低头?你不想想看,你出拳前要怎么做?”

    两人疑惑,左永溟到底心活:“出拳前自然是要先提一口气,将手后撤。”

    袁恕己被憋了一口气在胸口,冷道:“不错,就要将手后撤,待这一拳打出来后,要这帮畜生们都变作肉泥。”

    吴成左永溟对视一眼,露出会意笑容。

    廊下无人,袁恕己即刻吩咐吴成:“去牢里看好了王甯安,这些人藏匿不露,不过是想等转机而已。必然会想方设法杀了王甯安,若他一死,那些人咬定姓王的所写不过异想天开,只怕会借此脱罪。”

    吴成领命而去。

    袁恕己又对左永溟道:“你带上我的亲笔印信,立刻出城。”对上左永溟诧异的眼神,袁恕己在耳畔如此这般吩咐了一场。

    两名心腹人各自行动后,袁恕己叫了个向导,一路来至曹府。

    当他穿过角门跟那层层叠叠的花枝,眼前所见,便是这样精彩的一幕。

    虽然士兵们来自地北天南,但一旦在军中成婚,便似有了家一样,军屯就如管理有序的城镇。

    但这也需要一个英明能干的统帅才成。幸而苏柄临年逾六十,却是个老当益壮极有经验的将帅,自从他在豳州屯兵,才将豳州原本流寇四窜互相殴斗扰民的场面镇压下去。

    最近却出了一件令苏柄临恼怒的事,他所信任看好的一名年青副将,逃走了。

    袁恕己也有些震惊,“逃兵”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视为奇耻大辱,又因为之前连年征战,许多百姓被急招入伍,不免有些不适,曾发生过大规模逃逸的情形。

    为杜绝这种行为,朝廷对逃兵的惩罚十分严厉,逃走的士兵若被追回,重则斩首,除此之外,连带其家中也要受到连累。

    雷翔道:“何鹿松是苏将军的同乡,且为人机警能为,所以苏将军很是青眼,去年才在苏将军的主持下跟本地一名士绅之女完婚,六天前,他忽然失踪了,人说是逃回了南边的家乡。”

    袁恕己道:“既然有苏将军为靠山,他在军中前途无量,怎会选择逃走自毁前程?”

    雷翔道:“我也是这样想,苏将军因此气得旧伤都犯了,四处找寻都找不到,苏将军虽然不言,但至今未曾发通缉信令,只因一发此令,再也无法挽回了何鹿松真是辜负了将军一番期望啊。”

    袁恕己皱眉:“那你为何要讨十八子?”

    雷翔重重一叹,道:“这话我也只敢跟你说,我总觉着何鹿松不似自己逃走了。”

    袁恕己点头:“若他真得苏将军青眼,便不会是个愚笨不堪的人,只怕另有内情。”

    雷翔愁眉不展:“但军中人人传言他是逃了,苏将军脸上无光,更不肯听底下人劝解至于你这里的十八子,其实我早就听说他的名头,这几日在城内坐镇,明察暗访,也得知了他不少异事。”

    袁恕己不由失笑:“那个小子可是唬了不少人。”

    雷翔试探问道:“这话何意,难道说他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袁恕己想了会儿,含含糊糊回答道:“倒也不能这么说,小弦子的确有些不为人知的能耐。”

    雷翔精神一振:“这么说,你肯借他给我?”

    袁恕己道:“但凡我能许的,自然不会有半点搪塞,可是他毕竟是县衙的捕快,苏将军知道了是否会怪罪地方插手军务?”

    雷翔道:“所以此事我只以我个人之名来请十八子,但是毕竟他是桐县的人,所以私底下跟袁兄说一声。”

    原来他并不是要大张旗鼓请公差前去,而是以私人名义行事,这样倒也使得。

    袁恕己深思熟虑,笑道:“只是雷兄,我虽不知你都听了些什么离奇传说,但是也提醒一句,倒是不能全然将希望压在他的身上,倘若是帮不上什么,你恼了可怎么说?”

    雷翔一怔,继而也笑说:“我也是因为没了法子,所以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他若真的能找到人,我顿首感激,若是白忙一场,我也谢袁兄成全之意,绝不会为难他。”

    袁恕己方道:“好,雷兄果然是个爽快人。”

    雷翔见他已经答应了,心头松快,道:“我毕竟是军中的人,贸然去寻十八子,怕他不乐意跟从,岂不是又多绕一圈儿?还要拜托袁兄跟他说一声,若是他答应,事不宜迟,今日我便要启程了。”

    袁恕己点了点头,见雷翔起身,也跟着相送。

    雷翔往外要去,忽地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笑道:“袁兄像是很看重十八子?跟他也有些交际渊源?”

    袁恕己咳嗽了声,双腿间隐隐作痛:“没什么。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

    高建来到朱家,还隔着一堵墙,就听见里头有人说话。

    是老朱头气哼哼地在抱怨:“你瞧瞧,我就说长安来的都没有好人,你还说跟他井水不搭河水呢,下一刻就差点儿把你害喽,这次若不是我去的及时,看是怎么收场。”

    高建听老朱头语气不对,知道来的不是时候,便有些犹豫不前。

    忽地又听阿弦道:“他是不知道会闹成这样儿,倒也不能全怪他。”

    老朱头毫不退让:“什么不能全怪,但凡是个好人,谁会这样无礼地去掀人家的眼罩子?粗莽的军汉,骄横的世家子,这人是两样儿都占全了!”

    高建这才回味过来,这说的原来正是袁大人,听老朱头满腹怨气说的有趣,便偷偷捂着嘴笑。

    忽地门口影子一晃,探出一个狗头,原来是玄影早听见外头有动静,便出来查看。

    高建忙向它比了个手势,又从兜里掏出些散饼给它吃,玄影见是熟人,就也罢了,只舔嘴吃那饼子。

    高建蹑手蹑脚走到门口,便听阿弦有气无力道:“您就别抱怨了,我的头还疼呢。”

    这一句却是比什么都灵,老朱头的语气立刻转成了关慰:“还疼呢?唉,可是造孽是了,之前老参农送的那只人参,我给你拿出来炖了好不好?这人参炖鸡是最补的,我再去陈娘子家里借一只鸡”

    老朱头仿佛嗅到了人参炖鸡的香味,神魂也徜徉在那香浓的希冀里。

    不防阿弦道:“千万别,我消受不了那好东西,且留着罢了。再说,若单为了我再去杀一只鸡,只怕我好的反而更慢了呢。”

    老朱头愕然:“呸!乌鸦嘴,你消受不起,留给谁消受?又有谁能消受?”

    高建正听得可乐,忽地身后马蹄声响,他回头看了眼,不敢怠慢,忙大大地咳嗽了声,与此同时,玄影也叫了起来。

    里面两人早也听见动静,高建才进门,老朱头便迎了上来,见是他,便笑道:“高小子,你怎么这会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