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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食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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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怨也没怎么动,一步就走到赵天容面前。

    他们之间本来隔着好几人,相距好几步路。

    可是任怨还是一步就到了赵天容的身前。

    他走路就像滑行一般,除了膝盖微微一震之外,全身仿佛都没有动过。

    赵天容突然摸出一把刀子来,他一刀刺向自己!

    任怨一伸手,已拿了他的刀,就像轻描淡写地摘下一粒果子。然后他拈花一般的手,迅疾地点了赵天容的穴道,拍了拍手,就有几名大汉应声而出。

    “先替他止血再说。”任怨又补了一句“用上好的金创药。”

    大汉们都如雷似地一声应他。

    这下不但是温梦成和花枯发大感诧异,连任劳也大为惊奇。

    “发梦二党”的三大护法,毕竟是在江湖上刀尖口狂风暴雨里走上岸来的人,见多识博,吴一厢率先冷哼道:“猫哭耗子,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龙一悲道:“赵天容,你好歹已亮了一次汉子,过去的事一笔勾消,天大的事儿,咱‘发梦二党’都替你顶着,你可不能再丢人现眼!”

    霍一想道:“士可杀,不可辱,有种就把咱们都一刀宰了,看江湖上的英雄好汉饶不饶你们!”

    赵天容已痛得不知还能不能听到他们的话,纵能听见,嘴里已应答不上来。

    任怨眉儿一挑,回首望龙一悲、霍一想和吴一厢,满脸钦佩的样子“三位真是好汉子呀!”

    三人分别冷笑、冷哼、冷着脸不睬他。

    任怨啧声道:“可惜,他已流了那么多的血,又那么痛,你们还是要硬逼他当好汉,这不是太自私了些吗?”

    三大护法已下了决心不答他。

    任怨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知道痛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是个怪问题。

    就算龙一悲、霍一想、吴一厢要回答,也不知如何作答是好。

    任怨居然自问自答。

    “你们不知道吗?我可知道。你们只要也痛一痛就尝着味儿了。”

    话一说完“发梦二党”的三大护法,龙一悲、吴一厢、霍一想,全都成了残废。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人人都防着任怨会出手,但都不知道任怨会出手得这般突然、这样快!

    就算他们已经提防着,而且都能运功自如,也不一定有用。

    因为任怨的出手太快、太突然了。

    他一刀就割断了吴一厢的声管,剐去了霍一想的双眼。

    在惊呼与怒喝声中,吴一厢和霍一想已然中刀。

    任怨用的正是赵天容的匕首。

    龙一悲怨叱道:“你敢伤我的兄弟”就在这时候,他觉得下盘一阵热辣。

    就在刚才任怨向霍一想和吴一厢出刀的时候,他也看到自己眼前漾起了一片刀光。

    刀光一闪即没。

    可是他却没感觉到痛,也没有中刀的感觉。

    倒是跟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兄弟:吴一厢成了哑巴,霍一想成了瞎子。

    他正叱喝怒骂之际,忽然,觉得自己腰下淌出了一些东西。

    他低头一看:

    原来是血!

    ──为什么会有血?

    ──从哪里流出来的?

    就在这一错愕间,他不自觉地想移动。

    他中了“五马恙”手脚本就不能动。

    不过身子仍是可以做轻微的移动。

    他这一动,就完全失去了重心──

    因为,他的双腿已离开了他的身子!

    ──血就是从那儿流出来的!

    ──他的双腿断了!

    任怨那轻描淡写的一刀,同时毁了三个人:

    把霍一想变成瞎子。

    把吴一厢变成哑子。

    把龙一悲变成了无腿之人!

    全场震动。

    任怨淡然收刀,吩咐道:“替他们敷药,用上好的止血药!”

    大汉们又如雷地应声:“是!”“是”了之后,忽有一人怒不可遏地叱道:“是你妈个屁!”

    众人都是一呆。

    只见一人如同一只白鸟,飘飘然但又极其迅疾地,已越过众人头顶,刷的一声,一幅神清骨秀的山水,直盖向任怨的脸孔!

    任怨这一回,真的是大吃一惊。

    他不知道居然有人能在着了“五马恙”后,还能跟他动手。

    而且武功不凡。

    出手也快到不可思议。

    可是任怨的反应也快到不可思议。

    两人迅速地交换了数招,在场中有的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但谁都看不清楚,在这电光火石间,谁向谁攻了什么招,谁吃了亏,谁得了手。

    只不过他们两人自己,却是心知肚明。

    出手的人当然是方恨少。

    他一直都在跟温柔争辩,后来又弄不清楚:赵天容究竟是忠的,还是奸的;张顺泰是好人,还是坏人。

    场中变化,更是倏忽莫测:赵天容突然杀了张顺泰,更令他大感错愕,一时脑里轰轰的,不知如何分辨忠奸对错。

    然后,局面急转直下,萧煞出刀,赵天容重伤,方恨少仍愣在那儿,一时忘了出手。

    不料任怨出来,替赵天容疗伤,他以为有“好人”出来主持“正义”了,便想看定些儿再说。

    不料,任怨一出手,就重创了龙一悲、霍一想、吴一厢。

    直到这时,方恨少忍无可忍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太残忍了!

    ──及至温柔用肘撞方恨少一把,道:“你你还不去制止他们!”

    方恨少豪气顿生、英气陡发、勇者无惧、一往无前,破口骂了一句便扑了过去,一出手,就是当年方试妆所创的“晴方好”手中蝉翼扇,直抽任怨脸门。

    正当这一招攻出,一把寒匕,不知怎的,已突破扇子的防守,闪入中门,急刺向他的腹际。

    任怨竟然不避!

    而且反攻!

