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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有一个人说说话也好啊,日子也不会这么苦闷,他这么想。
幸运的是,不久之后,他真的遇到一个说话的人。
一天,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夜晚,狱卒像往常一样,扔进来几碟饭菜之后,扬长而去,余跃也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给他吃的,他就来者不拒,于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忽地身后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细微的声音,回头看时,便见紧贴着墙壁的枯草一阵抖动,像是什么东西在下面钻动,莫非是老鼠?他一时来了精神,闲得发慌,正好捉只老鼠来玩玩。
见枯草越发晃动得厉害,想必时机已经成熟,余跃正要一跃而起,扑上前去,却听哗一声,墙壁破开一个大洞,露出一块深深的黑暗。
这么大一个洞,这得是多大的一只老鼠打的!余跃看着那幽深的黑洞,正在惊愕,却见一个人的头从黑洞里探出来,望着余跃傻笑。
余跃吓了一跳,往后急退:“你,你是人还是鬼?”
来人一头乱发,满脸污黑,络腮胡须,衣衫褴褛,像是几百年没有收拾打扮过,然而双眼之中,却是精光四射,炯炯有神,他见余跃惊慌,首先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慢腾腾地从洞里爬出来,倚着墙壁坐下,脸上洋溢着友善的笑容:“我是你的邻居,就住在隔壁牢房。”
看他虽然一身落拓,却还有一脸的人气,不像是鬼,余跃轻舒了一口气,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望那黑洞里扫了几眼,露出了一脸的迷惑:“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面干什么?”
“呃,”大胡子似乎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声音都嘶哑了,他理了理声线,说道,“我被关在这里已经五年了,日日都想着逃出去,于是就挖地道,一不小心就挖到你这里来了。”
余跃探头看了看那黑洞,心中大是震惊,那洞七弯八拐,深不见底,似乎通向一个无尽的远方,恐怕他不是来自隔壁,而是隔壁的隔壁……
“你真是毅力惊人啊。”余跃看着那人,由衷地赞道。
大胡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这样的洞不只一个,其他牢房我也曾打通过,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我看到你之后,一点都不惊讶。挖了这么多个洞,但就是没有找到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路,”继而眼神里充满了决然和坚定,“但是我会坚持挖下去,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挖到外面去。”
余跃喃喃自语:“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基督山伯爵?”
“啊,什么?”大胡子听见了余跃口中的叨咕,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呃,我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被关到这里来的呢?”余跃调转话题说道。
大胡子张了张嘴唇,似乎准备回答,继而又顿了一下,似乎什么事情打断了他的注意力。
余跃正在纳闷,却见他挺着鼻子四处嗅了嗅,眼睛里放射着贪婪的光芒:“好香啊,我好像闻到鸡腿、龙虾和酒的味道。”
原来是想吃东西!余跃恍然大悟,搞不好那个洞其实早就打好了,为了掩人耳目,他将其封了起来,但今天闻着酒肉的香气,实在按耐不住,就特意钻了过来,想分一杯羹。
“呃,这里有好酒好菜,如果不嫌弃,一起享用吧。”余跃爽快地坐到饭菜前面,然后指了指对面,示意他坐下同吃。
大胡子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坐下,也不等余跃发话,抓起一个鸡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得满手油污口沫横飞,连手上的泥土都被他津津有味地吞了下去,余跃看着他那吃相,一下子所有食欲荡然无存,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大胡子见余跃发愣,便十足大方地说道:“吃,吃,别客气。”
由于口中塞满了食物,他说话时含糊不清,但余跃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苦笑一下:“你也别客气。”
顷刻之间,所有酒肉饭菜一扫而空,大胡子打了个饱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说道:“好吃,真好吃,你怎么会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呢?”
见大胡子“抢”了自己的饭菜,又混无半点礼貌,连句谢谢都没有,余跃心中不觉有些气愤,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还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是我先问你的。”
“对,”大胡子似猛然惊醒一般,拍了一下脑袋,说道,“我叫霍利苏,吉蛮人,是他们的战俘。”
“战俘?”余跃歪了一下脑袋,纳闷道,“他们不放你,也不杀你,为什么要关着你呢?莫非也是为了劝降?”
霍利苏摇头:“不是,我是吉蛮王室成员,他们留着我,是希望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作为人质。”
王室成员?余跃大为震惊,不由得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遍霍利苏,那一副落魄潦倒的形象,哪里还有半分王室成员的影子?
看着霍利苏的一身落拓,余跃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这恐怕就是我将来的写照啊,如果我也变成那副模样,且不说百里冰可能不再理我,恐怕我自己,也会变得越来越颓废,看来,想方设法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要不然我们一起挖地道吧,只要挖通了地道,我们就可以一起逃出去。”霍利苏似乎一眼就看出了余跃的心思,立刻说道。
余跃眼睛一亮:“好啊,”倏然间又自黯淡下去,“你挖了五年尚且徒劳,如果真想挖出去,得挖到何年何月?”
“我只知道,如果我坚持挖下去,就一定会有希望,但如果不挖,我就只能在这里等死,而我,是不会等死的。”霍利苏眼睛里泛起坚毅的神色。
“好,我跟你一起干!”余跃深为所感,豪情顿生。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霍利苏摸了一下滚圆的肚子,转身就往洞口那边走去,“现在狱卒不会过来巡查,正是干活的好时机。”
“看来你还真是厉害,连狱卒何时过来巡查,都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余跃由衷赞道。
“那是当然,”霍利苏冷哼一声说道,“如果不把狱卒作息时间、巡查习惯了解得清清楚楚,我又怎么敢放心大胆地去挖地道,要是被他们发现,不但前功尽弃,很有可能让他们恼羞成怒,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霍利苏说着话,一猫腰,钻进了地道,有些于心不忍地回头看了一眼余跃:“地道里很脏的,如果要挖地道,可惜了你那一身光鲜的衣服。”
余跃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弄脏了这身衣服,我再找人换一身便是。”
“我就奇怪了,你在这里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他们到底是让你来坐牢还是来享受的?”霍利苏眼神中交织了几分羡慕,还有几分迷惘。
余跃淡然一笑,随意地说道:“我是来坐牢的,顺便享受一下。”
霍利苏双眼闪过一丝鄙夷,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作业现场。”
说完,转身就往远处爬去。
“嗯。”余跃应承一声,一猫腰跟了上去,然而深心深处,却久久地蒙上了那个意味深长的鄙夷的眼神的阴影,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这个饱受囹圄之苦的王子,骨子里那一股傲气,始终未泯。
自此之后,余跃每天与霍利苏一起,避开狱卒巡查时间,不分昼夜地挖地道,浑然忘了年月。
两个人一起作业,进展倒也神速,很快,霍利苏先前一个人挖出的一条分支,就被延伸了好几十丈距离。
余跃向狱卒要了一套衣服,一旦休息下来,便换上那套干净的衣服,翘首企盼半天,最后不见人来,又带着失望的心情,换上那套脏衣服,继续干活。
而霍利苏,除了吃饭和睡觉,剩下的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了挖地道上。
这天,余跃像往常一样换好了洁净的衣服在牢里等待,身后枯草猛然被扒开,霍利苏从里面探出头来,异常激动地说道:“通,通了,通了。”
“真的吗?”余跃心中大喜,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钻进了地道,然后紧随着霍利苏,到了地道的尽头。(未完待续)