    立即反攻!

    方恨少可不愿跟他同归于尽。

    他没有想到对方会不避而抢攻!

    方恨少的身子像游鱼一般,在千钧一发的刹那,闪了过去,他的扇一翻,扇背转拍任怨背门!

    这下妙到极致,饶是任怨武功再高,一刀搠空之下,就算收势得及,背后也得要中招!

    可是任怨人不回转,一掣手,刀已脱手飞出,直钉方恨少咽喉!

    方恨少吓得大叫一声,及时回扇一封,叮的一声,刀尖射在扇面上,斜飞而出,竟射向任劳!

    任劳皮笑肉不笑,晃身、错步,缩肩借势一顶,那柄刀便再反弹射出,钉入“孤独剑”沙老田的心窝!

    可怜沙老田本也是武林中成了名的人物,只因中了“恙”动弹不得,糊里糊涂地就一命呜呼了。

    任怨反守为攻,两招取得先机,便着着抢先,双掌微拢,形如竹叶,指如鹤爪,正要发出攻击,忽见方恨少扇背上写着五个大字:

    “食人间烟火”

    方恨少扇面上绘着一幅秀媚清脱的远山近水,但在第二次攻击时已翻转过来,这一面只写着这五个字,右下角有个款题朱印。

    任怨一见,愣了一愣,方恨少变招何等之快,扇子一合,已改向任怨咽喉。

    任怨尖啸一声,两片“竹叶手”已飞啄方恨少的左右太阳穴。

    任怨看来秀气、斯文,还带有些害臊,可是一旦出击,竟无一招自守!

    方恨少可不想跟任怨拼命!

    方恨少一向都很珍视自己的命!

    命只有一条!

    方恨少一向都怕死。

    他只有收招,在这生死一瞬间,他突然像被当胸一脚“踢”到后面去似的,刚好躲过任怨的攻击!

    任怨的脸青了。

    有些人喝了酒,脸不会红,反而会发绿──一种苍寒的惨青!

    任怨的脸色就是这样子。

    他停也不停,顿也不顿,如白鹤一只。

    在刹那间,他攻了方恨少三招。

    方恨少都在千钧一发间,似被人“踢”了起来,又似被人“抛”了出去,更似给人“扔”了过来。不管是滚去还是跌退,总是在生死存亡一瞬间,险险躲过了任怨的攻击。

    任怨三招落空,又攻了三招。三招不成,再攻三招。

    三招失败,又再攻三手。

    至此,方恨少已全无还手之力。

    不过,他就是有办法让任怨的攻势沾不上他的身子。

    连衣袂也沾不上。

    任怨忽然收招,长吁一口气,狠狠地盯着方恨少。

    方恨少也舒了一口气,吐了吐舌头,缩了缩肩,道:“好险!原来你是‘鹤立霜田竹叶三’!”

    他向一旁的任劳瞟了瞟眼,笑说:“那你想必是‘虎行雪地梅花五’了。”

    任劳阴阴一笑。

    方恨少径自道:“刚才我一时情急,骂了句鄙俗之语,真是有失斯文,说来惭愧”他居然还对刚才那一句骂人的话,愧疚于心,但说到此处,与霍一想、龙一悲、吴一厢站得极近,只见吴一厢伤在喉咙,刀伤极细,但刚好切断了他的声管,龙一悲更惨,膝盖上下分了家,血流了一地,霍一想两只眼睛,竟被剜了出来,眼球落在地上,眼珠还死瞪着,眼球的血筋子还挂在脸上,血肉模糊!三个人都痛苦不堪。

    ──任怨一刀连废三人,虽说三人都无躲避之力,但力道全然不同:砍腿要用力刀,破声要用快刀,挖目更要用巧刀。

    ──任怨轻描淡写地出刀,却运用了三种迥然不同的刀劲!

    ──可是这么残忍!

    ──这般不拿人当人!

    方恨少怒气上冲,忽又发现,刚才自己格飞的一刀,却误杀了一名“发梦二党”的子弟,更是火上加油,骂道:“王八蛋!他奶奶的,你们到底是人不是?”他那头还为自己失言失礼而道歉,这头便又破口大骂了。

    任怨指了指他的扇,道:“蝉翼扇?”

    方恨少霍地张开了扇子,然后扇了几扇,潇而洒之地道:“有眼光。”

    任怨指了指他脚腰,道:“‘白驹过隙’步法?”

    方恨少左手负后,双眉一轩,吸气挺胸,傲然笑道:“有见识。”

    任怨这回指了指他,道:“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一向都很谦虚,满招损,谦受益嘛,”方恨少洒然地道“其实,书我是读得不少了。”

    温柔越众而出,道:“书呆子,你跟他们打什么交道嘛!还不赶快把这些人擒住,逼他拿解药给大家!”

    方恨少这才省起。

    任怨仍寒着脸。

    对着他。

    方恨少只好对他一笑。

    任怨不笑。

    这看来羞答答的年轻人,不笑的时候十分可怕,就像一座冰山,但山又似是燃烧着怪异的妖火。

    方恨少只好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任怨敌意地看着他。

    方恨少指了指他自己的牙齿,道:“我的牙齿很白。”

    任怨更加不解。

    事实上,方恨少的话,场中亦无人能解,包括温柔。

    方恨少又指了指任怨的唇“你的嘴唇却红,”然后又补充道“可惜牙却很黄,你以后应该多注意清洁一下。”

    然后他正色道:“好了,我们寒暄过了,我们算是朋友,你可以把解药交给我了。”

    方恨少这样说法,连温柔都傻在当堂。

    任怨有回应。

    他以一种最强烈的反应来回答方恨少的话。

    不止他一人。

    还有萧煞!

    更有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